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哥的眼睛晶亮，唇紅齒白，這一笑仿佛連冬雨都不在那么凜冽刺骨了，路過的風(fēng)都溫柔起來。

    “真是心有靈犀，我也是這么想的。”

    清理完地上掉的芹菜，霍欽拆開一個裝妙脆角的紙盒，把小東西放了進去。他似乎很開心，甚至還跟佳書回憶起了當(dāng)年在澳洲宿舍里，和她一起帶食堂剩飯養(yǎng)鴿兒子的事。

    不提這個還好，越提寧佳書越心虛。

    霍欽的鴿子就是她親手放的綠豆給不小心撐死的。

    她的記憶跟霍欽完全不是一個版本，嗯嗯敷衍應(yīng)著，眼觀鼻鼻觀心，待到電梯叮聲一響，迫不及待搶在前邊兒去開門。

    第77章

    霍欽進門, 放下東西就先去洗手間拿吹風(fēng)機，暖風(fēng)幫小麻雀把羽毛吹干。

    小東西一點不怕人，還把腦袋主動往霍欽指尖湊，諂媚的樣子讓寧佳書瞧著不是很順眼。

    “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你覺得叫什么好, 佳書？”霍欽轉(zhuǎn)頭看她。

    沒幾天就飛走了, 還取名字呢，寧佳書心想, 但還是十分敷衍地隨口取了一個, “灰灰？”

    “灰灰，這是佳書給你取的名字，你要記好啊。”

    霍欽叮囑著，關(guān)了吹風(fēng)機, 向她邀請道：“佳書, 你摸摸它, 它下次就記住你了。麻雀雖然腦袋小，但記憶力不錯，很聰明的。”

    不！寧佳書的內(nèi)心充滿拒絕。

    她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離著兩步遠(yuǎn), 飛快用指尖碰了一下它近乎光禿的翅膀, 硬著頭皮停頓兩秒，又飛快地收回手。溫?zé)岬挠鹈珟е稽c微凸顆粒的觸感，真是絕了，她后頸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寧佳書生怕霍欽再提出什么她無法拒絕的互動，主動找事情做，“豆豆應(yīng)該快到了，我先去幫你洗菜吧！”

    話音才落下, 門鈴響起來，寧佳書心里一顆大石頭落地——

    謝天謝地，霍欽的大侄女終于來了。

    在小舅舅的考前小灶下，黃豆豆在高三最后兩個月數(shù)學(xué)突飛猛進，考入上海一所本地老牌名校。

    如果顏控也是一種病，那黃豆豆一定是以貌取人的癌癥晚期，從前霍欽在離她們這些小輩太遠(yuǎn)，只敢遠(yuǎn)觀，現(xiàn)在好不容易熟起來，補習(xí)雖然是結(jié)束了，可已經(jīng)貼上來的小狗皮膏藥，怎么撕得掉呢？

    所以她隔段時間就過來刷刷存在感，和兩位長輩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

    門一開，她乳燕歸巢一般撲進佳書的懷抱，“小舅媽，你還是這么漂亮！我好想你呀！”

    把寧佳書給抱得一愣一愣的，定了兩秒，寧佳書覺得，比起和鳥兒親密接觸，她還是選擇抱抱香香軟軟的女孩子。

    家庭真能決定一個人的性格，像黃豆豆，就完美融合了高情商和自來熟兩種矛盾特質(zhì)。

    寧佳書自告奮勇自己洗菜，但其實沒超過十分鐘之后便被迫讓出了洗碗池前的位置。原因是她洗得太慢，磨磨蹭蹭就擦干凈了一盤西紅柿，還甩得到處都是水。

    切菜吧，菜刀拿起來沒超過兩分鐘，就被霍欽繳械了，“你去客廳玩點兒安全的?！?/br>
    “我可提醒你呀，”寧佳書試探，“現(xiàn)在不讓我學(xué)，以后你家務(wù)做累了，又來怪我什么也不干，那可就晚了?！?/br>
    “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佳書。”霍欽挑眉反駁，“我什么時候因為你不做家務(wù)有過意見？”

    “現(xiàn)在沒有，可不代表以后也不會有，據(jù)我觀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已婚婦女反饋，男人結(jié)婚后的變化會很大?！?/br>
    “家庭需要分工，每個人擅長的方向不同，職能也不一樣，就像我給你做飯，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讓我欣賞，這是一種清楚的供需與合作關(guān)系，結(jié)構(gòu)非常穩(wěn)固，所以你不用急著為還沒有發(fā)生的事情擔(dān)心?！?/br>
    “真的？”

