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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仵作嬌娘在線閱讀 - 第74節(jié)

第74節(jié)

    薄若幽一愣,“民女……看的不多,近來也未看過、”

    這等才子佳人的故事最引人春心萌動,薄若幽這方面心思極淡,自然不會專門去看這些,然而霍危樓一本正經(jīng)的道:“看的不多,那你需要多看看?!?/br>
    薄若幽正不解他這話是何意,外面福公公道:“侯爺,寧驍來了?!?/br>
    霍危樓神色一定走去書案后,薄若幽也看向門口,片刻后寧驍大步而入,大抵沒想到薄若幽在這里,他有些意外的掃了她一眼。

    霍危樓問道:“有消息了?”

    寧驍行禮應是,又接著道:“二小姐的貼身侍婢說,她的確去別的書館買過,可并不常去,最喜歡的還是崇文書館,帶墨字的書館她想不起來。屬下想著這般要么是二小姐去別處當真極少,要么便是二小姐去了別處她卻不知道,而后連夜照著侯爺?shù)姆愿廊ゲ樵L,這個京城,名字里帶墨的書館一共有三十來家,能拓印昨夜那書冊的卻只有五家。”

    昨夜的書冊算是珍本,原本早已流失,如今也只有各類拓本在市面上流傳,且銀錢不菲,寧驍自袖中掏出一張紙卷來,“這五家城西兩家,城東兩家,還有一家在城南?!?/br>
    薄若幽忍不住問:“可是有在城東玉溪河附近的?”

    寧驍點了點頭,“城東的兩家都在玉溪河附近,一家靠近東市,還有一家在長興坊東側,距離二小姐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不遠,昨日去崇文書館之時問了書館內的小廝,小廝回憶說的確見過二小姐,因二小姐常去,也認得她,可二小姐昨日并未買書,而是看了看便走了,離開時候的方向也只是出了福順街,并無別的異常。且小廝說,二小姐雖然買了許多書冊,卻也無旁的異處,也未見她在崇文書館見到什么人?!?/br>
    薄若幽禁不住道,“所以二小姐說去崇文書館只是個幌子?她想去的其實是別的地方?”

    霍危樓接言道:“多半去了城東。”

    福順街并不靠近玉溪河,而她尸體被發(fā)現(xiàn)之處更是距離福順街極遠,而兇手亦不好擄一個大活人去東邊,唯有魏靈自己往東去的可能性最大。

    霍危樓站起身來,“出發(fā)吧?!?/br>
    寧驍應聲朝外走,薄若幽見狀輕提了一口氣,想說什么卻又未說出口,眼底更閃著蠢蠢欲動的光,霍危樓剛走出兩步,此時回頭看她,“想同去?”

    薄若幽立刻點頭,顯然等的就是他這話,霍危樓便道:“那便跟來?!?/br>
    說畢霍危樓轉身朝外走,薄若幽一時眼底明光大亮的,寧驍眉頭微擰,看看霍危樓,再看看薄若幽,而后才跟了上去。

    薄若幽被他看的有些心虛,畢竟摸查尋訪實在輪不到她,她不由更感激霍危樓,他看出她心底想著什么,更滿足了她,這令她心底生出兩分隱秘的歡喜。

    出了府門,霍危樓已上了馬車,見薄若幽出來,卻是掀開簾絡朝外道:“你跟著本侯走。”

    寧驍翻身上了馬背,一聽這話,更是眉頭擰緊,盯著薄若幽,仿佛要從她身上盯出個洞來似的。薄若幽卻并非第一次與霍危樓同車,忙不迭爬了上去。

    馬車轔轔而動,因瀾政坊在城西,往城東要走小半個時辰,這一路上薄若幽掀開車簾望著外間,口中只與霍危樓說案子,霍危樓睨著她一時覺得有些好笑,“本侯將你舉薦入京兆府,孫釗當真是不虧,你心心念念想著案子,便無旁的可說?”

    薄若幽微愣,“如今案子緊迫,民女自然掛心,侯爺難道不掛心嗎?侯爺好容易有一日沐休卻還來查訪……”

    薄若幽訥訥說完,一時又想,她能和武昭侯說些什么?

    霍危樓心底嘆了口氣,忽而問:“你說你義父患病,他如今如何了?”

