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本周四晚上，晏栩提前了半小時進行床上運動，所以就要在周日晚上把他欠下的半小時看論文時間還給慕如笙。晏栩拽著烏龜進門，厚著臉搬了兩個小馬扎，讓木頭精做場外指導(dǎo)，他來給龜兒子做冬眠箱。

    “寶貝兒你看啊，咱倆現(xiàn)在房子也有了，車暫時沒有，但兒子有了，也算定下來了，春節(jié)的時候我和你回杭州去見見你爸媽，等我爸媽消氣，我們就把證領(lǐng)了吧?！?/br>
    “我春節(jié)不回家?！?/br>
    “?。俊标惕蛞惶ь^，喜滋滋問，“為了我嗎？”

    “不，我不過春節(jié)?！?/br>
    晏栩心一沉：“幾年了？”

    “十年。“

    算算時間，是從她少年班畢業(yè)去國外讀研開始的。大年三十，喜氣洋洋，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玻璃窗外是驟然綻放的煙花，黑暗冰冷的房間內(nèi)，只有木頭精一個人對著幽幽屏幕吃速凍餃子寫論文。

    晏栩心里一陣泛酸，吸了吸鼻子：“沒事兒，寶貝，以后我陪你過年?！彼肓讼胗盅a充道：“以后每個年都有我陪著你?！?/br>
    慕如笙沒有說話。

    “那今年就先這樣，馬上冬天了，等明年開春，我可以和大茍搗鼓一下海貨，等老公給你賺輛法拉利，然后明年春節(jié)我們回家見你父母?！?/br>
    “明年太平洋洋流異動，海產(chǎn)品價格會暴跌?！?/br>
    “那老胡又要擴張酒吧，我在他旁邊開個餐廳，招呼我朋友們上供，咱們躺著賺錢?！?/br>
    “第一，你沒有本金；第二，只殺熟人無新客源，無法維持經(jīng)營；第三，你沒有管理經(jīng)驗，第四……”

    “停停！”晏栩哭笑不得，“寶貝兒，我在你眼中就這么一無是處嗎？”

    “根據(jù)統(tǒng)計，63%能夠繼承家業(yè)的二世一輩子花天酒地也揮霍不掉所有資產(chǎn)，但是二世創(chuàng)業(yè)，96%會失敗，將祖產(chǎn)揮霍一空?！?/br>
    “老公生氣了，”晏栩用沾著泥巴的手摸了她一把，半真半假道，“哄哄你老公?！?/br>
    慕如笙抬頭望著晏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晏栩道：“說句好聽的?！?/br>
    “什么是好聽的。”

    “我愛你，”晏栩向前傾身，蹭了蹭慕如笙的鼻尖，低聲道，“說你愛我?！?/br>
    慕如笙搖搖頭：“愛是無法用邏輯定義的情感，我不知道如何確定我是否愛你?！?/br>
    晏栩毫不在乎：“沒事，你只要說就行了?！?/br>
    “我不想說?！?/br>
    “你不說我就生氣了?！?/br>
    “你別生氣。”

    “……”晏栩苦笑，“那你就說啊。”

    陽臺窗戶緊閉，玻璃上氤氳著一層霧氣。晏栩半蹲在地上和泥，胳膊、脖子和臉上都是泥土，慕如笙乖巧地坐在小馬扎上，臉上干凈蒼白，昏暗燈光下，清冷的眉眼顯出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

    “我沒有心理陰影，也沒被父母折磨過，只是生來沒有感覺，不會共情，和你交流是通過智商和邏輯學(xué)習(xí)的，什么時候做什么事、說什么話，對你而言是自然而然，但對我而言像套入公式，”慕如笙平靜道，“你本來有父母、也有朋友。”

    “臥槽——”晏栩蹲在泥土里，愕然抬頭，“寶貝兒，你不是要為了我好，所以勸我和你分手吧？你這不是就是我為思考嗎？你看你多喜歡我?！?/br>
    “‘熵增法則’解釋了時間運行的方向，一切事物都用從有序變成無序，”慕如笙喃喃道，“太陽也會坍塌成星云，從白矮星變成黑矮星，直到黑矮星永遠沉寂迎來最終消亡。再暗的一道光也不會永恒，只有凋零、混亂、無序才是最終宇宙的狀態(tài)。”

