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往后繼續(xù)翻了翻，再一瞥那本厚厚的新華字典，心里漸漸有了數(shù)，他扭頭瞧著林小松，指著上頭的一個字問：“這字念什么？”

    林小松兇巴巴道：“旁邊有拼音，不會自己看啊?！?/br>
    “哦，看見了，讀yín，楚籽烎，這個‘籽’我認(rèn)識，這不魯花菜籽油的‘籽’嘛，咱們家做菜用的那個?！?/br>
    林小松掄拳頭捶他：“討厭，你不準(zhǔn)看了?！?/br>
    楚毅樂得不行，卻一本正經(jīng)道：“‘楚烎’還行，這個‘楚籽烎’不好聽，現(xiàn)在滿大街都是什么子軒子皓的，跟風(fēng)也就算了，還弄個‘菜籽油’的‘籽’，你兒子以后識字了肯定得嚷嚷著去改名。我看要不就叫‘楚烎’吧。”

    林小松左右手齊開工，趁著他松懈一把奪回手賬本，然后塞進(jìn)了床頭柜的抽屜里，小聲咕噥：“你媽不是找人給他算好了。”

    “不聽她的就是了。”楚毅長臂一伸，直接把人攬進(jìn)懷中，“我拍板了，就叫‘楚烎’，主要還是我這姓好聽，給名字加了不少分。”

    林小松心里開心，面子上還卻裝得若無其事：“隨便吧，叫什么不是叫?！?/br>
    楚毅低頭瞧他，忍不住又笑了：“真隨便叫啊？那我可叫他‘楚燁’了?！?/br>
    “滾開，你一回來就沒好事?！绷中∷裳b裝樣子打了他幾拳，無關(guān)痛癢的。

    隔天，楚毅抱著孩子去派出所上戶口，大戳一蓋——“楚煒烎”。

    兩丫頭喜歡喊他“小團(tuán)子”，寶寶但凡哭鬧，樂樂就喜歡逗她弟弟，“小團(tuán)子，你怎么又哭了?！逼狡降降状罅诵瑫r常笑話她：“笨蛋，小孩子都會哭的。”

    坐月子的人容易感性，林小松只要見到那兩丫頭扒著襁褓看，眼眶總會無端地為之一熱。

    第105章 番外四

    林小松八歲的時候，隨他母親來過一趟北市，當(dāng)時是為了走親戚。

    林母出了火車站尋不著路，拉著兒子一路走一路問，林小松發(fā)育遲緩，瞧著只有五六歲的樣子，走累了，隨他媽坐在公交站臺的椅子上歇腳。

    “mama去前面看看，你乖乖在這兒等我。”

    林小松點(diǎn)頭，心里怯得很：“那你快點(diǎn)回來。”

    林母顧不上兒子，捏著寫有地址的紙條逢人就打聽，背影越來越遠(yuǎn)，直至拐個彎，消失在林小松的視線中。

    五月的晌午，北市還是有些熱的，林小松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抱在懷里，對面馬路上，走來一對夫妻模樣的中年男女，站了一會兒，女的低頭問林小松：“小朋友，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兒?。俊?/br>
    林小松抬起眼睛，里面盡是沒見過世面的天真與膽怯：“我在等我mama?！?/br>
    女人沖身旁的男人使了一下眼色，兩人立時換了殷勤笑容，女的說：“我知道你mama在哪兒，跟我們走吧?！?/br>
    “她在哪兒？”

    男的揚(yáng)脖子隨意指著前面的一家超市，說：“就在那家超市里給你買東西呢，她讓我們來接你。”

    林小松信了，從椅子上站起來，背好小書包打算跟他們走。

    一個穿校服的中學(xué)生突然走了過來，越過那對中年男女，直接問林小松：“你認(rèn)識他們嗎？”

    林小松緊抓著書包的兩條背帶，盯著眼前的男生看了會兒，“他們是帶我去找我mama的?！?/br>
    女人松了口氣，笑面虎似的，“對，我認(rèn)識這孩子的mama?！?/br>
    男生反手將手里的空水瓶子投進(jìn)一旁的垃圾桶，大概是嫌熱，擼了下右邊的校服袖子，女人以為他是要打人，下意識地往后一縮，神情鬼祟。

    男生了然，不著痕跡地撩了女人一眼：“那你告訴我，他媽姓什么叫什么?！?/br>
    打后面又奔過來一個男生，手里拿著兩杯冰可樂，嘬著其中一杯，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楚毅，我剛看見隔壁班的女班長了，就給你塞情書的那個?！?/br>
    女人回答不上來，眼珠子咕溜一轉(zhuǎn)，拽著林小松的胳膊往自己身邊拉，“走，我們這就去找你mama?！?/br>
    楚毅擼起左邊的校服袖子，動作幅度不大，但瞧著有點(diǎn)故意滋事的意思，“前面就是派出所，不想惹麻煩就把這小孩松開?！?/br>
    林小松嫌這女人攥得自己手腕疼，扭了幾下，掙脫了，跑到楚毅身后貓著。

    同伴男生看出點(diǎn)名堂，壓低了聲：“這倆兒是人販子??？”

    女人反應(yīng)激烈：“嘴巴放干凈點(diǎn)，誰是人販子！”

    同伴男生比之更激烈：“吼你媽呢，小爺說的就是你！”

    男人察覺出面前的兩個男生不是善茬，拉著自己的老婆訕訕地走了。

    林小松從楚毅背后繞到前邊來，仰頭看著他，“哥哥，謝謝你。”

    同伴男生笑了笑：“嘿，這小孩兒還挺聰明。”說著拍了下林小松的腦袋，“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倆兒是壞人?。俊?/br>
    “我不知道?！?/br>
    “不知道你還謝謝。”

    林小松舔唇傻笑，兩個小酒窩顯出來。

    楚毅當(dāng)時的個子已經(jīng)躥到一米八二，依舊是寡言少語的死樣兒，神情里寫滿了不耐煩，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懶得交代，拎著同伴的衣領(lǐng)就走。

    林小松認(rèn)定了他們是好人，一顛一顛地跟上去。

    高中生和小學(xué)生之間有著天然鴻溝，比東非大裂谷還寬，穿過吵嚷的人流，楚毅終于停下來，轉(zhuǎn)身看著他：“別跟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