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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的王妃高貴冷艷在線閱讀 - 第24節(jié)

第24節(jié)

    柳鶯身子一顫,不由看向陳婉兮。

    日光自她身后的窗欞灑來,令王妃的面容不甚清晰,模糊成一團,看不出是喜是怒。

    聽見王妃提起這樁舊事,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狂跳不已,有驚喜亦有驚懼。

    陳婉兮眼瞧著柳鶯的眸中,流瀉出幾分狂喜之意,幾乎要遮掩不住。

    然而,她卻又垂下頭去,低聲道:“年歲久遠,婢子不記得此事,望娘娘恕罪?!?/br>
    第25章

    聽了柳鶯的話,陳婉兮并未顯露出一分失望之情,那張明艷的臉上,依舊是清清冷冷的神色,仿佛全不放在心上,她淡然一笑,頷首道:“的確年歲久遠,你記不得,那也是情理之中?!?/br>
    柳鶯心中兀自不安,她抬首看向陳婉兮,卻見王妃正慢條斯理的吃著一碗紅棗粳米粥,不曾向自己瞧上一眼。

    她踟躕了片刻,囁嚅道:“娘娘,怎么忽然問起這件事來?”說著,她又連忙笑道:“到底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娘娘突然問起,婢子心里有些奇怪?!?/br>
    陳婉兮吃了兩口稠粥,放了碗,嘆息笑道:“是啊,我心中也奇怪的緊。這許多年前的事,怎么如今忽然被人又陶騰出來。若非如此,我也不來問著你了?!?/br>
    柳鶯越發(fā)惶恐起來,她本想壯著膽子打探些消息,話到了口邊卻偏偏說不出來,在嘴里含了一會兒,終究又咽了下去。

    陳婉兮吃了淺淺的半碗粥,方又說道:“此間用不著你,你下去吧。往后若有什么事,還是先告訴我一聲為好。到底,咱們是多年的主仆情誼?!?/br>
    柳鶯看著王妃那如古井般烏黑深沉的瞳眸,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如蒙大赦般屈膝告退。

    陳婉兮看著她纖細的背影,眸光悠長,心中滿是復(fù)雜的思緒。

    柳鶯離了上房,無處可去,便先回了自己的住處。

    才踏進門內(nèi),便見杏染側(cè)身坐于床畔,手里拿著面小鏡子,正打理著容妝。

    柳鶯看見她在,便如不見,一聲不吭的進來,就在床上側(cè)身臥了,望著里間的墻壁發(fā)怔。

    杏染斜斜的看了她一眼,斥了一句:“今兒本該你當(dāng)值,怎么不去服侍娘娘?”說著,忽想起了什么,又冷嘲道:“莫不是娘娘嫌了你,不叫你到跟前了?你這么個聰明乖覺、百伶百俐的人兒,還有今日呀?”

    這話,倒正戳了柳鶯的心肺。

    但她不是個喜好同人爭執(zhí)口角的性子,只將兩手攥的緊緊的,兩眼愣直的盯著墻,一字不發(fā)。

    杏染看她不言語,倒有幾分得意起來,又道:“就說你曾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又是娘娘親口要到身邊服侍的。然而今非昔比了,咱們?nèi)缃袷窃诿C親王府,可不是在弋陽侯府,憑靠著小聰明,到底長久不了?!?/br>
    杏染雖是侯府的家生子,但之前一向是在二門堂上做些灑掃傳話的事宜,到不得主子跟前。還是她十三歲那年,陳婉兮身側(cè)出了空缺,她老子托人說情,方才把她補了過去。然而那時候,柳鶯已經(jīng)在陳婉兮身邊伺候幾年了。

    她性子急躁,又是才到主子屋中伺候,言談行止,難免有些不穩(wěn),惹的陳婉兮數(shù)次說她——毛里毛糙,當(dāng)不得事。而柳鶯在旁瞧著,雖心里明白那些關(guān)竅,偏就不告訴她,等她干壞了事,挨罰時又出來說情,倒越發(fā)顯得她魯莽暴躁,而柳鶯則是個周到寬宏的好人。

    這些事她始終記得,心里也一直咽不下那口氣,她就不信這一世她就要被這個柳鶯壓在頭上,就是翻不了身!

    從弋陽侯府到肅親王府,如今好容易有了這個機會,柳鶯在王妃跟前地位松動,她怎會錯過?

    柳鶯僵臥床上,兩眼木直,任憑杏染那尖刻的言語如雨點般的打在身上。

    目下,她心中是一則歡喜,又有一則焦慮。

    王妃忽然向她問起當(dāng)年之事,便該是王爺同她講了,原來王爺還記得。

    王爺,他沒有忘記,他還記得!