    晏栩認真把泥土糊在保溫箱里，額前劉海擋住了上半張臉，露出的下頜嘴角緊緊繃著，似乎臉色不太好。

    很久以后，他低聲問：“如果你沒有我，會怎么樣？”

    “早餐自己做，午餐晚餐吃食堂，性愛可以增加愉悅感，但控制在一周三次，一次十五分鐘內(nèi)，”慕如笙雙手搭在膝蓋上，坐姿端正挺拔，“第一周會有輕微戒斷反應(yīng)，但從第二周開始，大腦分泌出多巴胺形成神經(jīng)回路的條件反射，激素水平能回到遇見你之前的水平。”

    晏栩低頭著，沒有看慕

    νíρyzω.cóм(vipyzw.)如笙：“說你愛我?！?/br>
    “嗯？”

    晏栩眼底結(jié)了一層冰碴：“說你愛我?！?/br>
    “我無法用邏輯定義‘愛’這種情感?！?/br>
    “說你愛我，騙我也好?！?/br>
    “我不能?！?/br>
    晏栩咬了咬牙：“你想和我過一輩子嗎？”

    “基因決定了人類行為會根據(jù)喜好一直變化，強行綁定一輩子是要依靠強大的意志力不斷鞭策自己，這樣做違背了基因本性?！?/br>
    “別他媽說哲學(xué)……”晏栩抓著泥土的手止不住哆嗦，“行，我們說回哲學(xué)?！彼痤^，盯著慕如笙的眼睛，一字一頓問道，“今天的我、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我，在你心中有什么不一樣嗎？”

    慕如笙淡然地望著晏栩的臉：“沒有?！?/br>
    “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就有沒有一點點感動？”

    “我同樣沒辦法定義‘感動’這種感覺，”慕如笙只直視晏栩的眼睛，“紅糖姜汁、復(fù)制老房、和家人朋友斷絕關(guān)系、養(yǎng)貓、養(yǎng)烏龜都是你自己的決定，不是我的要求?！?/br>
    陽臺安靜得令人窒息，窗縫里傳來外面冬夜呼嘯的風(fēng)聲。

    “說你愛我，”晏栩閉了閉眼，“我就這一個要求?！?/br>
    “說不出?！?/br>
    晏栩挑眉，自嘲似的笑了笑。慕如笙注視著他，似乎非常不理解晏栩的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她問：“你在生氣？”

    晏栩紅著眼睛看著她，沒有回答。

    “因為我不能說我無法定義的事？”

    晏栩無奈地笑了。

    慕如笙立刻說道：“對不起?！?/br>
    這三個字果真如同公式產(chǎn)物。

    “不用，不用，”晏栩依然笑著，“是我活該，我犯賤，我自討苦吃?！?/br>
    慕如笙垂下眼皮，沉吟了一下，慢慢解開了襯衫扣子，卻被晏栩沾滿泥土的手按住了：“別脫衣服寶貝兒，如果我現(xiàn)在收拾了東西，從這扇門走出去，你會說你愛我嗎？”

    “不會?！?/br>
    “那你會怎么做？”

    慕如笙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又看了看自己衣領(lǐng)上的泥：“收拾泥土，洗手，洗衣服，寫論文?！彼惕蜓a充一句：“如果你要離開，請帶著烏龜一起，它是你的烏龜。”

    樓下不遠處有車輛經(jīng)過，車燈在墻壁上投下轉(zhuǎn)瞬即逝的光，映亮了墻上的蜘蛛網(wǎng)和灰塵。

    “這么久，這么久了，我在你心里就沒有任何進展……”晏栩猛地吸了口氣，再張開口時嘴唇微微顫抖，“如果我?guī)е鵀觚斪吡?，你明天會怎么做？?/br>
    “沒有你做早餐，我會六點二十分起床，去學(xué)校食堂吃飯，上午正常上課，中午吃食堂，下午做實驗，晚餐吃食堂，不必回家陪你，繼續(xù)試驗到晚上九點三十分，然后九點五十五分到家，洗完澡十點十五分?！?/br>
    晏栩一直蹲在地上，雙腿麻木到?jīng)]有知覺，一股股熱血沖上頭頂，讓人頭暈?zāi)垦！?/br>
    “……然后用跳蛋自慰十五分鐘，讀二十分鐘論文，晚上十點五十分入睡，早上六點二十分起床，”慕如笙頓了頓，“如果你要收回這套房子，那么我會……”

