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到張公館,張嘯林在季思凡小咯下的客廳坐著,見著她后冷哼一聲:“你還知道回來?” 季思凡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向樓上走去。 張嘯林從沙發(fā)上起身,兩三步便到了季思凡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逼她與自己對視:“別他媽一次一次的給我甩臉子看,我耐心沒那么好。” “我不想跟你吵?!奔舅挤部粗难劬Φ?。 張嘯林松了手。 季思凡不再看他,自己上樓去了。 過了一會兒,張嘯林端著一杯果汁兩盤點心推門進來,見季思凡在窗前站著,把盤子放在梳妝臺上問:“你看什么?” ρò①⑧Ьòòk.còм(po18book.)“雨停了?!奔舅挤驳?。 這天氣也是變得快,剛才回來的時候雨滴打得玻璃都震得慌,才這么一會功夫,太陽便露了臉。 “你到文家的老房子做什么去了?”張嘯林問。 “路過了那里,想進去看看。”季思凡道。 “想進去看看?”張嘯林站在她面前冷笑,“我張嘯林是不如文顯明懂什么琴棋書畫,也不像他那么會哄女人開心,可你見我張嘯林他媽的還對哪個女人像對你這么用心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夢里有他,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夢里叫他的名字!” 季思凡把頭偏過去,看著窗外:“他是我丈夫?!?/br> “你丈夫?你季思凡到底他媽的把我當成什么了!”張嘯林抓住了季思凡的肩,眼中怒火難耐,把季思凡狠狠地摔在了床上?!澳闼麐尩慕o我記住了,你早已不是那嬌貴的季家小姐了,你是我張嘯林的女人!我的女人!” 季思凡身上的旗袍已被張嘯林撕裂,她冷笑:“三爺昨晚折騰了一晚上,還沒盡興?” 張嘯林一個巴掌落下,化為了拳頭,重重砸在季思凡身旁。他怒極反笑道:“你不稀罕做張家的四姨太,有的是人想要這個名分。我想給小歌提房,你看怎么樣?” “三爺,吳先生來了,在前面客廳等著您吶?!卑⑺脑陂T外敲門。 張嘯林從季思凡身上下來,打開門:“知會太太一聲,讓她準備準備,明天讓小歌以四姨太身份給太太上茶?!?/br> 張嘯林走后,季思凡慢慢從床上起身,剛換了衣服,阿琪便派丫頭來請了。季思凡和丫頭往阿琪住處走,見到林懷部在花園洗車。兩人眼神交匯,季思凡心中突生一股說不清楚的滋味,感覺似乎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一樣。 “季小姐?!卑⑺膹膹垏[林的會客樓中出來,見到季思凡,叫了一聲。 樓上傳來聲音,張嘯林把二樓的窗戶給打開了。 季思凡點點頭,和丫頭一起進了旁邊的樓。 “思凡,”阿琪見季思凡來了便迎出來道,“我請了旗袍店的師傅過來,你幫我挑挑料子?!?/br> 戴著眼鏡的旗袍師傅對季思凡點了點頭:“季小姐?!?/br> 桌上放著十幾匹料子,阿琪站在桌旁,輕輕道:“三爺就是那樣的脾氣,你別放在心上。” 這里是張家女眷們會客的屋子,屋子里熏了香,季思凡受不得這香氣這么濃,便走過去開窗,聽得張嘯林到底聲音傳出:“阿四,你到翠芳樓叫局子去!” 只看到林懷部朝阿四走過去,兩個人不知說了什么,開始吵鬧起來。張嘯林在窗前大罵林懷部:“你這龜孫子,吃飽了不干事還吵架,老子多叫一個東洋兵來,用不著你了?!?/br> “他娘的老子不做了!媳婦都沒了還打什么工!”林懷部大聲喊道。 張嘯林探身窗外怒吼:“阿四,把這龜孫子的槍卸下來,讓他滾蛋!” “用不著趕,老子自己走!”林懷部的手伸向腰間,手一抬,眾人來不及反應,一槍正中張嘯林面門。 張嘯林的整個身子直直的從二樓的窗口掉下來了。趁著眾人都驚住的空當,林懷部把手上的槍一扔:“一人做事一人當……” “三爺!”阿琪叫著往樓下沖,跌跌撞撞間扭了腳,把高跟鞋脫下一扔,赤腳跳著跑去了花園。 季思凡跟在她身后,阿琪單腳跳著,一個重心不穩(wěn),在距張嘯林幾步遠的時候一下子跪下了,一邊哭一邊往張嘯林處爬:“三爺……” 阿四剛剛反應過來,舉起槍大吼一聲:“林懷部,你他媽的……” “夠了!”季思凡喝道,“你還不快去打電話讓醫(yī)院派車來,看看他還有沒有救。派人請?zhí)^來主持全局,再派幾個弟兄去請警察,派幾個兄弟去日本人那知會一聲。你想讓三爺就這么躺在這么?” 