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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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星野笑了,將她攏進懷里。燈光暗下的大廳里,寧靜的片刻像那夜風(fēng)里的小院,像大雨中溪邊的竹樓,他的心終于落在懷里暖暖地貼著她…… …… 從民政局出來,陽光正濃,站在臺階上季萱一眼看到對面的停車場,一個瘦高的男人抱著手臂靠在車門邊,明晃晃地看著她。 是大若…… 這個樣子她太熟悉了,這也不是個能等的人,這一夜,這一早,他倒有了耐性。 “干什么了打扮這么漂亮???” 錢方若迎了過來,和岳紹輝握手,“岳總也來了?!?/br> “錢兄好久不見?!?/br> 沒等他再和張星野開口,季萱問,“你怎么來了?” “我來接你們,老爺子等著呢?!?/br> 這一句明明是回答她,卻看著張星野,張星野趕忙點頭:“多謝錢,大哥?!?/br> “嗯?!边@張白得嚇人的臉難得地對他有了個真實的笑容,“走吧?!?/br> 男人們寒暄著一起往車邊去,季萱卻站在原地沒動,張星野回頭牽了她的手,小聲說,“走吧,總要面對的。先斬后奏怎么都說不過去,至少,大哥來沒攔著?!?/br> “昨天,我爸怎么訓(xùn)的你?” “訓(xùn)我?沒有啊?!睆埿且霸尞?,“老爺子是挺有氣勢,不過也很和善的,只是我表現(xiàn)不好,想說的都沒說出什么?!?/br> “沒有?”想起昨夜老父親在書房里親口對他的不屑和羞辱,季萱蹙眉,“你們到底說什么了?” “說我們的相識和相處,阿姨,哦,媽在身邊一直問,我就答?!?/br> “我爸呢?他說什么??” “你爸,咳,爸全程認(rèn)真聽,偶爾笑笑,招待了我一壺好茶,最后說:‘行了,累了,歇著去吧’?!?/br> “‘歇著去吧’?!”季萱追問,“他沒有讓你滾蛋?” “沒有啊。后來說要吃炸醬面,問我會不會做飯,還仔細給講了京城地道的炸醬面是什么樣子,說他不會做,但是會吃。我說試試看,就按著他說的做了?!毕肫鹉前崃艘巫?、端著茶壺坐在廚房現(xiàn)場觀摩帶監(jiān)工的老岳父,張星野笑了,“做好后老爺子配著紅酒吃了兩碗,然后抹嘴評價說他其實不是很喜歡吃炸醬面,不過也還能湊合。” 手里的花瓣都要被捏碎了,不遠處大若在車邊跟岳紹輝聊得正起勁,稱兄道弟的,陽光忽然就變得強烈,季萱的心一股熱燥…… …… 車窗外,秋葉尚未落盡,偶爾飄起,陽光里亮閃閃的,老城一如既往的安詳,盛著車水馬龍。城市規(guī)劃保留了這一片街區(qū),也把從小到大的記憶都完好無損地封存著。 有人說這是最難得的,季萱曾經(jīng)也這么以為,不用回憶,一個轉(zhuǎn)角一棵樹都那么鮮活地記錄著,像錄影反復(fù)播放。后來,她離開了,才發(fā)現(xiàn)不看到也是一種解脫。此刻,看著周圍的景物滑過,她的心思卻回不去曾經(jīng),只是迷茫地想:難道,她是被老爸給……騙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自那場嘈雜的婚禮后,這么多年,父女之間始終隔著一層,從不去碰,也從未放下。他知道她恨,所以用放縱來做為父之道,她無論做什么,都不會驚動他。所以,他更知道,那一通夜里的電話、一番輕描淡寫的嫌棄,即便輾轉(zhuǎn)大若也足夠把她從千里之外拖回來。 可是,這是為什么?為了星野?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歡星野,這個與畫、與浪漫、與所謂藝術(shù)的世界相距千里的男人,他只是個男人,一個想把自己、把愛人都圈在家里的男人…… “萱?”握著她的大手輕輕捏了捏,張星野輕聲問,“怎么,不開心了?” 季萱回頭,窗外滑過的陽光里,他關(guān)切的眼神依然隱含著警惕,她究竟驚嚇過他多少次?抬手摸摸他的臉頰,她笑笑,重看向窗外。也許,她不比二十年前更有力,但是現(xiàn)在,至少,她得保護她的男人,再也不讓他害怕。 眼看著開過了家門,又過了兩個街區(qū)都沒有停下來,季萱正是詫異,車拐上了使館街,終于在一座兩層樓前停下。抬眼看,法式雙開門上只有門牌,沒有匾額,不知所在。 停車,熄火。大若卻沒有動,回頭看著她,“到了,你自己進去吧?!?/br> “我一個人?” “嗯?!?/br> 聞言,張星野和岳紹輝也都是驚訝,可是這位大哥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卻是不容置疑,他們便都沒動,季萱看了看,獨自打開車門,步上臺階。 