    “不，這房子早就在你名下了，永遠是你的，”晏栩幾乎冷笑起來，“你不會再自殘嗎？”

    “不會，”慕如笙道，“預(yù)設(shè)內(nèi)的改變可以適應(yīng)。”

    “所以，我在你的預(yù)期里離開，你不會有一點痛苦嗎？”

    “不會。”

    “那我從這扇門走出去，你不會有一點點難過嗎？”

    “我說過我沒有共情能力，不知道‘難過’是什么？”

    晏栩閉了上眼睛，這一瞬間虛空中仿佛有把鋒利的刀正在切割他的肺泡，以至于每口呼吸都帶著血淋淋的痛苦：“那你看得出來我很難過嗎？”

    “你現(xiàn)在雙眼發(fā)紅，臉色蒼白，嘴唇顫抖，”慕如笙略微側(cè)頭，“是難過嗎？”

    晏栩扶著墻壁，慢慢站起來：“我不在，你會活得更好嗎？”

    “如何定義‘更好’？”

    “你會快樂嗎？”

    “我沒有快樂的情緒。”

    “那你會更‘舒服’嗎？”

    “性用品更舒服。”

    “哈哈哈……”

    晏栩忍不住笑出聲，他扶著墻壁大笑著，仿佛聽見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笑得彎下了腰，笑得不捂不著酸疼的腹肌。那冰冷又響亮笑聲回蕩在房間里，夜色中顯出詭異的氣氛。

    但慕如笙對此毫無察覺。

    半晌，晏栩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臉上倏然滑出兩道泥印，他俯身抱起保溫箱：“你去洗臉洗衣服吧，我把陽臺收拾再走。”

    慕如笙點頭起身，頭也沒回，徑直走向了衛(wèi)生間。

    晏栩很快收拾完陽臺的狼藉，進臥室把為數(shù)不多的幾件衣服和游戲機都塞進皮箱里。他搬進來時，怕影響“楚門世界”的效果，幾乎什么都沒搬進來，至此窮途末路之時，他才發(fā)現(xiàn)他就像個暫住的客人。

    他拖著行李箱，懷里抱著烏龜，最后環(huán)視了一圈這間房。每一件器物都是他親手擺放，這些天不好意思問木頭精要錢出門浪，就在家里憋著，閑來無事就把家務(wù)活都做了。地板是他擦的，碗是他刷的，窗簾是……窗簾是洗衣機洗的，但是他親手晾的。

    “你說一句話，隨便什么話，”晏栩呼了口氣，“我都不作了。”

    窒息的沉默籠罩了客廳，沒有人吭聲，只有彼此長短不一的呼吸和鐘表走針的嘀答聲久久回響。

    慕如笙沉靜道：“即使人本沒有自由意志，也不應(yīng)該由另一個人決定你的行為?！?/br>
    “我真的愛你寶貝兒，”晏栩閉了閉眼，壓下呼吸，艱澀道，“你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愛我?！?/br>
    慕如笙搖搖頭：“我無法定義……”

    晏栩沒等她說完話，霍然轉(zhuǎn)過身推開了防盜門。

    ·

    冬夜里風(fēng)聲尖銳呼嘯，車輛駛過的聲音從很遠地方傳來。冬天的晚上人人躲在溫暖的被窩里，幾乎沒人出來瞎溜達。

    晏栩僵硬地站在路燈下，大腦一片空白，很久都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明明下午還在講龜兒子的笑話，為什么晚上他就被“掃地出門”了。

    他仿佛孤身在黑暗中朝著一束微光走了很久很久，跋涉過泥濘的河灘抵御過瓢潑的暴雨，走了九萬里、走了九千年。

    他問光，光不說話。

    可是他的心里有人在說，你沒到達光芒之下，是因為你還不夠努力，你要繼續(xù)走呀，繼續(xù)加油啊，你看——光就在那里。

    于是他又再次前行，行過嚴寒冰原的雙腳僵死麻木，爬過荊棘叢的雙手鮮血淋漓，無法再行走，也無法再爬行，至治死亡降臨，黑暗中的光芒依然離他那么遙遠。

    嗡嗡嗡——

    風(fēng)衣口袋里的手機響動，晏栩立刻掏出，一看是奶奶。

    “喂！老二啊?！?/br>
    “奶奶……”

