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沉看著跟前動來動去的人影，嗅著鼻端慢條斯理浸潤的甘甜香氣，眼里的眸光漸漸深了。

    ……

    燕挽給寧沉作了半宿的畫，是后半夜回來的，燕府的下人都睡了，他敲門驚醒了看門小廝，獨身往自己廂房走去，將近廂房時看到一抹高大身影立在廊柱下。

    燕挽不愿在宮中留宿，哪怕寧沉刻意磨他，他也犟著回來了，卻不想居然有人在等他。

    第24章 難嫁第二十四天

    他將手中宮燈往上提了提，“兄長?！?/br>
    紀風玄從黑暗中走出，英俊的面容被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倒是不顯得冷酷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燕挽道：“宮中作畫故而耽擱了，兄長如何這么晚還沒睡？”

    紀風玄薄唇一抿，答：“賞月?！?/br>
    燕挽望了眼天上，月亮只有平平無奇的半弦，著實沒什么好看的。

    燕挽笑了一下，問：“兄長喝酒嗎？”

    紀風玄擰眉未語。

    燕挽有些無奈道：“反正我也已經(jīng)睡不著了?！?/br>
    過不了兩個時辰天亮了，沒睡好又要起床，倒不如不睡算了，反正也沒什么倦意。

    紀風玄方才開口：“好?！?/br>
    燕府花園也有涼亭，只不過太遠了蚊蟲也多，他們?nèi)×司凭途徒伊藟K石階坐下。

    燕挽喜歡甜的，所以喝的果酒，玉色的窄口小壇底部大概一個巴掌那么大，紀風玄喝的女兒紅，一拔塞就散發(fā)出nongnong酒香。

    燕挽悶了兩口，順勢往后一躺，手墊著腦袋，道：“兄長能給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嗎？”

    紀風玄低垂眼睫，緩緩道：“倒也沒什么好講的，你若想聽，我便講給你聽罷?！?/br>
    燕挽說：“想聽?！?/br>
    紀風玄默了一下，用以低沉的聲音娓娓道：“自我記事起，我的父親就很嚴厲，母親卻很溫柔，我有兩個哥哥，先后戰(zhàn)死，父親的脾氣就變得越來越暴躁，盡管我是家中唯一的嫡出兒子，他也總是打罵我，每次被打完之后，母親就會偷偷給我做一碗魚丸湯，湯里飄滿了蔥花，后來有一回我不滿父親的嚴苛離家出走了，可我又不敢走遠怕母親擔心，就偷偷藏在一個甕里睡著了。”

    “后來呢？”

    “我就躲在甕里看忠義侯府出動了所有護衛(wèi)去找，父親急瘋了，我從來沒見過他那么可怕，好像能把人給吞了，我有點后悔，又不敢立刻就出去，就躲到了深夜，夜深后我從甕里偷偷爬出來，回了自己的房間，我就看見父親坐在那兒?！?/br>
    燕挽失笑道：“兄長可真不是一般的頑皮，想必忠義侯又打你了罷？”

    “不，父親沒有打我?！奔o風玄緩緩道，“他反倒對我放縱了起來，不逼我看兵書，也不逼我練武了，后來母親將我找了去，哭著同我說父親是他怕有一天戰(zhàn)死，換我上沙場，會落得跟兄長們同樣的結局，讓我原諒他。”

    燕挽悵然微嘆：“但是兄長從來沒怪過他，又遑論原諒呢?！?/br>
    紀風玄心弦被撥了一下，喝了口酒，靜問：“你又怎知我從來沒有怪過他？”

    燕挽但笑不語，紀風玄也不再問了。

    晚風徐徐，地上晃動著婆娑的樹影，月光從樹枝縫隙中細細密密的漏下，形成詭美的畫面。

    紀風玄倏然出聲：“你喜歡你jiejie嗎？”

    燕挽噌地一下坐了起來，面色有一絲絲僵，他咳了一聲，極力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問：“兄長想jiejie了么？”

    紀風玄波瀾不驚道：“我喜歡你jiejie?！?/br>
    語氣很稀疏平常，像是在談論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突然被表白的燕挽有一絲絲尷尬，他別過眼去，人也不敢看，驚訝表現(xiàn)得十分浮夸：“??？真的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jiejie她……她確實挺好的?！?/br>
    早知道不喝酒了。

    鬼曉得夜半私語為什么會私到這個。

    燕挽以為自己早知道紀風玄喜歡女裝的自己這件事，應該可以很淡定很從容，但……完全不是這樣?。?/br>
    紀風玄許是想到了過往的事，輕笑了一聲，輕輕的像是一片羽毛墜落，嗓音磁性而溫醇：“你jiejie逝去的時候你還在五臺山，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br>
    燕挽嘴角抽了抽，低頭不停的喝酒，心道：我也是一個很特別的男子。

    “可惜你們相處不多，如果她還在的話，你們感情應該會很好罷?！?/br>
    “咳咳……這個……”

    燕挽撓頭實在不知道說什么。

    “她很美，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br>
    噗——

    燕挽一口酒噴出來，不小心狠狠嗆了一下，他嗆得眼淚汪汪，臉頰都紅了。

    紀風玄終于打住，替他撫了撫背，蹙眉不解道：“甜酒你也能嗆到？”

    燕挽順過了氣，緩了好半天才從最美中緩出來，仍是不敢看紀風玄，怕他發(fā)覺異樣，或者突然聯(lián)想到什么，卻又忍不住問：“兄長到現(xiàn)在還喜歡著我……我jiejie嗎？”

    “嗯?！?/br>
    “喜歡到什么程度？”

    “很喜歡?！?/br>
    “……”

    “怎么了嗎？”

    “啊，沒有?！毖嗤煊檬稚攘松蕊L，給自己的臉降溫，他可以想象自己現(xiàn)在多半是臉紅脖子粗了，偏還要裝作毫不在意的問，“我長得這么像jiejie，兄長會不會偶爾把我看成是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