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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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兮將手中的茶碗擱下,淡淡說道:“你們都下去罷,關(guān)了門,一個人也不許放進(jìn)來。” 二位娘子齊聲道是,便退了出去,果然依照吩咐將門關(guān)了。 杏染越發(fā)懼怕,娘娘往日馭下雖嚴(yán),待她們卻還算和氣,記憶中只有才進(jìn)府那會兒,發(fā)落家賊之時見過娘娘這等樣子。 難道,王妃竟以為她偷盜了錢財么? 想起往日王妃那雷霆般的手段,杏染更慌張了,忙膝行過去,哀求道:“娘娘,奴婢沒有偷盜府中錢財,求娘娘明察!” 陳婉兮瞧著她,目光冷冷,宛若寒霜,她淡淡說道:“偷盜錢財算什么,我要問你的也不是這樁事?!闭f著,便將那香囊擲在地下,又道:“這是你的物件兒?” 杏染撿起那香囊瞧了一番,有些糊涂道:“這是奴婢上月不見了的香囊,奴婢做這玩意兒還費(fèi)了些功夫,所以這東西不見之后,奴婢還心疼了許久。這香囊,怎么會在娘娘手里?” 陳婉兮笑了笑,說道:“不見了?這不見的還當(dāng)真是時候,我本要問你,你卻先來問我。這香囊去了何處,不該問你這個主人么?!” 杏染越發(fā)迷惑,只說道:“娘娘,奴婢當(dāng)真是不知道。再則,即便奴婢丟了這香囊,又不曾犯了什么規(guī)矩,娘娘何必拿奴婢過來審問呢?” 她這場禍?zhǔn)聛淼哪涿睿闹挟?dāng)真有幾分委屈,又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忍不住話中便流露了出來。 陳婉兮頓時滿臉怒容,斥道:“你做下的好事,如今事發(fā),竟然還敢著,她微微喘息了幾聲,似是動了真怒,半晌才又說道:“瞧在你服侍我了這些年的份上,你這條命我暫且記在賬上。如今事多,我沒功夫處置你,往后待我閑了,再算你的賬?!?/br> 說畢,她便不再理會杏染,依舊傳進(jìn)那兩個婦人道:“將這婢子暫且關(guān)在西邊的柴房里,沒有我的準(zhǔn)許,誰也不許放她出去。看嚴(yán)了,不許她鬧,也不許苛待了她?!?/br> 兩位管事娘子答應(yīng)了一聲,便不由分說將杏染拖了出去。 梁氏在外瞧見這幅場景,心中惴惴,既有些心疼她這干女兒,更怕被她連累,遂走到堂上,覷著王妃的臉色,試著說道:“娘娘一準(zhǔn)而便認(rèn)定了是杏染下的蛆么?這丫頭從來粗心大意,不像能干出這等精細(xì)事來的人?!?/br> 陳婉兮掃了她一眼,冷淡說道:“梁嬤嬤,你心疼干女兒也得有個度。如今有香囊為證,她又說不清楚。難道,還能是我親手把香囊替王爺掛上的?” 一席話,說的梁氏訕訕的,她兀自不肯死心,賠笑說道:“娘娘哪里話,老身的意思是,王爺?shù)囊律阉貋碓谀锬锓坷锸罩7恐袔讉€丫頭呢,也不獨(dú)杏染一個,那兩個也得仔細(xì)盤問盤問。再說,還有那院里的幾個小丫頭呢?!?/br> 陳婉兮冷笑道:“梁嬤嬤,您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香囊葫蘆是杏染的,杏染自己也認(rèn)了,還有什么好說的?再則說來,她一個丫鬟,有什么值得人陷害的?”說著,又嘆息道:“如今,只可惜不知她從何處弄來這些東西,還有沒有別的佐證。待真正鐵證如山了,她也沒得抵賴了?,F(xiàn)下府中事情多,我還要忙繡坊的生意,哪里顧得上!” 梁氏不敢再為杏染說話,沒奈何之下,又問了一句:“娘娘,這事兒不告訴王爺么?” 陳婉兮神色微黯,淡淡說道:“衣服是從我房中出去的,如何跟他去說?這件事,是我治家失職?!?/br> 當(dāng)下,梁氏看陳婉兮再無話說,便退了出去。 走出門外,梁氏便見柳鶯正在院中,同幾個小丫頭說話。 一見她出來,那幾個小丫頭頓時噤聲。 梁氏眼見此景,頓時冒起火來,開口喝道:“怎么著,我是老虎,能吃了你們?!一個個背后說人鬼話,到了跟前連個屁也不敢放!什么鬼頭精兒小玩意兒!” 那幾個小丫頭被她一罵,生恐再挨了罰,提腳往外跑了。 