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對于魚妖朝云體內(nèi)殘留的花蜜耿耿于懷。線索一節(jié)節(jié)推敲，他在道夢里見到謝靈歡是天地布局，壽宴花叢內(nèi)血蜘蛛朝戈獻(xiàn)于他的那杯娑婆釀有毒，朝風(fēng)與朝戈聯(lián)手叛他，在他神魂內(nèi)種下相思蠱。最后那盞燈引著失了魂的他，奔赴瑤池，瑤池底，魚妖朝云在等著他，誘他合歡。

    這一切都容易理順。只有魚妖朝云那頭，說曾在三十二重天見過謝靈歡，又說有神諭詛咒他與謝靈歡，還有朝云體內(nèi)的花蜜，為何竟連他都能錯(cuò)認(rèn)？

    除了異香可疑外，那花蜜幾可亂真，與他元靈的無根花花蜜確實(shí)極度相似。

    有關(guān)于魚妖朝云的一切，依然疑團(tuán)叢生。

    簾子外格窗透出凍玉一般的青光，如軟糯的少年，執(zhí)畫筆，一筆一劃地描摹謝靈歡青蒼色發(fā)絲。

    花清澪被這個(gè)想法驚住，手指微蜷，然后他果然聽見鮫人們跪拜的柔美聲音。

    “婢子們拜見大人！”

    謝靈歡只漫不經(jīng)心地“唔”了一聲，衣衫風(fēng)動，十二冠玉旒輕響。

    花清澪扭頭回望，就見謝靈歡也穿了肅穆的大服，十二冠玉旒下面目叫法術(shù)遮擋，眉目籠在云霧后頭。

    “哥哥，”謝靈歡望見他回頭就忍不住笑了。“那女子找著了，我這就帶你去尋她?！?/br>
    花清澪負(fù)著手，揚(yáng)起臉，不置可否。

    “那女子名喚云曼，萬年前，她原本在下界修習(xí)。卻被朝戈誤會了！”

    謝靈歡走到花清澪身側(cè)，左手在背后擺了擺，示意鮫人族退出去。待人都散盡后，他這才附耳輕聲道：“那女子是昆侖道素女。”

    花清澪瞳仁瞬間微縮。

    素女，或稱玉女，出自下界昆侖道，修者皆為女子身。最初是由上古神族所創(chuàng)，在洪荒年間曾有昆侖道女神希下雪山，入世嫁與帝王，開立了浩蕩南夏王朝。希隕落后，化作星砂重歸于上界星海，自此昆侖道素女便有了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要么立誓絕不下雪山，一旦下山，便須為凡間帝王創(chuàng)立盛世。

    “……朝戈竟然遇見了昆侖道素女？”花清澪眼眸垂下，手指劇烈痙攣?！八芍?，素女亦從不與妖族聯(lián)姻?！?/br>
    “怕是不知曉！”謝靈歡笑了一聲。“這倆人也有意思，互相瞞著。那女子不曉得朝戈是碧落天第三十二重的妖修，朝戈也不知那女子所修是昆侖道?！?/br>
    花清澪沉默片刻，也涼薄地笑了?！笆呛?，世間諸多委屈心酸，不過是你瞞著我、我亦騙了你?！?/br>
    花清澪明顯意有所指，謝靈歡卻像是壓根沒聽出他話里有話，只隔著十二冠玉旒來吻他?！案绺?，我?guī)闳ヒ娔桥??！?/br>
    “……唔。”

    “云曼如今深陷幽冥第八殿，上不得見到地府黃泉，下亦不至于墮血淵為魔物。但是她所制的燈，卻已經(jīng)隱隱然有了仙靈歸位的跡象。”

    花清澪將他推開了些，待氣息喘勻了，雙手?jǐn)n住玄色薄紗衣領(lǐng)，蹙眉問他：“難道說在你這幽冥地界，她也能成仙不成？”

    謝靈歡笑道：“哥哥有所不知，我這幽冥內(nèi)統(tǒng)攝妖魔，即便是上古神族到了我這地界，也須受我轄制。但本王只管著不讓他們輕易離開，定了罪的，也須受盡責(zé)罰。不過，若是他們在刑罰監(jiān)禁中偶爾明悟，得了修為，那也是他們自家本事。我卻也不管的！”

    “如此說來，”花清澪沉吟道：“這個(gè)叫云曼的女子，竟當(dāng)真是要成道了？”

    “嗯?！敝x靈歡摟住他細(xì)腰，湊近了嬉笑道：“所以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去尋她！”

    “也好?！?/br>
    第65章 相思蠱五

    出了王殿，謝靈歡與花清澪并肩走在前頭，身后兩排山怪肩頭扛著澧泉酒吭哧吭哧地跟在后面。與山怪們黧黑粗壯的手指頭相比，被他們扛在肩頭的酒壇簡直雅致到不可思議！

    通體櫻粉色的酒壇，壇口不盈一握，系著雪色鮫綃結(jié)成的花。每次走出九十九步，便有山怪拍碎一只酒壇，澧泉酒香味飄滿了幽冥路。

    謝靈歡左手小指勾著那盞血焰風(fēng)燈，六角玲瓏的風(fēng)燈也雅致！血色焰火簇簇地燃燒，白紙糊的燈面上黑色曼陀羅花開了又謝，始終氤氳成“朝戈”的字樣。

    “為何一路都要灑酒？”花清澪挑眉。

    澧泉酒是幽冥第一美酒，三界內(nèi)都求之不得的好寶貝。就連花清澪自己，也僅僅在有小鳥妖伺候著的三百年幽禁歲月，盡情喝了個(gè)夠。

    這樣子潑酒，他實(shí)在有點(diǎn)心疼。

    “哥哥有所不知，”謝靈歡挑眉笑道：“這澧泉酒不僅能增長修為，更有個(gè)妙用?！?/br>
    “有何用？”

    謝靈歡提燈摟住他，湊耳低低地笑了一聲?！罢T餌。”

    花清澪一怔。

    幽魂、妖靈、魔物都無法抗拒澧泉酒香，那個(gè)叫云曼的女子也不能。但是謝靈歡為了尋到她，竟然使出這樣大手筆，花清澪想了想，依然覺得莫名心口有些不服。

    “便只是為了引出她？”花清澪聲音很冷。

    謝靈歡詫異地挑了挑眉?！半y道不好？”

    “沒有?！?/br>
    花清澪氣悶。用澧泉酒引幽魂，的確是上好的選擇，只是太鋪張！只是……他聳動著鼻翼，竭力控制臉上表情，艷美雙唇卻抿成了一條直線。

    謝靈歡細(xì)細(xì)地打量他，片刻后仿佛明白了什么，松開他，回頭囑咐那些山怪?！熬葡炔粸⒘?，你們只管扛到第八殿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