    薄若幽便揚唇,“義父會些醫(yī)理,總是給自己開著方子吃著,如今冬日過去,天氣暖和起來,他便也好過許多了,多謝侯爺關心?!?/br>
    霍危樓想了想,“若覺不妥,本侯也尋御醫(yī)為他看看?!?/br>
    薄若幽一時受寵若驚,“多謝侯爺,若義父再犯病,民女再來麻煩侯爺?!?/br>
    霍危樓見她那般模樣,便知她如今跟著他也未生出什么旁門左道的心思,一時覺她蠢笨,一時又覺難得,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她家宅近況,問著問著連良叔良嬸都了解了個大概,如此一路行來,等到了第一家書坊之時,太陽已爬上了中天。

    第一家書坊名為翰墨,占著東市一間臨街鋪面,十分寬敞,掌柜好客,見幾位貴人同來,殷勤的上前來接待,可一轉眼看到繡衣使跟在后面,神色立刻變了幾分。

    霍危樓帶著薄若幽在書坊內看了看,目光卻未有停留,直到找到了前朝書圣的行書拓本,“這些拓本平日里買的人可多?”

    掌柜誠惶誠恐的道:“不算多,這套拓本我們負責拓寫的人寫的十分辛苦,要兩三個月才能出一本,因此并不便宜,買此書的多為有些才學,想在書法上有所精進的?!?/br>
    霍危樓看了寧驍一眼,寧驍立刻掏出一張畫像來,又問:“可見過她來買這套拓本?”

    畫像上是魏靈,也不知是直使司誰畫的,頗為逼真,掌柜看了看,卻搖頭,“買這套拓本的多為年輕公子,姑娘還當真不曾見過?!?/br>
    霍危樓凝眸,不是魏靈來買,卻也有可能是旁人買了,而后送與她,“近半年,你這里賣出多少拓本?”

    掌柜苦笑一聲,“還未到十本?!?/br>
    “可知他們身份?”

    掌柜的苦笑搖頭,“這自然是不知的,客人們買了東西便走,小人們也不會過問?!?/br>
    霍危樓便沉了眸子,又問了些細枝末節(jié)之問,可掌柜給的答案卻皆是令人失望,他也不耽誤功夫,徑直帶著人往長興坊東側的書坊而去。

    馬車又行了兩柱香的功夫,待下馬車之時,薄若幽便看到一家墨意書畫館,此處不僅賣書,還賣畫,店鋪開在對著玉溪河的一側,看起來稍顯冷清,可一進鋪子便可見幾幅名作仿畫掛在正中,薄若幽這般門外人竟一下被驚著,幾乎以為是真品。

    掌柜正趴在柜臺之后打瞌睡,聞聲頭也不抬的道:“看書看畫隨意,明碼標價童叟無欺,若想定制仿畫刻印拓書先談價錢后開工,另外還出京城各大才子詩作畫文和最時興的話本……”

    掌柜的口條順溜的念了一串,發(fā)覺不對勁才抬頭來,見霍危樓帶著薄若幽進了門,且二人皆是氣韻不凡,連忙站起身來,“二位看點什么?”

    剛說完此言,一眼看到了門外的繡衣使,掌柜的面色微變立刻朝外走,“大人,本店小本生意,是真品還是仿品皆是明明白白,絕無欺客之行——”

    霍危樓打量了這掌柜幾瞬,只去看擺放拓本之處,然而一眼看過去,卻是未看到在魏靈那處看都的畫本,他沉了沉眸子,示意寧驍,寧驍再度亮出魏靈畫像,本以為此處格外偏僻,只怕仍然尋獲無果,可沒想到掌柜竟然輕輕咦了一聲。

    “這位小姐小人是見過的?!?/br>
    此言令霍危樓幾人神色一振,那掌柜的又道:“這位小姐喜歡陸大才子的畫作和書法,這兩個月來問了幾次,結果卻將《松濤圖》和《滄浪亭》錯過了?!?/br>
    霍危樓揚眉,“陸大才子是誰?”

    掌柜一愕,“大人竟是不知?陸大才子便是陸聞鶴,他是國子監(jiān)陸祭酒的外甥,十五歲便中了進士,本來還能中狀元的,卻因病未能趕赴考場,他的畫作,臨摹的比真品都不差,這一兩年他開始做自己的詩作畫作,小小年紀便有一代大家風范,他的詩和畫,在京城之中可說千金難求,小店不才,和陸大才子有幾分交情,偶爾能定到他的畫,不過他有時候半年才出一張畫,實在是緊俏的很?!?/br>
    霍危樓知道國子監(jiān)祭酒陸稼,卻不知什么陸聞鶴,他看了一眼廳堂,“哪張畫作是他的?”

    掌柜的苦笑一瞬,“店里自然是沒有的,他的畫作一出便要搶,大人若要,小店只能托人問問,大人再出個價,這畫能不能落到大人手里,還是個未知之數(shù)?!?/br>
    霍危樓不置可否,“這位小姐來的次數(shù)極多?”