    想及此,柳鶯幾乎喜極而泣,她這么多年來的期盼終于有了回音。

    她將兩手緊緊的握著,但轉(zhuǎn)瞬便又松開,且長舒了口氣,心境舒悅并帶著一絲微妙的快意,甚而連杏染的那些言語亦影響不了她分毫。

    她知道,自己不會是池中之物。

    然而,王妃卻也知道了,柳鶯有些捏不準,王妃今日只是在詐她,還是當(dāng)真不記得了。

    想著王妃那深沉詭譎的城府,以及那凌厲的手腕,她只覺得背上陣陣發(fā)寒。

    如若王妃當(dāng)真是想起了當(dāng)初的事,是一定容不下她的!

    柳鶯心中計較了一番,忽而起身,向著杏染溫婉一笑:“jiejie說的是,我不過是仗著小聰明才有今日罷了,哪里比得上jiejie是侯府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府中當(dāng)差,根基穩(wěn)固。往后,meimei還得仰仗jiejie提攜照料呢?!?/br>
    言罷,她竟下床,朝著杏染屈膝行了個大禮。

    杏染不防她忽有此舉,嚇了一跳,將鏡子丟在床上,驚疑不定的望著她:“你這是什么意思?是想四處宣揚,說我欺凌你么?我可不吃你那套!”

    柳鶯面上的神色沒有一絲波瀾,依舊含笑說道:“jiejie這是哪里話,meimei這幾日被娘娘厭棄,自己也覺惶恐的很。meimei曉得jiejie,其實沒個依靠,這若是娘娘真的要攆了我,我還有前程可言么?所以,以后還望meimei在娘娘跟前多多美言幾句了?!?/br>
    杏染到底是個不沉著的,看著這個冤家對頭在自己跟前服了軟,心里頓時飄然起來,連著骨頭似是都輕了二兩。

    當(dāng)下,她瞇眼一笑:“你明白輕重,那便是好的了。娘娘不喜歡人在后面耍心眼子,你那些小聰明小把戲,還是趁早收起來,有你的好呢?!?/br>
    柳鶯笑說:“jiejie果然犀利,說的句句在理,meimei受教了呢?!闭f著,她撿起一旁的鏡子,又取來一把桃木梳子,微笑道:“jiejie發(fā)髻略有些亂了,meimei服侍jiejie梳頭?!?/br>
    杏染滿心得意,便也由得她來伺候。

    柳鶯是個精細穩(wěn)重的性子,伺候人梳頭也是多年來慣熟的,手下輕重拿捏極好,果然讓杏染挑不出來什么。

    她一面替杏染梳頭,一面細睨著她的神色,低低說道:“然而meimei也有句話要囑咐jiejie,jiejie聽著,可莫生氣?!?/br>
    杏染正在飄飄然,隨口道:“你說?!?/br>
    柳鶯便道:“咱們再如何,到底是依附著娘娘。娘娘如今和王爺是什么光景,想必jiejie也看在眼中。雖說娘娘是王妃之尊,是正妃嫡妻,但保不準將來王爺再寵幸了誰,抬舉了誰。這寵妾滅妻,以小欺大的事,可不算新鮮。如今咱們府里,可現(xiàn)成放著一位呢。若娘娘倒了勢,咱們也不必再說什么前途了?!?/br>
    杏染聽這話倒是在理,雖說王爺歸府才第二日,但昨兒夜里鬧得那一場動靜,她可是親眼瞧見的。

    如今看來,王爺待王妃倒還有一分真心,但長此以往,誰敢說以后?

    偏偏,自己跟的主子是個執(zhí)拗的脾氣,任誰說什么都不聽,再說多了,她臉皮薄,惱起來那是當(dāng)真不認人的。

    杏染愁眉不展,柳鶯冷眼瞧著,趁勢又道:“其實,王爺同娘娘是早有宿緣的,只是如今這兩位都拉不下臉來提此事罷了。如有人將這件事提起,這兩位想起當(dāng)年,說不準就好了呢?”

    杏染聽著,心里便活動了起來。

    她可不就吃虧在到王妃身邊的時候短,諸般前事都不知么?雖說現(xiàn)下,王妃嫌厭了柳鶯,卻也沒怎么將她推心置腹。若是她能促和了王爺同王妃,那可是頭功一件。到那時,柳鶯算什么,甚而連她的干娘梁氏,都要讓他幾分了。

    杏染心中想的愜意,不由自主便現(xiàn)在了臉上,她說道:“我不知道,你倒講給我聽?!?/br>
    柳鶯一笑,說道:“我曉得的也不是太清楚,只依稀記得,一方繡了蓮花的帕子,是個關(guān)鍵。”

    杏染狐疑道:“就一方帕子?這胡天海地的,誰知道說的什么。”

    柳鶯笑道:“咱們是不知道,但當(dāng)時的人,可記得分明。我沒記錯,娘娘后來還念叨了幾回?!?/br>
    這一句,卻是假話,陳婉兮壓根不知道什么蓮花帕子。當(dāng)然,這個杏染也不會知道。

    杏染聽著,心中雖有幾分疑惑,卻還是定了主意,說道:“也罷,誰叫咱們是娘娘的丫鬟,說什么做什么,都是為了娘娘。”

    柳鶯連忙說道:“若jiejie做成了此事,可千萬記得提攜meimei,萬萬不要忘了meimei?!?/br>
    杏染那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翻,笑道:“放心,我自是不會忘了你的。”

    才怪!

