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實在后座上左右扒拉著，對什么東西都好奇得很，所幸開車的時候車門鎖上了，否則以她這動手動腳的模樣，非得把自己甩出車門不可。

    梁蟄仍舊睜著眼，他困倦不看，卻還在硬撐著。

    檀羨看不過眼了，她雖然不想看著那異化人，但也不想看著活生生一個人困死在自己面前。

    “梁老師，您睡吧?！彼鸺绨蛲罂慈?。

    梁蟄沉重的眼皮忍不住往下耷，他用力地睜著眼睛，擺手說：“我要是睡了，她……”

    沒等他把話說完，檀羨說道：“我來看。”

    梁蟄怔住了，緩緩搖了一下頭。

    “我保證你睡醒之后，她還是完好的。”檀羨不緊不慢地說。

    梁蟄這才稍稍讓步，“那我……”

    他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說：“那我睡一會。”

    檀羨眼眸一轉(zhuǎn)，眸光落在了小實身上。

    沒想到那異化人也抱起了胳膊，學(xué)著她的動作靠在了座椅上。

    小實驚嘆了一聲，眼里露出訝異。

    出來這么久，這異化人的臉上常常面無表情，即便是再好奇，眼里也僅僅出現(xiàn)些許震驚?？稍谑娣乜吭谧紊蠒r，她忽然提起了唇角，竟然笑了。

    檀羨擺正了身，抬眼看著中央后視鏡，只見梁蟄終于閉上了眼，但他沒有睡著，脖頸上的筋還因為緊張而在拉扯著。

    “梁老師，既然你有出來的辦法，為什么不干脆早早就釋放病毒，好讓實驗室自動開啟最高防御系統(tǒng)，等到主豎井的道路打開，你不就能開上車出來了么?！碧戳w問道。

    如果早點出來，也不必在實驗室里餓成這個模樣了。

    梁蟄閉著眼說：“我就算能出來，又能活多久，外面的生存環(huán)境太惡劣了?！?/br>
    他沉默了一會，又說：“我試圖聯(lián)系過林可孺，可是失敗了，他的通訊設(shè)備總提示說，他在服務(wù)區(qū)外。”

    檀羨皺起眉，側(cè)頭朝中控看了過去，試圖將電臺調(diào)試出來，可惜卻調(diào)不到軍方對外的頻道。

    上回在車上時，她確實聽到主持人提及了林可孺的名字，如果林可孺是被軍方接走了，那怎么也不可能在服務(wù)區(qū)外。

    她想了想，也許林可孺的通訊設(shè)備不知道落在哪里去了。

    梁蟄捂住了臉，雙眼困倦地閉著，“在實驗室被迫關(guān)閉之后，留守的軍方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們的實驗暫停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嘆了一聲，虛弱地說道：“所有人都不能離開實驗室，實驗室里根本沒有充足的食物和飲用水，后來軍方的人撤走，我們才反應(yīng)過來，外面可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翻天覆地的變化?！?/br>
    “他們把你們關(guān)在實驗室里面？”檀羨皺眉。

    “雖然我們離開的方式有很多，但所有的器械和研究資料都在里面，我們不可能放棄這么多年的努力?！绷合U那緊閉的眼里緩緩淌出淚來。

    “廠區(qū)的人是什么時候去找你們的？”檀羨依舊在調(diào)試著頻道。

    中控的屏幕上，海藍(lán)色的界面上一個個頻道在跳動著，但無一例外，從喇叭里傳出來全是電流噪音。

    檀羨隱隱覺得不對勁，她所調(diào)試的頻道根本沒有問題，數(shù)字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可雪花電流聲卻異常刺耳。

    “就在軍方的人撤退之后，我們嘗試聯(lián)系安全站，但沒有提到回應(yīng)，駐守安全站的人似乎也已經(jīng)撤退了?！绷合U用手背擦了一下臉，接著又說：“我們起初還沒有防備的意識，直到那些人找過來，用人命做威脅，我們不得不把所提煉的信息素交了出去。”

    他的嗓音本就干啞得厲害，一時間又說了太多的話，忍不住干咳了起來。

    喉嚨里像是有刮板在摩擦著，說出口的聲音沙啞無比。

    梁蟄猛咳了幾聲，使勁地吞咽著，說道：“那時實驗室里的部分人員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異化的癥狀，只是異化和正常異變的表現(xiàn)非常相像，一時間很難區(qū)別開來，在那些人走了之后，實驗室里也發(fā)生了小范圍的異化爆發(fā)?！?/br>
    “廠區(qū)那些人，他們只來過一次嗎?！碧戳w彎著腰，繼續(xù)調(diào)試著頻道，可喇叭里傳出來的噪音卻越發(fā)的尖銳刺耳。

    小實面無表情地捂住了耳朵，她緩緩張開嘴，竟開始模仿起喇叭傳出來的電流音。

    檀羨索性把收音功能關(guān)閉了，她實在不想聽這異化人一路啞著嗓子滋滋滋的聲音。

    梁蟄搖頭：“在他們拿走了信息素之后，我們關(guān)閉了實驗室的所有的門。后來他們又來了一次，有人提議打開門讓他們進(jìn)來，在他們來了之后，我們啟動了螺旋槳?！?/br>
    他哽咽了一下，“將他們和我們異化的同伴一起，卷了進(jìn)去。”

    檀羨怔住了，她眼前仍能浮現(xiàn)出那螺旋槳的樣子，也能想象到數(shù)人被卷入其中的血腥殘忍。

    “我們沒有辦法?！绷合U無力地靠著，整個人虛弱得像是要化成水一樣。

    越知水站在車頭前，將身上的槍和刀放在了車前蓋上，仔細(xì)檢查著槍械的狀態(tài)。

    在檢查完后，她把東西又收了起來，朝周緒等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周緒一言不發(fā)地站著，似乎還沒有緩過來。

    越知水敲了敲車窗，車窗降下之后，里邊露出了鄭希蒼白的臉。

    “還撐得住嗎。”她問道。

    鄭希點了一下頭，平靜回答：“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