ō壹8.cōм 第二十五章
阿四離開后,張嘯林冷哼道:“想要我命的還真多,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季思凡看小歌低著頭伸手收拾著幾塊碎瓷,聽到張嘯林問她:“你認(rèn)識陳默?” 陳默……季思凡仔細(xì)回想了一下,似乎什么記憶都能讓她想起文顯明。當(dāng)初她認(rèn)識陳默,就是文顯明給她介紹的。徐青他們排練白話劇,陳默是劇中的男主角,濃眉正氣,笑容坦坦蕩蕩。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陳默。”季思凡說。 “你一共認(rèn)識幾個陳默?上次咱們兩個在戲院看戲,你們就遇到過一次了?!睆垏[林冷笑,“文顯明的大學(xué)同學(xué),畢業(yè)之后在報社混了兩年,報社被我們查封了,他就來抱了我青幫的大腿,這些年不知道對我有多諂媚。如今日本人來了,他倒是想做民族英雄了,處處想著怎么整我,怎么置我于死地以謝民憤?!?/br> 季思凡沒有繼續(xù)想陳默的事情,她只想知道文顯明到底有沒有死。那個人眼神中的關(guān)切不是假的,他在聽到她叫他時候眉宇間的厭惡也不是假的。他恨她么?他討厭她到了張嘯林身邊么?他像文顯明,又不像文顯明,他沒有文顯明給她帶來的體貼與安心??墒强吹剿?,她這些年來無從安放的心,似乎有了歸宿一般。 “你有心事?”張嘯林滿是戾氣的望著她。 季思凡在張嘯林身邊坐下,指指胳膊上的傷口,冷嘲道:“跟在三爺身邊,我恐怕得提前給自己準(zhǔn)備個棺材?!?/br> “你最好別讓我查出這件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張嘯林挑起她的下巴冷笑道,“我說今兒個怎么突然乖了,原來是在背后偷偷算計著我呢!” 季思凡耳朵一痛,張嘯林真的咬了上去:“棺材還真是要準(zhǔn)備的,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我他媽的絕對讓你死在我前面,再讓人把咱倆葬在一塊。我想了你這么長的時間,你是不是死了之后也得陪著我?” 耳朵的痛感太強(qiáng)烈,季思凡伸手去扇張嘯林,張嘯林怎會讓她得逞,翻身把她壓在沙發(fā)上,動作停了,皮笑rou不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還就非你不可了?” “三爺要不是非我不可,就放過我吧?!奔舅挤才吭谏嘲l(fā)上,傷口被擦到,火辣辣的疼著。她沒有再理會張嘯林,起身往樓上走去。張嘯林并沒有跟上來,她聽到了小歌的聲音。 “三爺……求求你……別……季小姐在上面……” “在上面怎么了?”這是張嘯林的聲音。 樓下的臥室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季思凡上床,雙手抓緊了被衾。 小歌的聲音從最初的哀求逐漸變成放蕩的呻吟,張嘯林故意想要季思凡聽到似的,小歌的叫喊一聲更勝一聲。 樓下屋子里小歌的聲音直直的傳到季思凡的房間,這聲音也叫人辨不出是痛苦還是享受。門鎖上次被張嘯林踹壞,還沒有來得及換,關(guān)緊之后仍剩下了一道細(xì)縫。走廊上的燈沒關(guān),映進(jìn)來了一道白線。季思凡穿著睡袍從床上起來,樓下小歌的聲音吵得她不能睡覺。她把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猛地向下一推,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小歌的叫聲似乎停了一下,又接著叫的聲音更大。 季思凡的心漸漸涼 ρò①⑧Ьòòk.còм(po18book.)了,她坐在梳妝臺旁,憶起了她與張嘯林相識的全過程。十六歲生日宴會,他是青幫三爺,手一握力道大的能讓曾青愷皺眉。她從不曾將他放在心上過,可他最終還是把她弄來了自己身邊,讓自己聽著他與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的聲音,剜心的難受。 終于熬到了天亮,小歌的叫聲也消停了。季思凡洗臉換了衣服下樓,劉媽正在往餐桌上端早餐,見了季思凡強(qiáng)笑道:“季小姐起的這么早。” 身后的門開了,季思凡回過頭去,看到張嘯林穿著襯衣站在臥室門口望著她,張嘯林身后還有小歌坐在地上靠著床邊嗚嗚的哭。 季思凡感到心煩,正見林懷部往這里走來,天空中烏云密布,林懷部的臉陰沉沉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懷部,”季思凡叫他,“你去備車,我要出去。” “小姐,”劉媽叫她,“外面怕是要下雨哩,你去哪里?” 張嘯林的眼神冷的嚇人,只是盯著季思凡。 季思凡沒有看張嘯林,對林懷部道:“我和你一起去開車?!?/br> 去停車場的路上,季思凡開口:“你……” 本想寬慰他幾句,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私心覺得,小歌這樣的女孩子,心思單純,又會照顧人,照顧林懷部的生活起居也是不錯的。