    掌柜忙不迭點頭,“以前沒見過,就是這小半年來得多,不瞞大人說,小店是存著鎮(zhèn)店之寶的,來小店的客人都出手大方,因此最近半年,陸大才子的畫作也都是由本店出手的,這位小姐也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便來問了多次,她沒買到陸大才子的畫作文章,不過知道陸大才子擅長行書,倒是買了些別的拓本回去?!?/br>
    若這陸聞鶴中了狀元,霍危樓自然知道,可這位在科考之上并未出彩,他自然不知的,而他更想知道,在京城之中享有盛名的才子到底有何才學。

    “陸聞鶴的詩書畫作賣價幾何?”霍危樓問。

    掌柜的伸手,比了個食指出來,“至少都是百兩起步,他出過一本詩文集子,后來被競到了這個數(shù),也是本店賣出去的——”

    他五指張開,一臉得色。

    霍危樓揚眉,“既如此有才學,為何不知他曾繼續(xù)科考?且他盛名如此,那平日里想必極出風頭,倒不知他家住何處,可愿入仕?”

    霍危樓不顯山不露水的,掌柜的摸不準他的身份,便謹慎的道:“大人要如此想,那便有些俗了,這位陸大才子頗有文人傲骨,京城多少文會雅集請他,可他從來不出面,亦從不公然靠著畫作斂財,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還寫過一篇駢文抨擊朝——”

    仿佛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掌柜的連忙改了口,“倒也不是抨擊,只是說對如今的朝野頗有些質疑,因此倒是少了入仕之心,他如今已經(jīng)是雙十之齡,若當真想科考,只怕早就中了狀元了?!?/br>
    這掌柜只看到繡衣使穿著官服,卻并未辨明他們的身份,因此才敢胡言,薄若幽站在一旁,當真替他捏了一把汗,霍危樓卻尋常的一笑,“就算是一代文豪,也不一定能當為民請命的好官,他既然敢針砭時弊,卻無投身官場更時易道之勇,說來也不過一酸書生罷了?!?/br>
    掌柜的忍不住瞪了瞪眸子,深吸口氣道:“大人非要如此說,那……那小人就不得不拿出陸公子的畫作讓大人心服了?!?/br>
    剛說了沒有,此刻卻又說拿出,霍危樓露出興致盎然之象,掌柜立刻轉身往內室去,薄若幽搖了搖頭,只去打量廳堂內的書畫,看著看著,薄若幽忽然在架子最底層看到了一排影帖,她忍不住上前將那字帖拿起來,“這帖子仿的極好?!?/br>
    霍危樓走至她身后,目光越過她肩頭看過去,末了淡哂一聲,“好在何處?”

    察覺出他話語里有些不滿,薄若幽略一沉吟,“不過仔細一看,也確是爾爾?!?/br>
    霍危樓這才滿意了,這時,掌柜如珠似寶的將一副山水圖捧了出來,“大人請看,這只是仿品,卻也能看出一二功夫,大人覺得此畫如何?”

    霍危樓轉眸看去,剛看了一眼眉頭便揚了起來,“這幅畫,我見過?!?/br>
    第73章 四和香13

    此言令掌柜面色微微一變, “這是陸公子大半年前畫的《千江圖》,聽說被人高價買走了,后來城中許多學子文士皆嘗試過仿畫, 卻都不曾畫出那般神韻,唯獨小店有幾位手法了得的, 花了幾月功夫才仿出來, 只是小店還未掛出來賣, 大人若是見過,必定見的是真品,莫非, 買走這幅《千江圖》的人大人認識?”

    薄若幽也狐疑的望著霍危樓, 霍危樓似笑非笑的,卻是不答反問,“你店中賣過陸聞鶴的畫, 且又見過這位小姐來店中問過多次,那你可有見過陸聞鶴與這位小姐在此碰面?”

    掌柜的有些茫然, “這是不曾的, 便是小人也只見過陸公子兩次,尋常都是說好了價錢, 再交了定錢,而后陸公子才會命人將畫送過來?!?/br>
    “沒有中間人?”霍??┯謫?。

    掌柜的便道:“沒有的, 一開始陸公子有一位相熟的畫館,他的畫也大都在那里寄賣, 后來畫館掌柜離開京城了, 因與小人相識,便將陸公子的畫作放在了小人此處,也是小人爭氣, 沒讓陸公子的畫跌錢銀兒,因此,后來陸公子的畫小人還算容易拿到。京城中其他書畫館的東家也想賣陸公子的畫,不過次次都爭搶不過小人?!?/br>
    掌柜的一邊說一邊將手上畫卷卷起來,又道:“小店里除了京中才子們的畫作詩文,亦有兩幅前朝大家的真跡,大人您可要看看?”