柳鶯忙走上前來,笑道:“梁嬤嬤,何苦跟這幾個小孩子一般見識。”說著,又滿面關(guān)切問道:“我聽說,杏染妹子被娘娘關(guān)起來了,到底出了何事?” 梁氏素來看不上她這幅狐媚樣,瞪了她一眼,一字沒說>>,沒好氣道:“休到我跟前賣弄你那三腳貓把戲,你還太嫩了些。杏染遭了殃,娘娘房里又少了個丫頭,便顯著你伶俐了,是不是?”說著,便啐了一口,抬步匆匆去了。 柳鶯倒也不生氣,看著梁氏的背影,只默默出神。 梁氏一時沒有主意,回家坐了一會兒,自抽屜里扒拉出幾塊碎銀子,忙忙往關(guān)杏染的柴房去了。 那看押杏染的婆子,見是王妃的乳娘來說情,樂得賣這個人情,又有好處拿,便放她進(jìn)去了。 梁氏進(jìn)去,只見杏染滿臉淚痕,坐在一叢草鋪上,怔怔的發(fā)呆。 杏染看她來,頓時如來了救星,哀哭不已,泣訴道:“干娘,您說娘娘這是怎么了?什么都不說清楚,就要發(fā)落我。就是要我死,也總要我死個明白啊!” 梁氏道:“你也別怪,這是小世子的事兒,娘娘難免上火?!北銓⒛鞘率寄┲v了一番。 杏染聽得目呲欲裂,咬牙切齒道:“不知是什么東西作怪,竟然該這樣害我!若落我手里,我定要剝他的皮!”一語未休,又傷心起來:“我跟了娘娘這么久,娘娘竟然還不知道我的心性。我怎么會干這種事呢?” 梁氏嘆氣道:“娘娘,是太剛愎自用了。她到底年輕,在侯府的時候又受了那么多委屈,如今出來自立門戶,自己當(dāng)家做主,掌管著這么大的家業(yè),難免有聽不進(jìn)去的時候。雖如此說,但咱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娘娘被jian人糊弄。你等著,我一定想法子救你出來?!?/br> 安慰了杏染幾句,怕夜長夢多,便匆匆去了。 柳鶯看梁氏去了,自己先回屋理了理衣裳,洗了把臉,方才到王妃房中服侍。 陳婉兮正在看賬,見她進(jìn)來,淡淡說道:“適才去哪里了?” 柳鶯自是不敢提去書房見于成鈞一事,只說道:“才去了廚房,想著娘娘愛吃的水晶金絲糕,便吩咐了去做,給娘娘添個茶食。” 陳婉兮笑道:“你倒是心細(xì),我正想吃這個,你便去說了。” 柳鶯陪笑道:“服侍娘娘,自是要心細(xì)?!?/br> 陳婉兮見她神色如常,便問道:“杏染的事,可聽說了?” 柳鶯想著瞞也無益,便頷首道:“才聽幾個小丫頭子說了?!?/br> 陳婉兮眸色輕閃,問道:“梁嬤嬤可是才替她說了好一會兒的情,你和杏染素來姐妹相稱,卻一句話都不說,連這點(diǎn)子情分都沒有么?” 柳鶯正色道:“奴婢與杏染是好姊妹不錯,但奴婢首要是娘娘的奴才,杏染既做了對不起娘娘的事,奴婢便顧不得同她的交情了。杏染背主犯上,奴婢不齒其為人,不屑為她說情?!?/br> 陳婉兮淺笑道:“你倒是很忠心?!?/br> 柳鶯跪下道:“奴婢是娘娘的奴才,必以忠心為上!” 陳婉兮笑了笑,說道:“起來罷,我也并非疑你。” 柳鶯起來,侍立在側(cè),卻聽陳婉兮嘆息道:“只可惜了她這么個人,跟了我這么久,如今要打發(fā),還真舍不得?!?/br> 柳鶯聽在耳中,一言不發(fā)。 陳婉兮便將此事按下,張羅起了繡坊的事,每日里只和管事、賬房商議,又要遴選一位出色的掌柜,去掌管繡品鋪?zhàn)?。杏染便被關(guān)在柴房里,梁氏來說了幾次,陳婉兮只是置之不理,不說發(fā)落亦不說放人。 于成鈞果然沒有再來,他每日到軍司處點(diǎn)卯,處置軍政要務(wù),亦忙的不可開交,一時倒也顧不上和陳婉兮置氣。只有夜間孤枕難眠之時,方才想起自己是個娶了親的男人,但想過去偏又拉不下這個臉,只好抱著個枕頭強(qiáng)熬過去。 有時又想起那個絕不肯親近自己的兒子,他心中更是頹喪悶痛,甚而會憶起當(dāng)年宮中自己沖克六親的傳言。 他已成了家,有妻有子,卻過著如光棍一般的日子。 這般匆匆又過兩日。 一日夜間,柳鶯便去了關(guān)押杏染的柴房。 因王妃不發(fā)話,這般關(guān)了兩日,看守的便有所松懈,又見是王妃身側(cè)的大丫鬟,便放她進(jìn)去了。 柳鶯進(jìn)了柴房,只見杏染蜷縮在稻草鋪上,裹著一領(lǐng)薄被,睡了過去。 她上前,輕輕喚了兩聲。 杏染并未睡熟,登時醒了過來,一見柳鶯,不由道:“啊呀,原來是你?!?/br> 她如今落魄,見了舊日姐妹心中傷感,又是滿腹委屈,頓時紅了兩眼,拉著柳鶯的手,絮絮說了起來。 