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詞不達(dá)意。

    顧朝明這段話說得沒有間歇，在心里憋了整整一個傍晚。

    拿過林見樊手里的烤腸還得和他解釋一句再吃時，顧朝明覺得也許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根本還沒有達(dá)到他所說的可以有話直說的層面，而只是他一個人對林見樊討好人這種行為的直言不諱。

    林見樊被顧朝明突然的一大段話震住，手里的湯勺懸在半空忘記放下。

    顧朝明看著他的眼睛，看著林見樊干凈的瞳孔，那一刻顧朝明非常害怕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發(fā)生太多，太多的事打破他對這個世界、對原有生活的認(rèn)知。

    前一十七年，他一直認(rèn)為在顧濤的拳腳下，是母親的隱忍與為了不讓他成為單親家庭的堅持，而現(xiàn)實告訴他母親只是還未掙脫顧濤的桎梏，現(xiàn)在掙脫了就倉皇逃離。

    母親不是不愛他，只是沒有他以為的那么愛他。他以為最疼愛自己、與自己關(guān)系最密切的人其實在他不知道的世界里有她自己的生活。

    他害怕那些意想不到的事，害怕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害怕自己對另一個人太在乎。

    他畏畏縮縮，蜷縮在角落，對林見樊“沒吃飽”的謊言陰陽怪氣。

    說出這段話，顧朝明似把內(nèi)心的害怕解析出來，再悄悄融入這一大段話中。

    班上這么多人，顧朝明唯獨希望林見樊能夠?qū)λ嬲\以待。

    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把林見樊列入朋友的劃分線內(nèi)，可林見樊討好的謊言卻似乎在說：“你和別人沒有什么區(qū)別?！?/br>
    “我們只是普通的同學(xué)。”

    普通的同學(xué)而已。

    知道他對林見樊直言讓林見樊別討好別人時，蘇炳和岑西立說他說話太直。

    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就是自己的多管閑事、自作多情，林見樊只是討好地配合他？

    夜晚天色暗淡，店里墻壁上掛著的電視上男女主人公經(jīng)過各種錯過終于再次相逢。兩人在機(jī)場擦肩而過，心靈感應(yīng)，各自回頭拋下行李穿越茫茫人海朝對方奔去。

    時過境遷的緊緊相擁已是無言，只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女主哭得梨花帶雨，一個超長放慢旋轉(zhuǎn)鏡頭，配上悲傷的主題曲更是催人淚下。

    店主唏噓感嘆：“有情人終成眷屬?！?/br>
    主題曲的音符一個一個飄在人們心上，擁抱過后的男女主人公哽咽著和對方訴說多年的愛意與悔悟。

    冗雜了劇情大爆點、迎來劇情高/潮的情節(jié)，顧朝明連一個音符都沒聽進(jìn)去，顧朝明盯著眼前的林見樊，在他說完那段話后，兩人相顧無言。

    林見樊似是被他那一大段沒有間歇的話給驚著，顧朝明可以看到他清澈的瞳孔在聽到他那段話后放大，在頭頂?shù)臒艄庀驴吹酶鼮榍宄?/br>
    林見樊抬眼看向顧朝明，只看一眼，顧朝明的眼神太過于直白炙熱，燙到他眼神躲閃。

    林見樊移開眼神，微微低下頭，手不自然地要去找點什么事做地握住瓦罐里的湯勺，慢慢地一圈一圈攪弄著湯罐里剩下的湯汁。

    湯勺劃過罐底，湯里配料旋轉(zhuǎn)。林見樊垂下眼眸，盯著被自己攪動的湯汁，一眨眼，扇形的睫毛撲動，帶起眼中顧朝明看不懂的情緒。

    幾個月了，幾個月的相識，顧朝明的學(xué)習(xí)成績有所進(jìn)步，不再渾噩，相比起剛開學(xué)的時候，他已經(jīng)改變許多，可他依舊是看不懂林見樊眼中情緒的人。

    顧朝明覺得無論自己智商怎么高超，林見樊臉上的表情依舊是他解不開的迷，更何況他的智商還不夠，林見樊臉上的表情他一二都解不出，只能看著他垂眸盯著瓦罐里的湯。

    電視里的男女主人公訴說思念的片段還在繼續(xù)，林見樊那邊的氣壓一時安靜下來，像垂直的斷崖，像無聲的雪崩。

    良久的沉默，林見樊和顧朝明都沒出聲，一人盯著桌上的湯，一人盯著盯湯的人。兩人都沒有動作與言語，這些仿佛都從這段對話中剖離，只有慢慢冷下來的湯汁在攪動。

    自己是不是說得太直讓他難堪了？顧朝明看著對面不出聲的林見樊想。

    “林見樊？”顧朝明試著叫他一句，卻見他肩頭微微抖動，手指彎曲緊緊握住勺把，湯罐里波濤洶涌。

    顧朝明察覺到他的異樣，又叫了他一聲，林見樊沒反應(yīng)。顧朝明伸手穿過隔在兩人之間的餐桌輕輕打下他緊握湯勺的手，林見樊這才抬起頭看他。

    對上林見樊抬起的臉，顧朝明呼吸不禁一滯，眉頭皺起，整顆心都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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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因為林見樊一直低著頭，坐在林見樊對面的顧朝明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林見樊的眼睛已經(jīng)被淚水浸潤，整個眼尾紅透，下眼眶承載太多，仿佛下一刻就要決堤的大壩。

    即將面臨決堤的大壩盡職盡責(zé)承擔(dān)自己的責(zé)任，任海浪拍打依然屹立。

    林見樊整個眼睛因為忍耐而睜大，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眼淚就掉下來。

    林見樊吸一下鼻子，顧朝明都能聽到他的哭腔。林見樊一抬頭這副忍著眼淚的模樣讓顧朝明驚慌又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