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鈺聲物俱出，面塵脫色，頸上皮色呈紫紅色，眼中紅絲可見，狀若中毒。

    顧微庭探甄鈺額頭，正蒸蒸發(fā)熱，注意到她一直捂住胸口，做出痛不得息的模樣，心疑她有卒心痛，他急得不可開交，穿好衣服，帶人兒上醫(yī)院做檢查。

    醫(yī)院那頭忙活了一個小時檢查甄鈺的身子狀況，天色放亮時，一個膚色白皙，留著金發(fā)的洋醫(yī)生走出來，用別扭的中文說甄鈺水銀中毒了，還著了涼，索性不嚴重，好好調(diào)攝就能恢復。

    水銀中毒？顧微庭更是迷糊，好端端的為什么會水銀中毒？

    醫(yī)生又說這幾日有不少通過吃水銀避孕的妓女進了醫(yī)院，險些命喪黃泉，這般避孕簡直是在造孽，還不如生下來來得輕松。說到這兒，醫(yī)生把鼻上的眼睛往上撐了一撐，繼續(xù)說那些不過風流放蕩的妓女沒什么學問，都是倚著面貌做生活，不懂水銀的毒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兒。

    顧微庭走到病房的角落里發(fā)呆，他不知道甄鈺為什么會水銀中毒，聽了醫(yī)生后半截的話，心頭有千頭萬緒，昨日他提過懷孕的事情，今日就水銀中毒了，難不成甄鈺在用這種方式來避孕？糊涂！

    甄鈺未醒來，打了兩支針，氣色紅潤了許多，只是嘴里還嘀咕著話語。

    相次午時，甄鈺還沒有轉(zhuǎn)醒的跡象，怕她醒來會餓，顧微庭到外頭的菜館里買了一份鮑魚湯飯。湯飯剛買回來，甄鈺嘴里哼著醒來，動動嘴，覺口中奇苦，開口第一句話便是管顧微庭要冰涼的杏仁露解苦，喉音窒塞，她說了好幾遍顧微庭才聽清楚。

    和上次一樣，顧微庭沒讓甄鈺住統(tǒng)房間，要了間頭等病房。

    這回的頭等病房的日常什具齊全，有燒水的玻璃壺，壺中泡了新鮮的檸檬水，顧微庭倒出半杯，扶起甄鈺靠在懷里：“沒有杏仁露，先喝檸檬水吧?！?/br>
    甄鈺盯著檸檬水許久，都這樣子了她還是貪口的，顧微庭想笑又笑不出，板了臉說：“不喝檸檬水，就喝白滾水。”

    甄鈺喉嚨腫了，吞一口口水也疼，呷一口酸甜的檸檬水，要停好幾秒才能呷下一口，半杯檸檬水，呷了十分鐘才見底。

    顧微庭擱下杯子，沒擱穩(wěn)，杯子掉在地上百花粉碎。

    甄鈺被突發(fā)的聲音嚇了一跳，顧微庭輕描淡寫地問起：“你……是不是吃水銀避孕？”

    見問，甄鈺的眼睛四圍亂轉(zhuǎn)，亦輕描淡寫地說了個是。

    病房里被緊張的氣氛所籠罩，帶著藥味的空氣是混濁的，一時間顧微庭目眩，竟說不出什么話來，氣色有些不善：“幾次？”

    “兩、叁次吧?！闭玮曬勓s胸格外緊張，她怕顧微庭追究她的小心思，怕自己害姆媽陷入惡境中。

    這般想著，昨夜做的夢越發(fā)清晰。

    她夢見與jiejie手拉手信步荔枝樹下，唱著小曲，觀著一旁說不盡的景物，路過的大爺頓步聽她們唱小曲：“真是秀氣內(nèi)含的一對粉囡囡?！?/br>
    唱到務頭，眨眼間一陣直透心脾的風吹來，她的眼眶里落了灰，再次睜開眼，jiejie就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尸體，呼吸絕的前一刻，口里低低念道：“一個名字決定禍福，但還好是不利腮的我……佑小慈可以長大?！?/br>
    jiejie身體直僵僵，橫在濕涼的地上里任人挖出心臟，?而她四肢被無形的東西束縛著，喉嚨被無形的東西堵住了，動不了，聲音喊不出，只有鮮血往外嗆，眼睜睜看著刀子扎入jiejie的胸膛，破開的皮rou血花飛濺在地上，拿刀的人也被鮮血濺得一頭一臉。

    心臟被血淋淋取出，放在案板上，有人拿鋒利的刀將一顆鮮紅的心臟切成無數(shù)片，最后放進銀鍋里煮熟，最后撈出來，放入瓷碗中，端給陶呦呦食用。

    陶呦呦病怏怏地坐在掛著白洋紗里床里，新年時掛在身上的柏子花還沒除下，她捧著rou湯，和吃豬心似的細嚼慢咽，吞咽有聲。

    吃完，周遭發(fā)出陣陣熱烈的掌聲，眾人正在笑得熱鬧，一個舉止端詳，卻又媚態(tài)旁生的婦人，拿著絹帕掩著嘴鼻，用半南半北的京腔道：“我們的妞妞啊，往后是健康的妞妞了。”

    接著一群人冷眼看著地上的尸體，喬聲怪氣道：“再也不消請那什么捉牙蟲、調(diào)水碗、剪花樣、扒龜算命的師娘了，有的人天生就是個犧牲品，到了閻王哪兒也寫不了白頭呈子。”

    窗外直射進來的金黃光線，一絲一縷，照在那些銜笑的人身上，直讓人犯惡心。

    夢里只能看清jiejie的臉，其他人五官模糊，但她分辨得出都是何人，這不是簡單的夢，是殘忍的現(xiàn)實。

    甄鈺毛骨一陣悚然，臉埋進掌心里，止不住流下淚來。

    是她害了jiejie，她寧愿自己死，也不想失去身邊任何一個人了。

    ……

    從京城回來他與甄鈺做了兩次，兩次她都吃了水銀，顧微庭緊握眉間銜霜，但說出來的話又不帶一絲怒意，他緊握著甄鈺的手：“甄鈺，你若不想懷，直說出來就是……我會等你，等你情情愿愿的那一天?！苯K是軟了心不忍心說她。

    甄鈺有一腔冤憤，她把顧微庭的衣袖一拉，急嘴急舌打斷顧微庭的話頭：“我只是害怕，顧微庭，現(xiàn)在你不能不要我了，顧微庭你要幫我，幫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

    追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