柳鶯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又寬慰她道:“我瞧著,娘娘也不是那么狠心絕情,這兩日問起來倒還肯顧念主仆情分。你先忍耐一段,待娘娘氣再消些,繡坊開起來,我趁她高興的時候一說,就必定放你出來了。” 杏染抽噎道:“那便多謝柳鶯jiejie掛念了。我只是恨,誰害了我。梁嬤嬤查了這幾日,也沒有個眉目?!?/br> 柳鶯不動聲色,問道:“妹子,你倒是跟我說句實(shí)話,娘娘到底惱在哪里?梁嬤嬤都查到些什么,我也好幫你出力?!?/br> 杏染便道:“干娘這兩日倒是問了幾個會回背的姑子,打聽到一個姓馬的這兩日住在王府后街上,還沒別的消息。這件事,只要拿到了證據(jù),便能替我洗脫嫌疑了?!?/br> 柳鶯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我都記下了,好妹子,清白的人總是清白的。你好生保重,我必定幫你說話?!毖粤T,留下了一包點(diǎn)心,匆匆走了。 她心中有事,回到住處,翻來覆去一夜沒能睡著,直至東方天際發(fā)白,方才微微合了下眼。 醒來時,天色早亮,她慌忙起來,才出了自己屋子便見梁氏從正房出來,神色之間甚是歡喜。 柳鶯心中忽地一沉,裙子一閃進(jìn)了正房。 陳婉兮正用早食,見她進(jìn)來,隨口問了幾句閑話。 柳鶯一一答了,見王妃并無別樣神色,心中卻依舊七上八下的。 一日無事,夜間王府東角門處忽然開了,兩枚人影湊在一處,低低細(xì)語了幾句,又隨即分開。 其中一道細(xì)麗的身影,扣好了門,正要往回走,那門上卻忽地躍下一道利落的影子,將她撲倒在地。 地下那人扎掙起來,含糊說道:“你知道我是誰么?敢這等對我動粗?!” 卻聽一道脆亮的女音響起:“當(dāng)然知道,不然還不來拿你?!?/br> 話音落地,說話之人擦燃了一支火折子。 火光閃爍,這擒拿人的居然是琴娘,而那被撲倒在地的竟就是王妃身側(cè)最得臉的大丫鬟柳鶯。 第37章 借由火光,柳鶯看清了來人,心底卻不由松了下來。 在她看來,琴娘算是個外人,同王府恩怨素?zé)o牽扯,該不會管這檔子閑事。 當(dāng)下,柳鶯堆笑道:“琴姑娘,你這是……要走么?你只管去,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曉得,你在這里不痛快?!?/br> 琴娘面如止水,一雙眸子在月夜之中顯得分外清澈。 她開口,嗓音清亮的像刮過樹梢的夜風(fēng):“不要說了,王妃娘娘吩咐我來拿你。走,咱們見王妃去?!?/br> 柳鶯聞?wù)f,頓時滿心駭然,她是萬萬沒有猜到王妃居然還會差遣這個琴娘替她出手。 琴娘是王爺帶回來的人,王妃是正妻,兩人本該彼此敵視。何況兩日前王妃才大張旗鼓、眾目睽睽之下責(zé)罰了琴娘,這二人已該勢成水火,琴娘又怎會聽?wèi){王妃的差遣? 但眼下,柳鶯已無暇思忖,她自地下一骨碌爬起來,把那包子?xùn)|西朝琴娘懷里一丟,便想奪路而逃。 琴娘怎會容她逃竄,一個箭步上前,扣住柳鶯肩膀,便將她摁住。 柳鶯只覺肩上劇痛,抓著自己肩頭的手仿佛鐵爪一般,肩胛骨都似是被捏碎了,她扎掙不得,慌亂中忽然想起——這琴娘原是會武藝的。 琴娘不由分說,揪住柳鶯便往王妃的院落行去。 柳鶯滿腹鬼胎,正滿心思索應(yīng)對,眨眼功夫就見上房的院門已到眼前。 琴娘押著她,二人進(jìn)到堂上。 只見原本已熄了燈燭的正堂,此刻卻是燈火通明,那被自己伺候著歇下的王妃,正坐在大堂上首,雙目炯炯的望著自己。 柳鶯一見此景,便知自己是落了圈套,垂首默默不語。 琴娘松開她,上前一步說道:“娘娘,人已經(jīng)拿到了。” 陳婉兮手托香腮,腕子戴著的一串羊脂白玉珠手釧,顆顆圓潤白膩的珠子越發(fā)襯出了皓腕如玉,一頭的青絲隨意挽了個墮馬髻,斜插著一支素面的翡翠釵子,身上穿著一襲玉色綢緞寢衣,顯然是才從床上起來。 她淺淺一笑,眸中如波,頷首道:“辛苦你了?!?/br> 琴娘將懷中的東西雙手捧上:“娘娘,這是自柳鶯身上抄來的?!?/br> 陳婉兮沒有說話,只看了身側(cè)的梁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