沒想到…… “我要你離開!”林懷部站定,對著季思凡壓低聲音吼道,“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對他交代!” “你無須對他交代什么?!奔舅挤驳?。顧化杰雖是她的初戀,可是兩個人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本覺得她與顧化杰不過是和平分手,林懷部偏偏要讓自己覺得欠顧化杰良多。 “那么……我怎么對我自己交代!”林懷部煩悶之下吼出一句。 季思凡一愣。 “阿部!”身后有一寸頭穿黑衣的男人拿著一把傘跑了來,“三爺有事找你,讓我送季小姐出門。” “我知道了?!绷謶巡坷涞c頭,看著季思凡?!拔易吡恕!?/br> “不要意氣用事。”季思凡說。 “季小姐,我叫阿淮,是四哥身邊的。”男人自我介紹道。 季思凡點點頭,阿淮拉開了季思凡專用的轎車的后車門:“季小姐請?!?/br> “季小姐去哪里?”阿淮發(fā)動了汽車問道。 “出門之后,沿著路一直走,隨便轉(zhuǎn)轉(zhuǎn)?!奔舅挤舱f。 阿淮開著汽車緩緩駛出了張家大院的大門,雨開始下了起來,像老天爺壓著似的,總也不叫它下大了,也不讓它停下,就這么一滴一滴的打在車窗上。 “向西拐過去,是文公館吧?!避嚧爸庑∮隄鳚?,季思凡看著這四周景色,較之十幾年前倒是也沒有多大的變化。文家人喜歡清凈,宅院周遭都是植物。只是沒了當(dāng)初門庭若市的景象,樹干更粗了,這落葉也被風(fēng)吹的更蕭瑟了。 “季小姐記錯了?!卑⒒词墙鼛啄瓴艁砩虾┑?,自然不知道早些年間的事情?!拔墓^是白爾路上的那一家。在上海,文公館只指文顯明文老板的府邸。唉,可惜這文老板……” 季思凡心中明白,阿淮口中的“文公館”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她和文顯明的家。當(dāng)初文顯明為了遷就她,便和文斐搬到季公館去住,這“文公館”的名字,還是她讓他改的呢。之前的文公館……季思凡蹙眉想了想,似乎是被文顯明留給了文家的那些人。他只偶然間對她說起過,她也沒用心來記,只覺得一切他都安排的周全,無需她再cao心什么。 “可惜什么?”季思凡 “這文老板也是上海灘頂厲害的人物,可就就這兩年,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賣了工廠不說,在家里用一顆子彈送自己去見了閻王。他們都說這是三爺干的,也是,三爺和文老板一向合不大來,他們這么猜測也是正常。”阿淮不經(jīng)意間向后一瞅,見季思凡神情不對,馬上又道。“咳,他們也是瞎猜,憑三爺如今在上海灘的地位,什么事情需要三爺親自動手?” “你向西拐過去,我想去看看。”季思凡道。 還是那熟悉的一扇鐵門,當(dāng)初的宏偉莊嚴(yán)只剩沒落。曾經(jīng)多少次,她曾坐在車中從這扇門進(jìn)進(jìn)出出?季思凡不由得有些唏噓。車在院門外停了,門旁少了之前的“文公館”三字,連門房也不見了。鐵門虛掩著,門上沒有落鎖,季思凡推門進(jìn)去了。 她相信文顯明是死了的,否則張嘯林不會大膽的以文顯明的名義騙她回來,文顯明也不會任由她回到張嘯林身邊,文斐更沒什么必要騙她。至于在舞廳里遇上的救了她的那個人,大概是她因為太想他而看錯了。文顯明待她,從不會有那樣冷漠的神情。 季思凡在前面走著,一草一木無比熟悉,阿淮在后面為她撐著一把黑傘。 “我不用?!奔舅挤舱f。 “季小姐還是撐著吧,若是回去之后淋感冒了,三爺可是會怪我的。”阿淮道。 季思凡沒說話,左拐便是文斐與文顯明的小樓?;▓@在右側(cè),花園另一邊便是文先生當(dāng)時側(cè)室住的地方。她輕車熟路來到小樓前,推開那小樓的嵌著玻璃的木門,撲面而來的粉塵嗆得她咳嗽。 阿淮已收了傘,陪她站著:“季小姐,這里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是很久了。季思凡看著屋內(nèi),因為季先生的關(guān)系,她結(jié)交的人多,交心的朋友卻是真的不多。文斐算是和她關(guān)系最好的那個。她們年紀(jì)相仿,能玩到一塊去。那時的文斐笑容明麗,喜愛穿鵝黃色的喬其紗小洋裝。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屋內(nèi)早已是厚厚一層灰塵。 雨下得大了,季思凡輕輕把房門掩上,就像是把美好的舊時光棄之身后,她轉(zhuǎn)過身去:“走吧?!?/br> 離開前,她看了一眼花園。多少年任由花兒自生自滅,如今這里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剩下一片雜草荒蕪。文顯明曾在花園中為她和文斐放禮花,漫天的星星那么美,直看得她嘆息。 人這一生不過像禮花這樣短,他自以為他的死成全了她,可失去了他,誰肯再像他那般一心一意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