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十叁章
“我們該回去了?!奔景材暧麖奈娘@明懷中起身。 文顯明放她起來,自己站到她身邊,神色自然地攬住她的腰:“一起下去?!?/br> 二人一路沒有說話,眼看走到了房屋門口,屋內(nèi)人影喧嘩,文顯明的聲音響起:“小年?!?/br> “恩?”季安年看向他。 “因為我尊重你,所以我暫時不會動手?!蔽娘@明道。 季安年知道他在說要她打發(fā)顧化杰的事,她促狹的笑了一聲:“別讓我覺得,自己是讓兄弟鬩墻的紅顏禍水?!?/br> “你可知道,這是對女人很好的贊美?”文顯明笑,但笑意不在眼中,他看著她,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快要忍不下去。 二人之前不是沒有親密的舉動,心思變了,氣氛自然就不是原來的氣氛了。季安年笑笑,不動聲色地從文顯明懷中掙出來:“方才出來時間長了,我怕爸爸擔(dān)心,我去找找他。” “去吧?!蔽娘@明的聲音溫柔,“我有事情要做,就不陪你了?!?/br> 季安年進了舞廳,季先生對于跳舞一向是興致了了,正端著酒杯,和一干人說話。季安年走了過去,和眾人打了招呼,把季先生拉到一旁。 看著季先生并不好看的臉色,季安年道:“爸爸,你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我留在這里?!?/br> 季先生歉意一笑:“自從……那件事之后,我自己的健康,倒是真的成問題了?!?/br> “就是太累了?!奔景材赅恋?,“醫(yī)生囑咐過你多少聲,要你好好休息,你看看你,什么時候聽過醫(yī)生的話?” “小年關(guān)心我,我知道。”季先生笑道,伸手替季安年理了理衣服?!暗故巧僖娔愦┢炫?,不過這旗袍穿在你身上,真真是好看?!?/br> “我穿什么不好看?”季安年回了一句。 季先生寵溺一笑:“方才我和你文伯父商量,下個月會去香港談一次生意,十天左右便回了。你不是要替我排憂解難么?這藥房和工廠,我便交給你了?!?/br> 這話說的,季安年撇撇嘴,季先生生意一向很好,一切有經(jīng)理擔(dān)待著,她能做什么?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季先生竟然讓自己偏離了本來想問的問題:“你去香港談什么生意?” 季先生欲言又止,頓了頓道:“商業(yè)上的一點事情,還沒有定下,就是先去看看,定下之后回來再告訴你?!?/br> 季安年面露不滿,隨即自己繃不住先笑了:“那你早去早回,我要是給你虧了什么單子,你不許怪我。還有,你的傷才好,要好好養(yǎng)著,不許勞累?!?/br> 季先生微笑:“女兒有命,做爸爸的是不敢不聽的?!?/br> 季安年在季先生面前一向隨意慣了:“那你去和文伯父打一聲招呼,先回家吧,讓廚房給你熬一點解酒湯。” “那我在這里先謝謝小年了。”季先生笑意暖暖,“若是他們拉著你談些什么合作啊打壓工人之類的事情,你一概推給劉經(jīng)理;若是他們像曾先生那樣……” “那我就拉顯明哥給我擋著!”季安年搶白的話脫口而出,自己聽聞文顯明的名字先是一愣,隨即笑道?!胺判幕厝バ菹?,我自己有數(shù)的?!?/br> “早點回家?!奔鞠壬坪跏钦娴钠@?,對著季安年又囑咐了幾句,真的轉(zhuǎn)身對文先生打了一聲招呼便離開了。 季安年把季先生送到了屋子門外,親眼看他上了汽車才往回走,回去時遇上了徐子明,禮貌的對著他點了點頭打算走掉,被徐子明叫?。骸凹拘〗?。” “徐先生有事?”季安年問道。 “子坤是不是向您借過錢?”徐子明問道,“他向您借了多少,我替他還?!?/br> 季安年心中有些狐疑,徐子明和徐子光不和已久,徐子坤顯然和徐子光更親厚一些。她搖搖頭否認(rèn):“沒有?!?/br> 徐子明目光鎖著她,試探道:“子坤這孩子越發(fā)不長進了,自己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學(xué)費交了上去,家里的錢財?shù)故菦]少。問他他也不說,真是讓人擔(dān)心他學(xué)壞了,這錢的來路不正宗?!?/br> “令弟心念學(xué)業(yè),想必不會壞到哪里去?!奔景材晁膬蓳芮Ы锏鼗剡^去。 