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jié)閱讀_247
來到明夜堂,岳蓮樓正巧在這兒做事。靳岄從未見過他正襟危坐翻閱書冊,一時十分吃驚:尤其岳蓮樓沒穿酷愛的女子衣裳,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戴冠束帶,儼然是一個正人君子。 “章漠不在,堂中大小事務都由我看著,實在忙碌?!痹郎彉钦f,“不得不說,要看的賬本還真的挺多。” 門外沈燈恰好走過,嗤笑一聲,飄然而去。陳霜拈起岳蓮樓面前書冊,賬本封面下是名為《佛間春》的小冊子,封皮上一位公子同一個和尚,正臉貼臉撩衣裳。 岳蓮樓火速蓋住那書:“就你機靈?!?/br> 陳霜:“見多不怪罷了?!?/br> 靳岄把游君山的事情告訴岳蓮樓,岳蓮樓總算沒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正經(jīng)八百應對起來?!拔颐靼琢?,你是打算要更確鑿的證據(jù)?”他問,“就是那種捉賊拿贓,能把游君山釘死的證據(jù)。” “不止釘死他,我還要釘死梁太師?!苯鶎槌谅暬卮?,“不管游君山與梁太師是否有牽連,他不能死得毫無價值。我要讓他的死,直接指向梁太師與金羌?!?/br> 岳蓮樓心中微驚,上下打量靳岄。他察覺今日的靳岄有一些不同,仿佛有什么事情在他身上發(fā)生過了,他變得更強硬、更果斷起來?!斑@事情岑融知道么?” “我已經(jīng)告訴他游君山的身份?!苯鶎榈溃暗恢牢移鹆藲⑿?,也不知道我與你們明夜堂的籌謀?!?/br> 岳蓮樓此時才意識到哪里不對勁:“以往你做事情,尤其是這等大事,都是要跟岑融聯(lián)合起來。怎么這次突然……” 靳岄打斷他的話:“不必再提他,游君山我要親手布置?!?/br> 岳蓮樓便不再追問,轉(zhuǎn)了話頭:“聽你的意思,你似乎已經(jīng)有了計劃?!?/br> “我需要一個人去接近游君山?!苯鶎檎f,“不是你,也不是陳霜,我希望是沈燈?!?/br> 岳蓮樓吃驚:“為什么?沈燈向來只管明夜堂的事情,他不一定會答應?!?/br> “請你幫幫忙,這事情只有沈燈能做?!苯鶎檎f,“我看過沈燈的《俠義事錄》。他去過金羌,在金羌呆過一段時間,懂得說金羌話?!?/br> 岳蓮樓和陳霜此時終于恍然大悟:靳岄是想讓沈燈假扮從金羌來的人,接近游君山套話。 “第二點,游君山?jīng)]有接觸過沈燈,他也不認識沈燈?!苯鶎轱@然已經(jīng)把計劃想得一清二楚,“第三,沈燈身手卓絕,武藝高強,即便露出馬腳也有脫身可能。此事由他出面,比任何人去做都更穩(wěn)妥?!?/br> 連岳蓮樓和陳霜都頻頻點頭:“明夜堂沒有誰比沈燈更可靠了。” 但沈燈只聽從章漠的安排。如今章漠前往赤燕,明夜堂的事情實際上全都由沈燈管理,岳蓮樓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拔蚁仍囍f說吧?!痹郎彉堑?,“一定盡力讓他答應。等燈爺點頭了,你再細說具體安排也不遲?!?/br> 得到岳蓮樓的應承,靳岄才松了一口氣。他抿了抿茶,抬頭看岳蓮樓:“對不住,我今日有些沒大沒小。若你覺得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他的異樣是陳霜和岳蓮樓都看在眼里的。岳蓮樓和陳霜對了個眼色,微微搖頭:“這有什么?我平時比你還要沒大沒小,也不見有人生我氣?!?/br> 陳霜接話:“你哪怕有一點兒自知之明,也不至于跟堂主天天吵架?!?/br> 岳蓮樓回他:“那不是吵架,是調(diào)情。小陳霜啊小陳霜,你沒喜歡過什么人,也沒跟人親熱過,你哪里懂這許多?” 陳霜臉色一沉,岳蓮樓忙從座位上跳起來揉他臉:“不是不是!我說錯了!喜歡你的人能從明夜堂一路排到內(nèi)城,是俺們小霜子心氣高眼光挑,阿貓阿狗輪不到……” 兩人在靳岄面前胡亂說了一會兒話,總算讓靳岄露出一絲笑意。正打鬧著,沈燈站在門前,高大身影擋住陽光。 “有個高辛小青年來找堂主,估摸是你們認得的人?”他先跟靳岄點頭致意,隨后才慢吞吞開口。 靳岄幾乎立刻跳起來就要往外跑。顧及沈燈跟自己不太熟,他疾走兩步又站定,規(guī)規(guī)矩矩地舉手作揖:“燈爺辛苦了?!?/br> 沈燈笑道:“小將軍客氣。新的一卷《俠義事錄》我寫好了,還未修改,小將軍若是不嫌棄,能否給我些意見?” 靳岄驚喜道:“好??!”說完他又立刻規(guī)矩起來:“子望不勝榮幸?!?/br> 沈燈大手一揮:“你不必跟我這么拘謹。我雖然常常罵岳蓮樓,但那是因為他確實該罵。小將軍不必怕我,若有需要差遣沈燈的地方,盡管開口。” 靳岄心中一喜,不顧沈燈的阻攔,又鞠了一躬。 在明夜堂前廳徘徊的果然是賀蘭砜。靳岄一路小跑,快見到賀蘭砜時才停下來。他下意識地擦擦嘴巴,整理衣襟,穩(wěn)步邁進前廳。賀蘭砜發(fā)現(xiàn)他也在這里,頓時把章漠拋在腦后,歡歡喜喜迎上來。 陳霜陪著兩人離開,天色陰沉,隱隱有雷滾動。陳霜回明夜堂拿傘,靳岄忽然說:“陳霜,我同賀蘭砜單獨說些話,可以么?” 陳霜只好把傘給了他倆,叮囑賀蘭砜保護靳岄。 才離開明夜堂沒多遠,大雨就落了下來。梁京今日無風,異常悶熱,雨箭筆直插入大地、砸在油紙傘面,左右上下各處都啪啪亂響。兩人牽著手也走不遠,街上行人四處奔跑找避雨之處,雷聲一茬疊一茬,密集得嚇人。 行至燕子溪附近,賀蘭砜見到有個船夫跑上岸。他給了那船夫幾個銅板,便拉著靳岄鉆進船里。船一半掩在石橋之下,靳岄站在船頭笑道:“以前我也在下雨天偷偷跑到燕子溪的船上藏著,很有意思。” 賀蘭砜點亮艙中小燈,直接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靳岄回頭不語,雙手在袖中絞著。賀蘭砜不催,坐在艙中靜靜看他。一豆燈火搖曳,他的狼瞳始終清明透徹。靳岄忽然幾步跨入艙中,跪坐在他面前,小聲道:“我想殺一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