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 距離萬圣夜還有四天。

    從百貨公司到戲院劇場都掛起了南瓜燈。假骷髏骨架與黑麻布蝙蝠，諸如此類的黑暗怪物也以假亂真地出現(xiàn)在街頭巷尾。

    仿佛封印之門已被打開一道縫隙。

    異界黑暗怪物們爭先恐后地鉆出了出來，正在堂而皇之地入侵普通人的世界。

    清晨七點半，太陽卻不受絲毫影響地照常升起。

    深秋晨曦, 落葉遍地。

    歇洛克來到凱爾西家。他不僅帶來了早餐, 還有兩則消息。

    “是不是確定莫蘭的去向了？”

    凱爾西一邊順手清洗兩個蘋果, 準備添做餐后水果。

    塞巴斯蒂安·莫蘭, 龐大地下犯罪集團的二把手。

    九月初，他從英國來到美國, 出沒在紐約m教授的住宅附近。是讓本就惹人高度懷疑的摩西教授更加可疑。

    凱爾西再度上門偵查情報, 只看到命不久矣的摩西。

    摩西來到美國后纏綿病榻, 四年間日漸消瘦，今年九月他沒有繼續(xù)在大學任職。

    大學方面只能批準摩西辭職, 因為摩西rou眼可見地被死神打上烙印，他已經(jīng)半只腳跨入地獄了。

    病入膏肓的m教授走兩步都困難，只將凱爾西的登門當作是單純的探望。

    他自嘲熬不過今年的冬天, 當年說的希望再次與凱爾西合作, 只能是一句空話了。

    ‘摩西要死遁。’

    凱爾西直覺如此，而莫蘭的出現(xiàn)仿佛是通知摩西時間到了，m教授能拋下摩西的身份離開紐約。

    令人無奈的是始終沒能找到摩西的相關罪證。

    趁著她去新奧爾良, 如今在紐約奄奄一息的摩西, 很可能已經(jīng)不是四年前在巴黎見過的m教授。

    m教授老jian巨猾，讓人抓不到把柄。

    塞巴斯蒂安·莫蘭的暴露是一個突破性發(fā)現(xiàn)。盡管他也行蹤不定, 但以真實身份顯露人前。

    歇洛克經(jīng)過半個月的調查，通過接觸紐約幫派組織獲知了莫蘭的最新動向。

    “莫蘭沒有離開美國, 三天前他坐火車去了芝加哥。消息有九成的可信性, 是來自黑手黨的線報?！?/br>
    四年前, 三角交換毒殺案。

    兩人前往了意大利調查案情。兇手們是與黑手黨無關，但被害者之一是古董作假的頭目。

    假古董從意大利運向美國。

    歇洛克稍稍跟進后續(xù)，隨后認識幾個幫派內部的線人，其中兩位也隨黑手黨的發(fā)展來到紐約。

    如今的紐約幫派林立，各憑手段斂財。但都集中在貧民窟，沒有財力雄厚能一手遮天的存在。

    “據(jù)線報，莫蘭曾與自由人會有過接觸。”

    歇洛克說的自由人會不是燒殺搶掠的幫派，更像是礦工、鐵路工人等組建的工會。

    凱爾西知道自由人會。它提倡博愛友好而遍及美國，其成員間的鏈接并不緊密，搞的最多的活動是聯(lián)合起來要求加薪。

    “能查到莫蘭具體接觸了哪個人嗎？自由人會成員眾多，僅憑其會員的身份并沒有代表性?！?/br>
    “很遺憾，查不到具體是誰?！?/br>
    歇洛克說到自由人會隔三差五進行酒吧聚會。上周有一場幾州聯(lián)動的聚會在紐約進行，當夜有一百多人在酒吧喝酒。

    “莫蘭在酒吧后巷出沒，是被線人瞧個正著。之后我去火車站調查，查到莫蘭踏上了芝加哥的火車?！?/br>
    酒吧聚會的成員之中，有一些來自芝加哥所在的伊利諾伊州，卻無法肯定莫蘭的最終目的地就是芝加哥。

    芝加哥是鐵路樞紐中心，連接了美國的東部與西部，幾十條火車線路匯集于此。

    “莫蘭可能會在芝加哥換乘其他火車?！?/br>
    歇洛克目前已知的線索很少，但是有一個切入點?！笆桥c「魔鏡」有關?！?/br>
    歇洛克說起線人偷聽到的一句暗語。