上世紀(jì)蘇聯(lián)援建留下的一座紅磚小樓,墻外爬滿了藤蔓,深秋已枯,卻不妨礙人們了解那夏日的繁茂。這幾個街區(qū)都是她小時候常來玩耍的,這個小樓,印象很淺,只知道很多年都閉門不開,可墻上的藤、周圍的灌木總是修剪得很整齊,還有石階兩旁的花壇種滿了郁金香,各種顏色;紅磚白棱,歲月沉淀,呵護如新。 來在門前,正要推開,聽到里面有音樂。是胡琴,悠揚、高遠的胡琴…… 季萱的心微微一顫,像被什么握了起來,輕輕推開門。 拱形的大廳,布滿展品的畫廊,季懷天站在正中一幅大型油畫前,端詳著。 油畫上是個女孩,赤腳站在沙灘上,慵懶的長裙,天色,大海,遠遠的日出將晨曦灑滿她全身,她正回頭,看著身后的人,她笑了,發(fā)絲被海風(fēng)撫在臉頰邊,光影之下,她的臉龐,她的脖頸,天堂般溫柔的顏色…… 目光再也不能動,季萱怔怔地走過去,走到那雙美麗的眼睛前,四目相對,似乎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淚突然涌起,“mama……” 二十年,她的思念錐心刻骨,想念mama的親吻,想念mama的懷抱、mama的味道,卻是忘了她曾經(jīng)是這么美…… 抬手,輕輕撫摸,這是爸爸的筆,只有他才能把她的笑染在整個畫面,只有深愛她的人才能把她的眼睛描出深底的顏色、描出他自己,這么親,這么恨,痛徹心扉…… 心痙攣般難受,季萱深深低下頭,良久,慢慢轉(zhuǎn)身。偌大的展廳,一幅,又一幅,都是她的作品,油畫、素描、雕刻,成品、半成品、草稿,還有,那空曠、悠遠、她的胡琴…… 淚倏地落了下來,一個逝去二十年、青春光華的女子,這是她的祭龕,是她的殿堂…… “我一直想打開這個展廳,開放的時間約了一次,又一次……” 空曠的大廳,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沒有了一貫的勢氣,只有歲月反反復(fù)復(fù)磨歷的滄桑,“這一生,我最慶幸的是遇到你的mama,最遺憾的是娶了她?!?/br> “爸……” “她才華橫溢,心胸遠大,我知道我不能把她圈在身邊,可是人在沖昏頭腦的時候,自私是唯一的清醒。她做了我的妻子,你的mama,守著我們,消磨著她的自由和才華。她太愛我們,太愛這個家,舍不得放手,精神卻在崩潰的邊緣,她開始傷害自己來釋放她的能量和靈感,我不得不給她任務(wù),派她遠走……” 記得胡同口看mama離去,記得趴在爸爸的肩膀一動不動,一個個夜晚,她蜷縮在椅子里看爸爸工作,然后睡去,醒來總是暖暖和和地在他懷里,他還醒著,一直醒著…… “意外來得太快,失去了mama,我實在彌補不了你。孩子,除了撫養(yǎng)你長大,其他的,我無能為力?!?/br> 老父親的聲音強壓在喉中,眼圈泛紅遮不住二十年的脆弱,季萱只覺得心在崩塌,“為什么不告訴我,爸……” “沒有什么可告訴的,你看到的都是事實?!奔緫烟燧p輕把她攬進懷中,抹著小臉上的淚水,“我耐不住沒有她的日子,所以一切都不是借口?!?/br> 他還在,他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從來就不是。淚水中,季萱似乎真的懂了,星野是對的,苦難是一樣的,只是承受痛苦的人不一樣。星野的父親能把思念一天天地咀嚼,甘之如飴,而她的爸爸不行,他不能提,不能想,甚至不能獨處,他恨不得鎖住她,忘掉她,不能跟他們的孩子一起分擔(dān),他自私到極點,他痛不欲生…… “小萱兒啊,你的筆、你的眼睛像mama,可是啊,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也是我的孩子,內(nèi)心里,你更像我。你想畫,也想家?!?/br> 聽著他的話,像小時候窩在他懷里,卻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不哭…… “你說要跟大若走,爸爸本來覺得也好,可是你又猶豫,不想走。既然已經(jīng)有了牽掛,干嘛勉強自己?” “所以,您是故意激我回來……嫁給他?” “沒有啊。”季懷天挑眉,“爸爸本來只是想看看你對他的反應(yīng),誰知道,這么多年我的小萱兒都冷靜理智,這次卻大發(fā)脾氣,還半夜去偷戶口本!” 季萱吸了下鼻子,嘟囔道,“您也沒攔著不是,就好像確定他是個好人?!?/br> 季懷天聞言嘆了口氣,“人是最復(fù)雜的,爸爸這么大歲數(shù)依然看不透什么,自然也就沒資格替你決定什么。”