徐子明只是心中存疑,季安年是何等人物,徐子坤與她唯一的一次接觸還是她發(fā)善心送徐青回家,可那塊帕子……徐子明笑道:“唉,說起家弟,還真是讓人頭痛,小小年紀(jì),也受了LOVE的毒,自個說喜歡的姑娘贈了他一塊帕子,他拿著寶貝的跟個什么似的?!?/br> 季安年故意用手帕掩嘴一笑:“是么,這么說來,你們家七少爺可真是……” 手帕是新制的,雖說季安年的手帕一向都是在內(nèi)側(cè)縫一個“J”,但這次是為了搭配旗袍,色調(diào)手工什么與她上次遞給徐子坤那一塊毫不相同,那個字母被她藏了起來。徐子明自然也是見到了季安年的手帕,看著季安年似是毫不知情的樣子,收起心中疑惑,心中嘆一句自己唐突:“讓季小姐見笑了?!?/br> 徐子明對徐子坤學(xué)費的疑心,的確是來自那塊手帕。手帕是從徐子坤口袋里翻出來的,當(dāng)今上海,誰的手帕敢印上一個“J”字母?之前他猜測著是否是徐子坤手腳不干凈,可今日見了季安年之后他自己在心里笑了,季安年什么時候差過幾十塊錢?真是徐子坤偷了季安年的錢,季安年又不知,自己豈不是在給季安年添堵? “還有人在等我,失陪?!奔景材陮π熳用髑敢庖恍Γ巳鹤呷?。 與此同時,徐先生冰冷著一張臉,身后跟著徐子光,怒氣沉沉卻又步履漂浮的與季安年擦肩而過。季安年迎上文顯明的目光,文顯明眉毛一挑,季安年明白,他們定是在文顯明那里碰著了軟釘子。 文顯明做事一向穩(wěn)妥,不動聲色之間會把對手?jǐn)〉臐⒉怀绍?。商界的佼佼者,大多如此,文顯明并未枉擔(dān)文三少虛名。季安年平日里看的慣了,并不在意,今日與文顯明四目相對,突然覺得,在現(xiàn)在的他身上,真的是一點的學(xué)生氣都看不到了。 文顯明伸手邀她跳舞:“季叔叔回去了?” 季安年把手搭到他的手上,“恩”了一聲。 “方才說了什么?”文顯明將她的腰緊了緊。 “上次送徐青回去,徐子坤向我借過學(xué) Po①8ъooк.coм(po18book.) 費,大概徐子明知道了?!奔景材晟焓值衷谖娘@明胸前,讓二人隔開一點距離。 文顯明笑了:“小年,我是否該慶幸,你對我不曾隱瞞。” 季安年對上他的眼睛:“顯明哥,我信你,我有多依賴你,你一直都明白?!?/br> “是啊,我一直都明白?!蔽娘@明伸手把季安年攬在胸前。 個人有個人的考慮,若不是其中有季安年的原因,或許他會像顧化杰一樣,拼上全部身家,放手一搏??蛇@既是顧化杰選擇的路,他便只能選另外一條。槍桿之下,商業(yè)在外,政權(quán)在內(nèi),哪怕是加上國民政府的外衣,在上海灘呼風(fēng)喚雨的還是他文顯明。 同季安年青梅竹馬,所以他一直明白季安年。她的笑靨如花,她的恃寵而驕,她的寂寞孤獨……他早已在無聲之中編織了一張巨網(wǎng),牢牢的困住了她。他了解她的一舉一動,正如他了解她不會同顧化杰開花結(jié)果。 她自小便被季先生保護,被周圍人寵壞,什么都用的是最好的。 她出生起便沒有母親,因為身份問題對外人戒心太強,知心好友只有文斐一個,所以哪怕被文斐在身后狠狠捅了一記最后還是選擇了原諒。 她的感情沒有歸屬,她依賴季先生,依賴他,她喜歡呆在別人為她撐起的保護之下,她需要一個懂她的人。 她最好的選擇一直是他。 季安年沒有再抗拒,只輕輕問了一聲:“方才徐先生找你,是因為什么?” “生意,”文顯明的聲音冷淡,“他沒有談徐青?!?/br> 季安年沉默,文顯明太懂她,知道她的每一個想法。 文顯明對待徐青,也算是仁至義盡。情侶之間,合即來不合即散,文顯明曾幫助徐家那么多。季安年明知如此,還是覺得,文顯明太過冷情。 “徐青不是你。”文顯明道。 季安年聽罷只是唇角一勾,笑意并非發(fā)自真心,手上被人塞進一個小盒子。季安年一愣,看向文顯明。 文顯明沒有說話,手覆在她的手上,同她一起將小盒子打開。 “我明知你不喜歡這樣張揚的東西,也不會戴??墒羌热凰湍慵t的,我就要把藍的送你?!蔽娘@明伸手把戒指給季安年套上,“除了你,我對誰花過這樣的心思?” 這一夜,季安年手上的戒指沒有摘下來,她在文顯明的懷中,同他一曲又一曲的跳著。他沒有放開她,她便沒有停下。文顯明輕笑,手托在她的腰上:“報紙一直在傳咱們倆個好事將近,你說,咱們什么時候迎來這個‘好事’?” 季安年沒有說話。 “這次拍到的照片,我不會再截下來了?!蔽娘@明的話語似是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