    她好容易才得了這個機會,又怎會再拱手讓人?

    這一次,她可一定要在王妃和王爺跟前,站穩(wěn)了腳跟不可!

    杏染躊躇滿志,柳鶯低頭將梳子上的殘發(fā)一一取下,便也笑了。

    于成鈞坐在書房那寬大的紫檀木四角雕海牙紋路書桌后,看著眼前那小小的白瓷罐子出了會兒神,方斜睨了書桌前頭垂首侍立的丫鬟一眼。

    桃織緊咬著下唇,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娘娘誰不指使,柳鶯伶俐,杏染大膽,可偏就選了她這個嘴笨心直的過來。

    王爺聽了她的話,便始終沒言語,不知怎的,這一言不發(fā)的王爺,令她覺得分外可怕。

    他周身似是散發(fā)著極其強烈的威壓,使人喘不過氣,甚而連抬頭望他一眼的勇氣也無。

    到底是上過殺陣,見過血的人!

    于成鈞將那小罐子握在手心摩挲了一陣,感受著甜白瓷的細膩溫潤。他心中暗嘆了一聲:他這位嬌妻,果然衣食精細,便連一口小小的胭脂,亦要上好的瓷器盛裝。這只小罐子送進當(dāng)鋪,大約也值個一兩銀子了。

    美器美物,方才匹配的上陳婉兮這樣的如玉人物,于成鈞深以為然。

    然而陳婉兮令丫鬟捎來的話,卻叫他有些許的詫異。

    他看著那抖如篩糠的丫鬟,開口問道:“王妃,當(dāng)真是這般說的?”

    這話音平淡,聽不出是喜是怒,又或者別的什么,卻似有一種令人無可抗拒的力量,叫人無從撒謊。

    桃織哆嗦著口唇,說道:“是……是,娘娘說,王爺喜歡,盡管享用便是。”

    這句話,其實沒必要提,但也不知為何,被于成鈞盯著,桃織的腦中一片空白,知道些什么全都倒了出來。

    于成鈞濃眉微挑,頗有幾分忍俊不禁。

    陳婉兮這是什么意思,叫丫鬟拿了胭脂過來,還傳話道:既然王爺喜歡這胭脂的口味,便將這一盒子都贈與他,盡情享用。

    陳婉兮這是真不通風(fēng)月,還是蓄意的慪他?

    他哪里是喜歡吃胭脂,他喜歡的只是她唇上的那一抹艷紅罷了。

    于成鈞掀開了胭脂盒蓋,里面果然是方才陳婉兮上妝時所用的胭脂,紅艷瑩潤,散發(fā)著幽幽的薔薇甜香,潤澤的膏脂上,還留著一枚小巧的指印。

    他眼眸輕瞇,伸指按在其上,略蘸取了些許,遞入口中。

    桃織在旁睜大了眼眸,原來王爺當(dāng)真喜歡吃胭脂的啊?

    于成鈞自是不去理會這丫鬟心中在想什么,眼前的胭脂不知是怎么做的,入口即化,且濃香滿口,竟沒有絲毫脂粉膩口的不快。

    在順妃膝下長大,他也見過許多名貴的胭脂水粉,有本朝所產(chǎn),亦有外邦進貢的,雖是各有千秋,但總不及眼前這個澄澈勻凈,甚而他還曾聽明樂帝與母親親熱時抱怨,順妃臉上脂粉太厚,能親出一嘴的渣滓來。

    念及此,他不由又想起了方才陳婉兮那唇上的滋味,溫軟柔潤,甜美之中卻又透著生澀。仿佛一只將熟未熟的果子,酸酸甜甜又帶著那么幾許澀味。分明,已經(jīng)是有了娃兒的婦人了。

    他唇邊泛起了一抹笑意,看來他要教她的事情還有很多。

    先前,他提起當(dāng)年之事時,陳婉兮那滿面茫然的樣子,令他頗為落寞。原本也是,當(dāng)初她不過是個小女娃娃,一晃過去了這么多年,這點子小事只怕是早已忘了。

    這些年來,她長成了京城里出眾的閨秀,甚而還有吃撐了的文人為她編寫花冊,追逐她的人亦是多如過江之鯽,自己這個既不受皇帝寵信的皇子,又不是時下姑娘最喜歡的風(fēng)雅人物,怎會入她的眼?

    然而,她再怎么眼高于頂也無濟于事了,這朵花最終還是被他摘了下來。

    陳婉兮是他于成鈞的女人,這是任誰也改不了的事情。

    于成鈞唇邊的笑意越發(fā)深了,還帶著意氣風(fēng)發(fā)的得意,他將那盒子胭脂收進了書奩中,向桃織道:“東西本王收下了,你回去復(fù)命吧?!?/br>
    桃織點頭應(yīng)命,眼見王爺再無吩咐,便告退出去了。

    臨出門之際,她心中卻有幾分怪異,好好的人,怎會愛吃胭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