大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但是爸爸看得出,你喜歡他,聽你說恨不得他是爸爸,這還不夠么?” “爸……對不起,我……昨晚失言?!?/br> “是爸爸不好,失去mama,人生就變了個樣子,也忽略了你。能有個家,有家的感覺,對我們來說真的奢侈。這是你一直想要的,既然來了,那就先抓住它,以后的事以后再說?!?/br> “嗯?!?/br>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偎在爸爸懷中,空曠的安靜,看著mama,讓mama也看著他們…… “這么說,我的寶貝女兒真的嫁了?” “嗯。”季萱低頭,掏出那個紅色的小本。 季懷天拿在手中點點頭,“好,婚禮那天我們開館?!?/br> “真的?!”季萱驚喜,“mama的藝術(shù)館嗎?” “嗯,給你們做禮堂,好嗎?” “太好了,謝謝爸爸!” 丫頭開心地?fù)Я怂牟弊?,像極了四歲的小不點,抱著要轉(zhuǎn)圈圈。季懷天摟著,握下她的手,忽然一蹙眉,“這怎么娶我的女兒連個戒指都沒有?” “哦,他不知道會這樣,沒準(zhǔn)備。” 看老爸更皺了眉,季萱趕緊說,“您可千萬別跟他提啊,那個家伙浮夸得很,這走形式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忘的,不但會補,而且動靜不會小,您要是再一提,他一用力,我怕我的手指和心臟都受不了?!?/br> “哈哈……”季懷天笑,“去吧,叫那個浮夸的家伙進來?!?/br> “好?!?/br> 季萱開心地抹抹淚,正往門外去,又想起了什么,“爸,說真的,您喜歡他嗎?” 季懷天挑了下眉,“不喜歡。” 她噗嗤笑了,“那您將就著吧?!?/br> 女兒歡快地出門去,季懷天走到妻身邊,輕輕撫她的發(fā),“那小子,面條兒做的是真不錯。” …… 季宅。 夜深了,風(fēng)比昨晚大很多,張星野輕手輕腳地鎖好院門。 剛把tony送去機場,晚上在家里吃了銅火鍋,是他調(diào)的料,老岳父對他這南方口兒算是給足了面子,酒喝了不少,還摟著女兒來了一段swing。張星野私以為比那晚心偉跳得強多了,足見這老爺子年輕時的風(fēng)采(流)。 洗漱一番,冷風(fēng)里快步走去西屋,心里琢磨著這院子該怎么重新裝修,他得親自設(shè)計。 推開門,撲面的溫暖。屋里開著臺燈,簡陋的行軍床上女孩圍著被,膝頭上寫著什么。張星野迅速脫了鉆被子里,摟著靠在她肩頭,“萱,這是做什么?” “爸不是說右邊的小廳給我么,我得快點準(zhǔn)備。” “哦?!彼恢辈豢险钩鲎髌?,今天總算打開,張星野不懂畫,不懂畫界,可從錢方若和tony驚喜的表情里看得出,有老父親親自托著,這將是一個里程碑式的出道。 想起今天進入藝術(shù)館那一幕,張星野心有余悸。沒想到這么多年,老爺子一點都不比他的父親強,近在咫尺,重金購地,二十年,始終不能開門的藝術(shù)館。一眼看到,那種心驚的感覺,實在難受。tony和錢方若是感嘆、感動,而他,是害怕。這種近乎變態(tài)的守候,守候一個再也不會出現(xiàn)的人,想想如果是他,深夜的恐懼和痛苦,真不如死了痛快。 不由得裹緊懷里的小細腰,燈光里小臉這么嚴(yán)肅認(rèn)真,貼近,吸她。這是他的妻,他要百依百順,他要嚴(yán)加守護,絕不能、絕不能讓她有一點事,否則,他比老爺子瘋。 父女心結(jié)解開,也著實為他張星野省了一樁心事。他是一定要婚禮的,就擔(dān)心怎么說服小丫頭,低調(diào)到無人知曉可如何是好?現(xiàn)在老爺子提出婚禮作為藝術(shù)館開館儀式,這真是別致,他當(dāng)然舉雙手贊成,籌備一場遲到了二十年的畫展,還能不盛大不隆重么?甚合他意。 “萱,” “嗯,” “不早了,洞房花燭的,”輕輕啄著,膩在她肩頭,“不用現(xiàn)在忙吧?” “你閑著么?喏,把這個給我出版了吧。” 說著她甩過一本畫冊,張星野趕緊接過,“太榮幸了!” 一頁一頁翻看著,張星野真是目瞪口呆外加心潮澎湃,全是他的(半)裸像!想著一日一夜細膩描繪的小手,他像服了那藍色的小藥丸,頭腦發(fā)熱,身體發(fā)脹,唯剩的一點點理智清晰地叫:這東西……打死也不能出版! 可是,他哪敢駁新婚小嬌妻,努力屏著仔細翻找,突然看到一頁,“哎,出這個吧,這個還行。” 季萱瞥了一眼,“那身上衣服不是我畫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