    莫蘭要去處理代號「魔鏡」的相關事宜。它不是一個新的行動，已經(jīng)進行了好幾年。

    “魔鏡？居然起這種代號。僅從字面意義，無法判斷莫蘭究竟去做什么。”

    凱爾西拿起水果刀開始削蘋果，“可惜了，世上并不存在真的魔鏡。不然，我想對它念幾句‘魔鏡魔鏡告訴我，莫蘭到底去了哪里？’，鏡子里就顯示出莫蘭的動態(tài)?；蛘吣苤苯訂枺l是莫蘭效忠的m?！?/br>
    然而，只有白雪公主的繼母皇后才擁有神奇的鏡子。

    普通人的世界，鏡子只能映照出站在它面前的人。

    像是午夜對鏡削蘋果的奇談，其實是無稽之談。怎么可能因為蘋果皮不斷，削蘋果的人就在鏡中命定愛人的虛像。

    當下，一只蘋果被削好被放入餐盤。

    凱爾西用刀的手法純熟，一根長而不斷的蘋果皮被扔進垃圾桶。

    歇洛克看著面前的一幕，不由想起半個月前的午夜。

    午夜靜悄悄。

    白蠟燭光昏暗，座鐘的秒針滴答滴答跳動。

    屋內有兩個人并排站在落地鏡前，各自拿了一只蘋果與一把水果刀。

    兩人掐準時間開始削蘋果，當零點鐘聲響起，剛剛削出一條不曾斷的蘋果皮。

    鏡子照出兩道身影。

    那一刻沒有說話聲。光影模糊，兩人笑得真實。

    從某一角度理解，都市奇談也能千真萬確，可以在鏡中見到命定的愛人。

    凱爾西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轉頭去看歇洛克，“怎么？你對「魔鏡」已經(jīng)有了相關推測？”

    “沒有。線索太少，我打算去一趟芝加哥?！?/br>
    歇洛克買好了火車票，“是今天晚的火車。杰瑞，你想不想一起去？賓利他們也快到芝加哥了吧？”

    說起賓利，原本他的美國旅行計劃，因為卡洛琳的戀情而改道。

    卡洛琳的準未婚夫柯萬，邀請賓利一行人去芝加哥見面。

    時逢十月末，正好參加齊聚芝加哥商界名流的萬圣節(jié)舞會。是以化妝舞會的形式，眾人能隨意著裝就不必太拘束。

    柯萬照顧到了卡洛琳的情緒。

    這是兩家人的第一次非正式碰面，以輕松一點的形式會更好。

    凱爾西也收到了賓利的邀請，表面是請她一起參加化妝舞會，暗中能考察一番柯萬。

    近半個月，凱爾西已經(jīng)對柯萬做了調查。

    柯萬經(jīng)營玩偶生意，在芝加哥開了玩偶工廠。他還有一位經(jīng)常往來的表叔，是芝加哥附近的大農(nóng)場主。

    僅從個人與家族財富而言，柯萬勝過賓利，他符合卡洛琳希望高嫁的擇偶標準。

    再從照片看，柯萬相貌身材都不錯。他與卡洛琳對比一下，男方的顏值還超過女方。

    因此，也不必奇怪柯萬年近三十歲，他曾有過三個交往時間較長的情人。

    卡洛琳不能將柯萬和達西比較，要求柯萬在結婚之前沒有一點情史。

    好在柯萬的三個情人都已婚嫁，雙方早就斷了往來，而柯萬已單身兩年。

    其實，凱爾西仍有一絲疑惑，為什么柯萬會選擇卡洛琳？

    客觀地說，卡洛琳的外表、家庭財力都比不上柯萬，而賓利小姐本人的性格與智慧也沒有令人傾心的閃光點。

    也許是能用吊橋效應來解釋，兩人在危難里更容易萌發(fā)情愫。

    原本凱爾西沒打算立去芝加哥，想在紐約就近盯著摩西的動態(tài)。

    是打算托人將調查情況轉交給賓利，不會繼續(xù)跟進此類個人私情的委托，更不去裝舞會湊熱鬧。

    ——她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懶得參加這種舞會。其實是為舞會上的其他人考慮，讓他們少些被死神額外照顧的可能。