    霍欽無奈嘆氣，“真的，你非要做點什么，那就等會兒洗碗吧?！?/br>
    吃完飯，吹干了羽毛的灰灰在客廳蹦來蹦去，就是飛不動。

    寧佳書塞了塊水果在嘴巴里，看它笨拙地蹦跶，連沙發(fā)往地面飛都摔得結(jié)結(jié)實實，毫不客氣笑到差點斷氣，“原來是只假鳥啊，哈哈哈哈……”

    可能有被寧佳書的取笑冒犯到，灰灰忽然不想再動，疲懶地轉(zhuǎn)頭跳回霍欽剛剛用毛巾和廢棉布給它搭的窩里。

    寧佳書頓覺無趣，刷地把簾子拉上，讓它孤獨在陽臺體會一只鳥的寂寞。

    回頭，卻恰好碰見豆豆的閃光燈亮起來。

    偷拍被抓包，黃豆豆能屈能伸立馬道歉，甜棗加討好一股腦送上來，“佳書姐，你不知道，這些粉絲啊，天天纏著我要你們的同框照生活照想磕糖，我不發(fā)還威脅我要取關(guān)。你瞧這張拍得多好，刪了可惜了……”

    寧佳書把手機接過來，相冊滑下來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拍了一堆了。

    這年頭，能做網(wǎng)紅博主，還真都有兩把拍照的刷子。

    照片里都是很瑣碎的生活細(xì)節(jié)，她和霍欽在流里臺面前肩并肩處理食材，廚房暖黃的燈光下，人的側(cè)臉就顯得格外專注溫柔，有濃郁的溫情在流淌。

    還有她盤腿靠在霍欽背后吃水果看電視的，拉簾子時折身笑的……寧佳書平時拍的照片，都怪她長得美，全都好看到有些不真實，這組分明很有生活氣息帶著隨意感的照片，卻被拍得一點也不普通，連畫面里的人都帶上了平日不會有的魅力。

    寧佳書表情凝重看了半晌。

    “你要拍照早說啊，我換條好看的裙子，這身居家服多寡淡。”

    “……??？”黃豆豆傻了。

    “照片也發(fā)一份給我。”

    “……那我能往微博上發(fā)嗎？”

    “行吧?！?/br>
    “耶！您真的好、太善解人意、太棒了！”

    黃豆豆都已經(jīng)做好了刪照片的準(zhǔn)備，萬萬沒想到，寧佳書開口第一句會是這個，喜形于色，抬手舉誓：“好嘞，我調(diào)了色精修之后，第一個發(fā)給您！”

    拿回手機，豆豆似又想起什么補充道：“還有，小舅媽，你不換衣服自然的樣子就超好看，和整張照片的基調(diào)完全融在一起了。簡直是顏狗的精神糧食，我這條微博肯定會被點爆的！”

    黃豆豆自高考后從mama那里拿回賬號密碼，到今天已經(jīng)是百萬博主。當(dāng)然，當(dāng)初那張高顏值的全家福，還有顏值天才小舅媽也功不可沒。

    “你舅舅你不問他的意見了嗎？要是他不愿意露臉呢？”寧佳書問。

    黃豆豆低頭修圖，“您都答應(yīng)了，他不可能不答應(yīng)，要我有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肯定也想昭告天下?！?/br>
    寧佳書聽得美滋滋，這孩子都不知道家里怎么養(yǎng)的，每說一句話都妥帖到人心坎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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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晚上，果然如霍欽所料，寧佳書被客廳里的牛油味兒給折騰得睡不著覺。

    她翻來覆去還是覺得渾身被泡在一股火鍋味里。

    “不是洗過澡了嗎？”霍欽感覺她睡得不安穩(wěn)，半夢半醒間拍拍她的背安撫，聲音帶著一點兒低啞的含混，“要不我再去把客廳窗戶打開？”

    “那該冷得睡不著了。”

    飛行員的休息日的睡眠很珍貴的，寧佳書本來也不想打擾霍欽，但奈何她實在忍不住翻身的沖動，把頭靠近他胸膛口，輕聲道：“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晚上就是覺得心跳得很快?！?/br>
    “不會是病了吧？”霍欽聽到這句，睡意頓時便清醒了一些，抬手按在寧佳書額頭，“還好沒發(fā)燒，還有哪里不舒服?！?/br>
    “也不是不舒服，”寧佳書坐起身，“就是哪里不對，我說不上來?！?/br>
    寧佳書的話音才落下，霍欽將床頭燈打開，便聽她的手機響起來。