    “奶奶有個好消息，你大哥聽說你特意買了一只貓去賄賂你大嫂，心里美得不行，晚上就讓人把貓接軍隊去了，他松口說不怪你闖禍了，你一會兒給他回個電話啊，嘖，小兔崽子長大了，知道買禮物哄人了。”

    “果然有媳婦就不一樣了，奶奶也不是不理你，是你爺爺和爸爸都說讓你出

    νíρyzω.cóм(vipyzw.)去歷練歷練也好，長個記性，畢竟現(xiàn)在有媳婦兒了，不能再犯混了?！?/br>
    “家里其實很滿意你找的這個媳婦兒，你大嫂說人家姑娘做學(xué)術(shù)很厲害，年紀輕輕就在清華當(dāng)副教授，她爺爺奶奶在非典期間還是烈士，我們臉上很有光啊，正好你爺爺快過生日了，你個兔崽子就借坡下驢，把媳婦兒帶回來吧?！?/br>
    “奶奶……”晏栩喘息了兩聲，痛苦道，“我……我……我沒有媳婦兒了?！?/br>
    “??？”電話那頭只沉默了兩秒，緊接著老人家瘋狂咆哮道，“你你你你真和你哥一個德行！人家姑娘造大孽了惹上你這么個渾蛋玩意兒，狗改不了吃屎！”

    電話猝然掛斷，晏栩舉著手機，表情迷茫，有點手足無措。

    他懷里抱著穿著毛衣的烏龜，腿邊擱著行李箱，慢慢回身仰起頭，只見五樓窗口一盞燈熄滅，一盞燈又亮了起來——那是陽臺和書房。

    ……她果然繼續(xù)工作。

    晏栩收起手機，笑了笑自己，把龜兒子放地上，掛上了遛狗繩。

    “她不懂你的心，假裝冷靜，她不懂愛情把它游戲……”

    他小聲哼著歌，走向胡同外，腳步輕快，就像扔掉了某個沉重的包袱。

    睡一宿覺，明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晏二少就又殺回來了，呵呵，老婆，老婆餅?zāi)艹裕掀攀鞘裁?？哼，女人就是一次性?nèi)褲，誰穿兩次。嗨呀，大丈夫頂天立地，愛情？真他媽庸俗！

    “她不懂表明相愛這件事，除了對不起就只剩嘆息……”

    歌越唱唱跑調(diào)，晏栩左手拖著行李箱，右手牽著小烏龜，一人一龜?shù)挠白颖宦窡衾眯遍L。

    初冬的夜晚寒風(fēng)刺骨，麻雀從地面飛上墻頭，風(fēng)卷過枯葉刮過地面，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呼呼——

    幽深胡同彎彎曲曲通向深沉的黑暗，破舊路燈電路錯亂，倏然閃爍兩下，緊接著一切如常。仿佛沒有人來過，也沒有人離開。

    ·

    樓上書房內(nèi)，慕如笙坐在辦公桌后，打開電腦，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那日和晏棧見面的情形。

    ……

    從清華東門回家步行要十分鐘，開車要半小時。軍牌紅旗車在剛擦黑的天色中緩慢蠕動，車外喇叭聲此起彼伏。車廂里靜得可怕，司機和副駕駛上的手下明顯受過保密訓(xùn)練，不論兩側(cè)車道如何混亂都不會往后視鏡上瞥一眼——鏡中能看到車后座上的領(lǐng)導(dǎo)。

    “慕老師你好，”晏棧沉著臉，坐姿端正挺拔，“我和你們這種人打了很久的交道，所以就不廢話了?！?/br>
    “你讓我離開晏栩，我無能為力，”慕如笙淡淡道，“是他主動，我勸不動?！?/br>
    “當(dāng)然不是，我猜你理性評估過晏栩的價值，”晏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了解他的家庭背景什么樣，推導(dǎo)他能給你什么東西，分析他自己能發(fā)展到哪一步，然后和你預(yù)設(shè)的軌跡相疊，發(fā)現(xiàn)他是能讓你活得‘舒服’的那個人，所以你才沒有明確拒絕他追求你對不對？”

    慕如笙坦蕩點頭：“對。”

