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山怪們轟然應(yīng)了。

    花清澪一聽這些酒居然仍舊要送去云曼所在的第八殿，又抿了抿唇，蒼白手指一陣痙攣，垂下的眼眸里也明顯帶了點不高興。

    “哥哥，”謝靈歡回過頭，又對他嘻嘻地笑著解釋?！板⑷七€是先備著，求人辦事兒，就當節(jié)禮?！?/br>
    “呵！”

    他不解釋還好，他一開口，花清澪頓時滿心滿口的氣，堵得他嗓音都有點發(fā)哽。

    “節(jié)禮？”花清澪提高了音調(diào)，冷笑道：“誰家能受得起淵獄之主的節(jié)禮？”

    按謝靈歡現(xiàn)在的身份，哪怕沒人曉得他是暗神，也無人當?shù)闷??！巳斓膹V和神尊，無人能受得起淵主送節(jié)禮！

    謝靈歡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心道，昔日本王委曲求全化作一只小妖鳥跟在你身邊時，可也曾委派第三洞洞主厭落親自去給哥哥你送禮！

    但是眼下他還不能揭破，不能認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妖鳥也是他謝靈歡。

    謝靈歡郁悶地清了清嗓子，轉(zhuǎn)移了話題?！罢f起來，哥哥還不曾去過第八殿?！?/br>
    花清澪從鼻孔里冷哼了一聲，壓根不接話。

    謝靈歡笑嘻嘻地給自己搭梯子下。“這幽冥第八殿啊，又叫因果殿。殿內(nèi)都是幽冥都化不去的執(zhí)念，有些亡靈因為執(zhí)念太深，竟然能夠?qū)⑿闹袌?zhí)念異化成花草蟲魚，你說稀不稀奇？”

    花清澪繼續(xù)冷哼。

    謝靈歡只得尬笑兩聲，十二冠玉旒遮住了臉，幸好！他再次抬手摸了摸鼻尖，心念急轉(zhuǎn)，指尖輕巧地彈了下六角風燈。

    風燈在他手中滴溜溜打轉(zhuǎn)。

    “哥哥你瞧，這曼陀羅字樣又清楚了幾分！”

    花清澪施舍般地目光下瞥，咦了一聲，隨即凝神細看。六角風燈白紙上的字樣果然變了顏色，由黑色曼陀羅花內(nèi)滲出血跡，血跡太過黏稠，呈現(xiàn)出格外暗郁的紅。

    “這……”花清澪倒抽了口冷氣。

    “這是因為，我們已經(jīng)到了因果線糾纏的起點?！敝x靈歡見他終于肯搭話，松了口氣，提著燈指向前方。“看！前方就是因果殿?！?/br>
    倒是很典型的凡間西海邊皇宮建筑樓群，圍屋般黑壓壓地籠著，樓宇連綿，當中那處九層樓高的正殿門前掛著塊烏木色的匾額——【因果殿】。

    花清澪張了張口，又把話咽回肚里。

    “因果殿隸屬于幽冥第八洞，名義上雖然也歸我管轄，但此處實則成立于數(shù)萬年前，歷史鉤沉，牽連者頗多。因此，我也一向甚少來?！?/br>
    花清澪轉(zhuǎn)眸定定地看他?！盀楹尾灰姷诎硕炊粗?？”

    “啊，這個……”謝靈歡又開始摸鼻尖。他支吾了兩聲，貼近花清澪臉頰，氣息吹動他耳尖，壓低聲音道：“這個名叫云曼的女子生得極美，第八洞洞主癡迷于她，曾數(shù)次欲行不軌，咳咳，這個……被我打到血淵口輪值去了?！?/br>
    “欲行不軌？還數(shù)次？”花清澪挑眉嗤笑?！吧硖幠У鬲z，什么樣的女子沒見過？第八洞洞主居然能為這個女子被你發(fā)配血淵？”

    花清澪滿臉寫著不信。他更傾向于認為是小謝護著她，護著那個叫云曼的女子。至于小謝為什么護著她？呵！誰知道。

    花清澪甩掉謝靈歡的手，大步流星抬腳往因果殿內(nèi)走。

    “哎——！哥哥你且等等我，殿內(nèi)須有禁制?！?/br>
    謝靈歡慌忙追上花清澪，撩起玄色大服，十二冠玉旒亂撞。

    跨過因果殿七寸高的門檻，入目是四座浮屠像，每座均有兩丈多高，大殿幾乎見不著頂，抬頭只能見到云霧深深?；ㄇ鍧窝鲱^看了會兒，冷笑一聲，抬腳穿過大殿，繼續(xù)往后殿去。

    謝靈歡忙拉住他衣袖。“你一人闖不得?！?/br>
    “放開！”花清澪冷笑著掙了掙，袖底手指劇烈痙攣，他臉色也蒼白的厲害?！澳銥楹翁幪幎家獢r我？”

    啪嗒一聲，六角風燈掉落，白紙糊的燈面迅速燃燒。黑色烈焰簇簇地燒出了血色字樣。但無論那火如何燃燒，黑色曼陀羅花都會優(yōu)柔地勾勒出朝戈的名字。

    “呵！”花清澪氣的胸口起伏，聲音也愈發(fā)森寒?！熬皽Y當真要攔我？”

    “不攔你不攔你！”謝靈歡連忙將兩手大張著松開，頓了頓，又柔聲勸他。“哥哥你犯不著生氣，這樣的事，在淵獄中原本也常見的很?！?/br>
    謝靈歡說的是第八洞洞主被他發(fā)配血淵的事。他以為，花清澪曾常年居上位，最看不得這種因為茍且事瀆職的屬僚。

    可惜花清澪卻理解岔了！他以為謝靈歡是說，這女子太美，有人被她蠱惑是很尋常的，不值得大驚小怪。

    花清澪氣不打一處來，手指點著謝靈歡，指尖不停哆嗦?！拔摇⑽医袢站鸵纯?，是什么樣的女子，竟然連你都覺得、都覺得被她蠱惑是件尋常事！”

    “……??？”

    謝靈歡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闖禍了，但他一抬眼，花清澪居然已經(jīng)轉(zhuǎn)身匆匆地穿過了浮屠像，直奔后殿去了。

    不好！

    謝靈歡倉促間只得打出一連串法訣，先是將埋伏于地表的陷阱盡數(shù)凍結(jié)，又將藏在浮屠像內(nèi)的機關(guān)控住，然后右手臂暴漲，指尖強行勾住花清澪手腕。

    落在地上的風燈已經(jīng)燒的只剩下血色烈焰，血色濃郁近黑，無蕊的黑色曼陀羅花循著氣息竄入殿后，倏忽湮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