    來電顯示是澳大利亞的區(qū)號。

    寧佳書從前是在澳洲航校認(rèn)識過不少朋友，但中國時區(qū)已經(jīng)過十二點了，懂點兒社交禮儀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打來電話。

    她和霍欽對視一眼，劃了接通。

    大抵真的有親人感應(yīng)的說法，因為寧佳書一接通電話，就聽那端道：“佳書，我是你黃叔叔，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但你先不要急……”

    在來人報上身份之前，佳書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聲音，這是早年和爸爸同期移民澳洲的老朋友。

    盡管他一再說不要急，但佳書心還是跳了兩跳，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試探道：“黃叔叔……是我爸出了什么事嗎”

    “嗯，你爸爸他病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到醫(yī)院，正在急診搶救?！?/br>
    “急診？”寧佳書嚇得手機差點從手心掉出來，“搶救？怎么會叔叔，前兩天我爸他打電話給我還好好的，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病了？我爸他沒什么同齡人的基礎(chǔ)病啊……”

    “突發(fā)心臟梗塞，幸好事發(fā)暈倒之前他及時給我打了電話，救護車也到早，但是醫(yī)生說要隨時做好手術(shù)準(zhǔn)備，你爸爸暈倒之前本來叮囑過我不要通知你，但實在沒辦法，但手術(shù)馬上需要監(jiān)護人簽字……”

    “周映呢？”寧佳書火從心起，“她哪兒去了？”

    那邊沉靜了很久。

    “你說話呀叔叔！”寧佳書急了。

    “我本來真的不愿意把這些事告訴你，佳書，周映她，悄悄變賣了你爸爸給她的股份和不動產(chǎn)，買主是當(dāng)?shù)刈畲蟮霓r(nóng)場的主人，也算是你爸爸的對家，現(xiàn)在拿錢帶孩子跑了。這是一周前發(fā)生的事?！?/br>
    一周前，那時候?qū)幐高€在假裝若無其事跟她通電話。

    寧佳書心里惶惶然，大腦被消音般，一片空白。

    直到霍欽開口，“鎮(zhèn)定點，佳書?！?/br>
    他從背后握住她的手，溫?zé)嵫刂菩膫鬟f過來，她勉強找回一些神志，“她怎么帶著我弟弟一起跑了？”

    沒等黃叔叔回答，寧佳書又問，“這孩子不是我爸的吧？出生時候做血檢了嗎？”

    “……”電話那端尷尬了一瞬，“你這孩子真的聰明，要是你就在你爸身邊，這件事情哪里可能會發(fā)生?！?/br>
    男人嘆了一口氣，“你爸是昨天才發(fā)現(xiàn)的，周映把東西卷走之后，你爸一開始還以為她只是發(fā)脾氣，還惦記著要聯(lián)系人家，前兩天反映過來了，又說拿錢把孩子換回來，直到昨天越想越不對勁，才回醫(yī)院仔細(xì)查了出生報告。周映當(dāng)時把血型那頁換了，孩子不是你爸的。哎，人真的是越老越糊涂，什么都不能跟年輕時候比，錢沒了無所謂，但我看你爸爸他這次受的打擊真的挺大的……”

    第78章

    三個小時后, 寧佳書坐上了前往香港的飛機，從香港轉(zhuǎn)機昆士蘭，這是最快的航班。

    在香港落地的時候，寧佳書授權(quán)簽了寧父的心臟手術(shù)協(xié)議, 她還沒進機艙, 寧父已經(jīng)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

    和她一道飛往昆士蘭的, 還有霍欽。

    這是霍欽在申航工作幾年第一次使用公休。

    他害怕佳書太慌出意外，始終是那么大的事, 就算最后什么忙都幫不上, 陪她身邊也是一種安慰。

    寧佳書從來沒有一次覺得航程這么漫長到難以忍受。

    在這十幾個小時里，她一遍遍回憶從小到大每一個瞬間寧父陪她渡過的瞬間，忽然深感自己是實在不是個稱職的女兒。寧佳書很少去主動關(guān)心身邊的人，都是寧父給她打電話過來, 不管嘮叨還是聊天, 有時候時間緊了, 她還覺得不耐煩。

    總是父母擔(dān)心她、念叨她，這一次，輪到父親病了。她怪自己明明都起了疑心, 當(dāng)初為什么不再往下多管管, 也怪自己, 爸爸經(jīng)歷了那么大的事，那天打電話，她明明應(yīng)該聽出端倪的。

    凌晨的機艙都是安靜的呼吸聲，客艙大多數(shù)燈光都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霍欽只能隱約看見旁邊女友肩膀的輪廓在輕輕抖動。

    她哭了?；魵J突然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