    “人臉對阿斯伯格患者來說是海量信息，你們這種人不敢看人臉，也不和人對視，”車后座空間寬敞，晏棧蹺起二郎腿，“但是從照片上來看，你很喜歡看我弟弟，也和他有眼神交流，我不信你是被他的美色吸引的，所以請告訴我你是怎么分析他的？”

    ——客氣說法的是“能不能告訴我你怎么分析他”，但慕如笙聽不懂，一定會回答“不能”兩個字。

    “他對我工作的有利影響不再復(fù)述。就個人價值而言，首先他有豐富的經(jīng)濟來源，即便現(xiàn)在沒有收入，你作為他的家人不會一直對他坐視不理，我和他組成的親密關(guān)系有足夠金錢維持富裕的生活；第二，他本人不工作，可以承擔(dān)家務(wù)、照顧我的起居，減少我對項目研究以外的事情分散精力；第三，他的性能力很好，每天和他性交可以刺激我的多巴胺分泌，”慕如笙臉上坦坦蕩蕩，聲音毫無起伏，“第四，他愿意改變生活習(xí)慣向我靠攏，出于第二條與第四條考慮，即便他沒有收入，我也愿意用我的工資維持我們兩個人的生活。”

    晏?！芭九尽钡毓钠鹫?，其中諷刺的意味他篤定慕如笙看不懂：“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zé)，不愧是阿斯伯格患者?！?/br>
    慕如笙的身體隨著車廂顛簸微微晃動，臉上是機器般的冷漠。

    “好，很好，”晏棧微笑，“我希望你在他提出結(jié)束關(guān)系前，一直接受他的好意，和他保持性關(guān)系，如果他提出結(jié)婚，你就要和他保持婚姻關(guān)系?！?/br>
    慕如笙點頭：“我正是這么打算的?！?/br>
    “我知道你們阿斯伯格患者不會理解‘愛’這個字，但如果晏栩問起你愛不愛他，慕小姐能否回答‘愛’，僅僅為了維持你方才說過的、那種令你舒服的生活?！?/br>
    慕如笙果斷道：“不能?！?/br>
    “你們這種人不會撒謊，但這不算讓你撒謊，”晏棧嘆息，“你對他的分析可以稱之為愛?！?/br>
    “我不確定是不是?！?/br>
    “包括你父母在內(nèi)，除了晏栩，這世界上有任何一個人能讓你看他的臉、和他對視、愿意和他性交嗎？”

    “沒有，”慕如笙補充道，“暫時沒有。”

    “我弟弟這個人軸、死心眼、不理解你們這種人的想法，”晏棧柔聲道，“如果你不說，他會和你分手的?！?/br>
    “我不能回答不確定的問題?！?/br>
    “即使分手，也不說？”

    “不說?！?/br>
    身側(cè)沉寂了片刻，晏棧輕笑一聲，問道：“如果我弟弟暴斃了，你會中斷一日你的秩序之美，為他默哀嗎？”

    “無法假設(shè)。”

    “想象一下?！?/br>
    “想象不出?！?/br>
    “那籠統(tǒng)一點問，晏栩死了，你會怎么做？”

    “參加葬禮?！?/br>
    “好，很好，非常好，”晏棧微笑，“看來我們不會見下一面了?！?/br>
    慕如笙疑惑：“為什么?！?/br>
    “你們長不了，”晏棧轉(zhuǎn)過頭，望著慕如笙平靜的側(cè)臉，說道，“善意地警告你早做分手打算把，免得晏栩突然離開，你無所適從?！?/br>
    ……

    電腦屏幕右上角的時間跳動成整點，三十分鐘論文時間補齊，慕如笙保存文檔，關(guān)掉電腦，平靜地站起身，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依然沒有感覺。

    情景是男朋友帶著行李箱離開，走之前說了分手，意義是他以后都不會再回來，那么現(xiàn)在輸出的結(jié)果應(yīng)該是……哭泣？

    慕如笙轉(zhuǎn)過身，窗玻璃上朦朧映出的冷漠的面容。她對著玻璃使勁擠了擠眼睛，眼眶干澀，沒有眼淚。

    她抬手關(guān)了臺燈，平靜離開書房。

    ——以下不收費——

    he，he，he！

    晏栩唱的歌是張杰的《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