    掌柜看出霍危樓并不欣賞陸聞鶴的畫作,又覺他身份多半尊貴,便試探著問了問,霍危樓卻仍然看著他手中畫卷凝眸未語。

    掌柜便又道:“這仿品雖然極像真品,可到底配不上大人身份,大人若是喜歡,小人可去問問近來陸公子有無新的畫作?!?/br>
    霍危樓看了這鋪子一圈,“這位小姐多久來一次?最后一次來是何時?”

    掌柜的忙道:“最后一次來是五日之前,至于之前多久來一次小人有些記不清了,每月都來,來的勤的時候十天半月便要來一次,且小人猜測,這位小姐多半是對陸公子有意,因此不辭辛勞,對陸公子心生仰慕的小姑娘小人見過不少,可大都只是來問一次兩次便罷了,唯獨她是來問了數(shù)次的,小人便記起來了。”

    頓了頓,掌柜的有些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大人來問這位小姐可曾來過此處,莫非……這位小姐離家未歸?”

    繡衣使穿著衙門公服,一看便是哪個衙門的,可若是出公差,又怎會有女子跟著?且霍危樓亦是微服,掌柜的想來想去,只覺霍危樓來尋人的,他便忍不住問:“莫非是這位小姐與人私奔了?難不成……是與陸公子私奔了?”

    霍危樓看了他一眼,掌柜被他神色一迫,忙閉了嘴。

    魏靈常來此處是真的,先不論有物與人私見,可至少她要來的是此處,而非崇文書館,崇文書館只是個幌子罷了,她多半亦是仰慕陸聞鶴之人,可她出身伯府,身份也算尊貴,若她當真喜歡陸聞鶴,為何不直接想法子見他?而要這般偷偷摸摸的。

    霍危樓視線掃過廳堂,“此處還有哪些人的書畫在此寄賣?”

    掌柜便嘆了口氣,“不少呢,可是那些人沒名沒姓的,如何賣的出去?好多人以此為生,卻連生計都難維系,也實在可憐,只有那些擅長仿畫的多少有些油水可得。”

    無名無姓者,畫工又尋常,真正喜好書畫之人自然不會買他們的作品,而仿畫,尤其仿傳世之作,卻幾乎是供不應求。

    霍危樓走在架子旁隨意的翻看,薄若幽見狀也跟著他翻看書冊畫卷,看了一圈,倒是真的發(fā)現(xiàn)了幾張仿的不錯的,霍危樓又問,“這位小姐來時,身上是否常穿著紅裙?是獨自來的?”

    掌柜的頷首,“正是,這位小姐生的貌美,又喜好紅裙,一看便是富貴出身,不過她的確每次都不帶丫頭,又有些奇怪?!?/br>
    “在你此處寄賣書畫的文人里面,可有左手殘缺者?”

    霍危樓語氣漫不經(jīng)心的,掌柜的聽的一愕,“左手有殘缺?那是沒有的……這些文人書生,大都是入過考場未中的,有些還是舉人之身,他們不會有殘疾?!?/br>
    薄若幽驗尸得出兇手左手受過傷或者左手只有四指,可掌柜之言卻令霍危樓有些失望,他又打量了鋪子一圈,見暫無所得,便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帶人離開。

    上了馬車,霍危樓吩咐道:“去霍國公府?!?/br>
    薄若幽遲疑道:“侯爺說見過那副畫,是在國公府見的?”

    霍危樓頷首,“霍輕泓買回去的。”

    薄若幽想到霍輕泓倒也不覺意外,倒是霍危樓神色陰沉沉的,薄若幽見他如此,已料想到稍后他不會給霍輕泓好臉色。

    然而馬車到了國公府,霍輕泓卻并不在府中。

    寧驍站在馬車之外稟告道:“說世子已經(jīng)有好幾日未回府了,今日這個時辰,還不知道在哪里?!?/br>
    霍危樓面色一下子變的十分難看,吩咐道:“本侯去未央湖畔看看他在做什么,你帶幾個人去國子監(jiān)祭酒家走一趟,好好的查問查問這位陸公子的底細,本侯會帶霍輕泓回侯府,稍后將這位陸大才子也請來侯府見一見?!?/br>
    寧驍應了,忙帶著人往國子監(jiān)祭酒府上去。

    薄若幽即便才回京城不久,卻也知道未央湖畔頗多青樓畫舫,霍危樓探問都不探問便知霍輕泓在那里,也算對霍輕泓了解甚深。

    馬車直朝著未央湖去,未央湖在城西,位置雖是偏僻,卻因為風景極佳,又連著西市要道,便成了一處賞景玩樂的繁華之地,湖畔酒肆畫舫頗多,幾家頗有盛名的青樓便在湖畔屹立著,這些青樓非尋常妓館可比,其中多有絕色,且各個身懷絕技,要入此地一近芳澤,少不得要一擲千金,實乃是京城銷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