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jié)閱讀_5
只要西席與侍衛(wèi)一疏忽,幾個皇子便帶著一幫小孩翻墻跑到清蘇里,一路吃喝玩鬧過去,貓憎狗嫌。 當(dāng)然,出了事兒,受罰的往往都是靳岄。 靳岄卻一點兒不惱那西席先生。老頭兒雖兇,但十分疼他,戒尺打了手心,隔日總會給他帶些吃食安慰:或是梅花包子廣寒糕,或是李子旋櫻桃煎,又或是炒銀杏炒栗子,熱騰騰裹在手巾中,珍而重之地在靳岄面前打開。 靳岄鼻中發(fā)酸,打了個噴嚏。 白霓敲敲窗:“公子冷么?” “不冷?!苯鶎榭s進軟被與大氅中,“我再睡一陣,你不必擔(dān)心?!?/br> 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馬車搖晃著,他又回到了清蘇里?;亻T的jiejie帶了許多糕點,姐夫偷拎一壺摻了酒漿的梅汁,隔壁方尚書的雙胞姐弟在墻頭喊他出門玩兒,管家撿的狗兒在花下睡覺,母親則挎著小竹籃在院中打果子,父親……靳岄沒夢見靳明照。 他跑出家門,卻見四野茫茫。遠之又遠的地方立著個高大人影,身負鐵甲手持長劍,正大聲喊他。 “岄兒——” “爹!”靳岄朝他飛奔,卻被雪地絆倒,“爹爹!你來接我么!” 那人卻不答,只是一聲聲喊他,又痛又不舍。靳岄沒法從雪地里站起,放聲大哭。 這回再醒,他流了滿臉的淚。車隊停了,靳岄聽見外頭有融融人聲,火光徜徉。他胡亂擦了把臉,振作精神。 車外,近百氈帳列布平原,燈火通明。 *** 大瑀質(zhì)子的車隊抵達燁臺營寨時,賀蘭砜正在奮力擦洗狐裘。 他回家穿好衣裳,發(fā)覺狐裘內(nèi)側(cè)沾了自己的血,認真擦洗大半日,淡紅色的血跡仍死死黏在狐裘淺灰色內(nèi)襯上,難以洗去。 外頭人聲吸引了賀蘭砜,他剛一出帳,立刻瞧見虎將軍沖自己招手。。 虎將軍正和白霓商討住帳安排事宜,招來賀蘭砜道:“你懂的漢話多,陪著聊聊天?!闭f著把他推進一旁的小帳。 帳子中只有靳岄一人。目色流連中,他看見賀蘭砜墨黑色眼珠里閃出幾分幽昧的透綠,仿似狼瞳。 緊接著進來三五位士兵,有北戎人也有大瑀人,分列兩旁站直,緊緊盯著兩人。 見賀蘭砜一臉不耐又站得筆直,靳岄不禁問:“吃糖么?” 他從懷中拿出紙包,里頭還剩三顆獅子糖。 賀蘭砜猶豫一會兒,終于敵不過那糖的甜香,小心拈了一枚。糖塊乳白中透著幾分琥珀般的玲瓏,獅子形狀,他左右看看,放進口中,頓時睜大眼睛。 靳岄一下笑了:“好吃吧?” 賀蘭砜沒吃過這等好東西,細細地含著品著,滿是驚奇。靳岄又往前遞了遞,盡力友好:“你都拿著。” 賀蘭砜撕開那紙,小心包了一顆糖放入口袋,又筆挺站直。 靳岄只覺無趣,最后一顆自己吃了。帳內(nèi)陳設(shè)簡單,是士兵值夜暫住的地方,他走了一圈又回到賀蘭砜身邊:“你叫什么名字?” 賀蘭砜說了,靳岄又問他怎么寫:“北戎文字我識得不多,你會寫漢文么?” 賀蘭砜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寫,三個字硬寫出四個的寬度,寫罷他又匆匆用腳蹭去,不讓靳岄多看。 “我叫靳岄?!苯鶎橐苍诘厣蠈?。 賀蘭砜不認得,干巴巴道:“什么意思?” 靳岄笑道:“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br> 賀蘭砜:“聽不懂。” 靳岄放棄了,愈發(fā)堅定北戎人不好相處的想法。兩人無言枯立,周圍幾個士兵無言呆看,帳中沉悶無聊。 賀蘭砜不肯開口,靳岄只得搜腸刮肚想些話題來與這北戎少年示好:“你去過大瑀嗎?” 賀蘭砜:“我不喜歡大瑀?!?/br> 靳岄想看賀蘭砜眼睛,又不敢看得明目張膽,沒話找話說地與他硬聊:“為什么?” 賀蘭砜不理他,大步離開帳子,片刻后帶回一個巴掌大的布包,塞在靳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