    不過，眼下情況有變。

    莫蘭前往芝加哥去處理「魔鏡」，是必須追擊他的行蹤。

    “我想你一定買了兩張火車票?！?/br>
    凱爾西肯定歇洛克有備無患，“我和你一起去，順便見一見賓利。這不是主要的，我們可以去找愛德華茲，他對芝加哥的地下活動更了解?！?/br>
    愛德華茲，來自著名的平克頓偵探社，正是位于美國芝加哥。

    歇洛克曾經(jīng)在信中不只一次聽凱爾西提起，她與愛德華茲在美國多次成功合作，而那位偵探主攻打擊幫派刑事犯罪。

    “這個提議不錯，我也很想見一見愛德華茲?！?/br>
    歇洛克想知道，能讓凱爾西稱贊的另一位偵探究竟如何。

    “那么今晚準時出發(fā)?！?/br>
    凱爾西就去削第二只蘋果。

    歇洛克卻輕咳一下，“另外，邁克羅夫特回信了。“

    凱爾西沒有再轉頭，邁克羅夫特回信很正常，應該與專核實莫蘭的身份有關。

    就聽歇洛克說到，“邁克羅夫特核實了莫蘭的身份，正如華生說的莫蘭退役前是神槍手，他在軍中給人的印象卻不好，性情太過殘暴。他的父親是一位爵士，人已經(jīng)去世了，而沒有其他的近親?！?/br>
    歇洛克說完莫蘭，頓了頓，“杰瑞，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邁克羅夫特知道了對鏡子削蘋果傳聞，之前我在給他的信尾提了一筆。”

    凱爾西手上動作一滯，削到一半的蘋果皮斷了。她看向歇洛克，“你提了一筆？”

    一筆，是多少內容？

    歇洛克點頭，“對。我提了，我們決定一起驗證奇談的真假。這次回信，我敬愛的哥哥對此作出了回應?！?/br>
    “是嗎？”凱爾西表現(xiàn)地不甚在意，“只不過是一個驗證真假的實驗，居然讓你們特意寫信談論?！?/br>
    “只是一個實驗？”

    歇洛克聞言即刻走進廚房，凝視著凱爾西，一字一頓地問，“杰瑞，你確定那晚是只是一個實驗？”

    一時間，空氣安靜。

    凱爾西仿佛不在意身邊有人，沒有回答，而先是不緊不慢地將皮削到一半的蘋果削干凈。

    是將這只蘋果也放到餐盤中，再側頭去看歇洛克，“除了實驗之外，你還希望它是什么？”

    不等歇洛克回答，凱爾西笑道，“是了，那晚的確挺特別。我們交換了蘋果，你削的蘋果特別甜，我喜歡那種味道。湯姆，現(xiàn)在你滿意了？”

    歇洛克毫不掩飾地笑了，緩緩點了點頭。

    凱爾西卻說，“但我有一點不滿意。因為你的一筆，讓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在邁克羅夫特先生心中崩塌了。湯姆，你事先應該和我商量一下?！?/br>
    凱爾西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所謂的形象，而是確定邁洛克夫特極有可能什么都明白了。

    ——他親愛的弟弟和一個‘男人’誤入歧途，兩人居然做起奇怪的實驗，而起因與令人犯傻的感情相關。

    “杰瑞，我向你保證，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下次一定和你先商量?！?/br>
    歇洛克正色承諾，他只是想先搞定邁克羅夫特，不必讓凱爾西為此多費心。

    如果那封信的試探得不到理想回應，歇洛克會再接再厲，總能讓邁克羅夫特祝福他親愛的弟弟遇見愛情。

    “那樣最好?！眲P爾西了解歇洛克，知道歇洛克想獨自說服邁克羅夫特，但總也得讓她稍有準備。

    幸而，她現(xiàn)在人在紐約而不是倫敦，否則一定會聽到來自另一位福爾摩斯先生的敲門聲。

    但也能憑此確定，選擇跨洋寄信是歇洛克有意為之。

    算準了邁克羅夫特懶得動的習性，而他不可能坐船來美國調查削蘋果的奇聞真假。

    凱爾西終也沒忍住好奇，主動問歇洛克，“那么你敬愛的哥哥給出了什么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