第44節(jié)
什么病重孩子生父不詳那都是借口,太子是儲君,一言一行都必須格外注意,怎么可能娶一個大肚子回家,哪怕是明知道那肚子里是皇室血脈,也只能處理掉。 天子就是心里再想抽死太子,外人面前也必須全了儲君的顏面。 易北拍拍手,站了起來。 “走吧,皇后午休也該起來了?!?/br> 上午請安的是妃嬪一撥,皇子公主不會去湊這個熱鬧,多半都是等著妃嬪走了之后再進去。 江梨屬于特殊情況,皇后千叮萬囑,什么時候身子修養(yǎng)好了什么時候再去謝恩,千萬不著急,所以易北也就大著心的替江梨拖到了午后。 環(huán)坤宮的掌事姑姑親自在門口迎接,見著江梨立馬笑得和朵花一樣,一面往里請,一面帶路,一面給江梨各種介紹環(huán)坤宮的特色景觀,以及夸贊皇后娘娘心慈面善,是一等一的愛民如子好國母。 江梨裝出一副鄉(xiāng)下姑娘剛進城的模樣,對環(huán)坤宮中擺設(shè)景致大加贊賞,回贊皇后娘娘蕙質(zhì)蘭心不愧是后宮之主。 其實早就看膩了。 里面每一塊地磚只怕自己都跪過,而且還跪了不止一次。 小宮女挑起珠簾,笑意盈盈的給江梨拍馬屁。 “縣主可算來了,我們娘娘今天一早就在念呢。” 江梨二話不說,五體投地直接下跪,搶在皇后開口免禮之前,痛心疾首謝了一通罪。 “臣女罪該萬死,本該早來和娘娘請安謝恩,只是身體一直不好,耽誤謝恩,還勞娘娘費神掛念,是臣女之過,還請娘娘恕臣女死罪?!?/br> 皇后娘娘嘴角的笑容,僵了一僵。 這要說是下馬威吧,不過一個小官家的女兒,封個縣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賞賜,借她十個膽子只怕也不敢來和皇后耍威風。 但要說是真心實意的吧…… 難道這世上還有這等死心眼子? 于是皇后也只能笑吟吟的看向皇上。 “皇上,你看臣妾說什么,先前晉陽總和我說她這個伴讀啊,最是守規(guī)矩,臣妾總不信,現(xiàn)在一看,才知晉陽真不夸張?!?/br> 江梨心中咯噔一停。 光顧著跪皇后了,也沒抬頭看一眼,怎么皇上也在這里啊…… 于是,依然趴在地上的縣主姑娘,直接挪了挪膝蓋,換了個方向,重新趴好。 “臣女不知皇上也在,御前失儀,還請皇上恕罪,愿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易北跟在江梨身后,默默扶額。 喂喂,姑娘啊,你裝過頭了…… 第49章 提點 天子大概也沒想到,舍身救駕的竟然是這么一個看上去慫到不行的貨色。 但不管怎么說,總沒有因方禮數(shù)太過而降罪的先例,易北行禮過后,天子便讓二人雙雙免禮,賜座上茶。 “臣妾那日沒隨圣駕,不知竟然出了這等大事,幸得有北兒和徽寧縣主,否則可當真兇險,至今想來,臣妾都覺得后怕。” 皇后其實年紀也挺大了,但勝在保養(yǎng)得宜,整個人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皮膚嫩得都能掐得出水來,江梨屁股還沒坐熱,皇后單刀直入就把話題引去了刺殺一事,當場差點沒再給皇后跪了。 “是皇上福澤庇佑,臣女才得以平安,所以功勞一事臣女愧不敢當,忠君為國是每個人的本分,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可真就枉為人了?!?/br> 場面話嘛,江梨會說,有第三世的經(jīng)歷打底,什么rou麻的沒聽過,隨便拉上一句就夠她起一晚上的雞皮疙瘩。 易北恰到好處開口,替江梨把話題引開。 “也幸虧七皇姐,及時找到太子哥哥,兒臣現(xiàn)在想來也是后怕,若萬一中途再有刺客,父皇身邊只得一人,無人接應(yīng),后果當真不堪設(shè)想。” 于是大家一塊兒唏噓起當時混亂場面,并對刺客狼子野心表達了強烈不齒。 天子事忙,沒空和江梨多閑聊,略說了幾句就有事要走,皇后便沒多留,囑咐了幾句讓江梨在宮里千萬住得舒心,就當自己家一樣,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去回賢妃,然后就放了二人回去。 江梨一頭霧水從環(huán)坤宮出來,半道上快走兩步,把跟著的人甩開了點距離,才偷偷問易北。 “這就完了?” 易北笑了笑。 “皇后聽到她最想聽的那句話,當然沒別的功夫來聽你表忠心了?!?/br> 江梨表示自己完全沒進入狀態(tài)。 哪句話是皇后最想聽的?她怎么沒聽到? “我說是晉陽找到了太子,才最終救回了皇上,自然皇后也就明白,刺客一事無涉太子,當然放心了?!?/br> 江梨虛心受教。 “不過你這些話……總不能是你母親教你的吧。” 江梨頗覺尷尬的笑了笑。 肯定不是啊,她那個嫡母哪里會肯教她,最關(guān)鍵的是,以她嫡母的水準,也教不出這么rou麻的話啊。 這話她是和謝傾歌學的,當時是誰誣陷她謀害皇嗣,謝傾歌憤怒之余,就在太子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痛罵一番,其中就有這句話。 所謂活學活用嘛,學到哪輩子,就用到哪輩子。 “放心吧,你幫了太子這么大一個忙,皇上還親口說了要好好待你,皇后忙著給你示好還來不及呢,不會給你下絆子的,最近你有的忙,我也有的忙,回去休息吧?!?/br> 透明慣了的江小梨,一直到回宮,看到被賢妃指過來伺候自己的小宮女,笑意吟吟的捧上來一大摞拜帖,以及她身后堆成小山一般的各宮送過來的賀禮時,才猛然明白易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扇江梨從來沒有成功走進去過的,新世界的大門,由此打開。 “縣主,您要看看么,都是各宮送來賀您康復的禮,還有宮外遞上來的拜帖和請?zhí)?,奴婢不敢擅做主張,就都留下了?!?/br> 易北給江梨留下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神,晃晃悠悠的走了。 江梨差點沒被那一堆各式各樣的貴重物品閃瞎了狗眼。 大概是皇上發(fā)話,皇后撐腰,后宮中但凡有分量沒分量的都給了賞賜,再加上宮外命婦臣女跟風送進來的東西,以及各種為了巴結(jié)討好而硬把自己說成閨中密友塞進來的玩意兒,林林總總,堆了幾乎有半間屋子。 江梨扭頭,直奔賢妃的小佛堂。 “娘娘救我!” 彼時正在佛堂里發(fā)呆犯困的賢妃娘娘,陡然聽到江梨那驚慌失措的聲音,差點沒直接摔了手里的佛珠串子。 自己宮里是來刺客了么,這么咋咋呼呼的…… 江梨一頭扎進清涼的小佛堂里,準確找到賢妃位置,一個猛虎落地跪,直接跪上賢妃小蒲團面前硬邦邦的地磚。 唉呀媽呀,膝蓋好疼。 “娘娘救我!” 身后跟過來的小宮女,不敢擅進佛堂,扶著門框,目瞪口呆。 救命,我居然把人放進了娘娘的佛堂,這個月的月例要被扣光了啊! 從內(nèi)心里來說,江梨其實并不是很畏懼賢妃,相反,在得知自己是被賢妃收養(yǎng)之后,內(nèi)心隱隱還有些期待,畢竟這是上輩子唯一真正幫過她,而且想要提點她的人。 上一世成功混到賢妃好感之后,對于江梨而言,佛堂就不再是禁地,偶爾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賢妃也不會怪罪。 更遑論這一世有易北開路,賢妃簡直比上輩子看上去還要更慈眉善目。 “娘娘,我那屋子都要堆滿了,都是誰啊?!?/br> 江梨單刀直入,直指核心。 估計除了皇后淑妃德妃和萱嬪,其他的人她多半是不認得,更不要說那一堆命婦貴女,以及想要過來蹭關(guān)系的所謂閨蜜。 所以江梨連禮單都沒接,直接過來投奔靠山。 賢妃入宮早,今上還是太子時就已經(jīng)是側(cè)妃,天子登基,太子妃成為皇后,側(cè)妃便封賢妃,從此地位穩(wěn)固,無人動搖。 更何況賢妃性子冷淡,天子對其只有敬重,毫無愛慕,這種人,皇后最是放心。 還有誰能比一個久在后宮,人緣又好,位置又高的人,更清楚后宮里這些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么? 賢妃定定的看著江梨,突然釋然一笑。 “小瞧你了,坐吧?!?/br> 江梨偷偷松了口氣。 賢妃和站在門口下巴已經(jīng)脫框的小宮女點點頭,示意她把禮單拿進來。 先前易北和她拍著胸脯保證,自己選的人絕對不會是蠢貨,她還有些不信,故意把東西全丟給江梨,看看她會如何處置。 但現(xiàn)在看來,這姑娘簡直就是太拎得清了。 大概圣上是真的沒打算為難這姑娘,才會用這種折衷的方式把她送來自己宮中,一來是提攜身份,二來也算是給她找個有用的靠山。 不管燙不燙手,人她總歸是接了,也不能丟啊。 更何況她也不討厭江梨。 禮單上的門道,賢妃不用看都清楚,一邊翻一邊給江梨指點,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 江梨恨不得抱著賢妃親兩口。 小宮女看著江梨的眼神,終于從先前的輕慢敷衍,變成了敬重畏懼,說話間三分討好三分試探,再不敢推三阻四的偷懶懈怠。 接了賞賜就得謝恩,就如易北所說,江梨的確很忙。 帶著人從西六宮轉(zhuǎn)到東六宮,這個宮里磕個頭,那個宮里告?zhèn)€罪,最慘的是,她不過區(qū)區(qū)縣主,在貴人多如牛毛,一塊牌匾砸下來能砸三個公主的皇宮里,她這點頭銜,別說坐車輦了,按份例小轎子都沒得坐,純靠一雙腳板走天下。 一整個下午逛下來,腰酸背痛不說,賠笑說話,笑得臉都要抽筋了。 從前她當太子側(cè)妃的時候都沒這么累過,這還只是個縣主呢…… 小宮女碧云見縫插針的給她匯報有哪些推不掉的拜帖和邀請,分門別類,一個一個列出好與壞,陳述各家關(guān)系利害,以供江梨對比選擇。 江梨對賢妃調(diào)教身邊宮人的本事大為折服,決心回宮拜倒賢妃門下,好好學習御下之術(shù)。 天子是夜,留宿嫻福宮。 賢妃習慣晚飯之后念誦半小時經(jīng)文,長年累月,雷打不動,就連皇上來了也得靠邊站,于是晚膳過后,賢妃帶著江梨直奔佛堂,召來易北伴駕。 于是月正圓,花正好,美人無影無蹤,只剩父子二人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