阿四抓起身邊一個弟兄的衣領:“聽到季小姐的話沒?照她說的做!你去打電話!”他用手指著兩個人,“你們倆去請?zhí)齻冞^來!”又指著院中的兩個人,“你們兩個去請警察和松井先生!” “剩下的人看著林懷部?!奔舅挤驳溃戳肆謶巡恳谎?,林懷部并不看她,只看向橫躺在草坪上的張嘯林,眼神淡漠。 季思凡走到張嘯林身邊,他的一雙眼瞪得大大的,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他是額頭中彈,鮮血在眉心之上開出一朵詭異的紅花。 “思凡……三爺……”阿琪哭道。 季思凡在張嘯林身邊蹲下,伸出手,用手帕為張嘯林把濺到臉上的血跡擦凈。這一天終于來了,她看著死不瞑目的張嘯林,伸手為他把眼睛闔上了。她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什么滋味,心麻木了,什么都麻木了。 “三爺……三爺啊……”一團綠色撲了過來,正是張秀英。張秀英臉上脂淚縱橫,沒了脂粉遮掩,人又狼狽,顯得她幾乎是年老了十歲?!叭隣敯?,你就這么走了,剩下我一個人怎么活……” 婁麗琴到底曾隨張嘯林經(jīng)歷過一些大場面,沒有像張秀英那樣哭號。她被身后的陳月華攙著,到了季思凡面前,一巴掌扇下去,手腕被季思凡抓住了。 “開槍打死他的人不是我?!奔舅挤材徽f。 “三爺就是被你給狐媚著了……”婁麗琴話沒說完,眼淚已汪汪的落了下來,用手帕越擦越多。 張秀英已從張嘯林身旁起身,朝季思凡撲去:“你還三爺命來!” 季思凡往旁邊一躲,張秀英撲倒在地下,躺在地上用手恨恨指著季思凡:“都是因為你,三爺才……” “這是張嘯林罪有應得自作自受?!遍T外有人道。 鮑華是和法國巡捕隊及松井石根一起到的。見阿四充滿敵意的看著自己,鮑華坦然解釋道:“我正和松井先生在一起喝茶,我便和松井先生一起過來了。” 吳靜觀從樓上小跑下來,對著松井石根點頭哈腰道:“松井太君?!?/br> “怎么回事?”松井石根用眼神掃視了一下四周,目光鎖定在了季思凡身上,用日本話問道。 季思凡看著他,用日本話簡單地說明了情況。張秀英剛剛起身,又要朝松井石根撲去:“松井太君,你別聽那個賤人胡說……” 松井石根一向?qū)埿阌⒑酶胁簧?,不耐的一揮手把張秀英打在了地上,皺著眉頭拉鮑華后退了兩步。只這一會工夫,季思凡便走到法國人面前,用法語把事情給講了。這華格臬路畢竟是法國的租界,張嘯林在法租界里面出了事,需要法國警察局來管,最好不要讓日本人插手。 法國人要把林懷部帶走,松井石根想要和法國人交涉,奈何言語不通,便拉上季思凡做翻譯。季思凡是希望林懷部跟法國人走的,也知道日本現(xiàn)在不想和法國起什么沖突,便故意把法國人的話譯的重 ρò①⑧Ьòòk.còм(po18book.)了些。巡捕隊來了十幾個人,而松井石根此次只帶了兩個日本兵。法國人人多勢眾,松井石根只好妥協(xié),帶著鮑華一同去了法國警察局。 季思凡和法國人坐在一輛車的后座上,法國人問:“你是張嘯林的太太么?” “我不是,”季思凡指指后面車隊,“后面的才是?!?/br> “那你和張嘯林的關(guān)系……”法國人看著她。 “大概……算是他的女朋友吧。”季思凡想了想,回答他。 法國人似乎了然:“你這么漂亮,怪不得她們這么恨你?!?/br> 季思凡淡淡一笑:“大概她們覺得,我與我男朋友的死有關(guān)?!?/br> “你是他的女朋友,他死了,你心痛嗎?”法國人問。 季思凡看向窗外,醫(yī)院的車從車隊旁經(jīng)過,去的正是張公館的方向。林懷部的槍法準,若不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會開那一槍。即使去了醫(yī)院,張嘯林也是無力回天的。她告訴法國人:“有的人心痛在臉上,有的人心痛在心里?!?/br> “那你一定是很堅強的女人?!狈▏诵α耍兆〖舅挤驳氖?,褐色的眸子認真的望著她?!拔蚁M闾拱赘嬖V我,張的死,和你有關(guān)嗎?” 季思凡搖搖頭:“我沒有殺他?!?/br> “我相信你,”法國人溫柔一笑,“你的法語很棒。” “我曾經(jīng)在法國留學,”季思凡道,“我的舅舅生活在法國?!?/br> “法國是很美麗的國家?!狈▏说男ψ兊糜行n郁了。 “是啊,很美麗。”季思凡問,“你想家了么?” 法國人嘆了一口氣:“是啊,我想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