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季融融總算是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 原來當初越澤聽見她要去看越嶺, 之所以會發(fā)那樣大的火,是因為有無數人在暗中窺探著…… 無數人都在等著他給越嶺捐腎,給這個和他只有血緣、但沒有半點情分的弟弟捐腎。 季融融覺得自責極了。 其實從始至終,她都應該堅定地站在越澤這一邊的……可她一開始卻還怪越澤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太過冷血。 如今再回想起來,季融融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壞了。 可一想到還在生病的越嶺哥哥……季融融并不確定他有沒有和叢玉一起逼越澤捐腎。 季融融記得,越嶺從來都是一個性格很好很溫和的人, 許多時候寧愿自己吃苦頭、都不愿意麻煩到別人一星半點。 他這樣的人,季融融怎么也不覺得他會和叢玉一起, 逼著并不親近的哥哥捐腎。 不過考慮到越澤的心情,季融融是第二天等到他去公司了, 這才撥通了越嶺的電話。 電話那頭, 越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如春風般和煦:“融融,好久不見?!?/br> 季融融原本心里對他還有點怨氣的——越嶺從小到大得到的東西是越澤的百倍千倍, 這也就算了。 可現在他生病了, 他的母親卻能理直氣壯地要求要求越澤損害自己的健康、來換他的命……季融融覺得這樣的理直氣壯,實在是太過無恥。 可現在一聽到越嶺的聲音, 季融融原本積在心里的那些對他的氣, 卻在一瞬間全部煙消云散了。 她記得小時候,連親堂哥季褚都嫌棄她是個跑不快的小短腿, 根本都不帶著她玩,還是越嶺哥哥, 每次都陪著她玩娃娃。 季融融的聲音里也難免有一絲哽咽,她很小心地掩飾好,然后笑著開口問電話那頭的人—— “你還好嗎?我聽說你現在在瑞士,那里好不好玩呀?” 越嶺依舊是很溫和的笑:“氣候和飲食都很不錯……你要是來的話,我招待你。” 季融融吸了吸鼻子,然后佯裝生氣道:“你還說什么招待不招待的,我之前出車禍了,也不見你回來來看我!” 越嶺從來都是好脾氣的,聽見季融融這樣說,他的聲音里帶上了幾分歉意:“融融,對不起。之前本來想回國來看你的,但是醫(yī)生不準……后來給你打了幾次電話,你都在睡覺?!?/br> 話題終于還是無可避免地引到了他的病上面。 季融融沉默數秒,還是問出了原本一直壓在心底的話:“你的病……醫(yī)生怎么說?” 電話那頭的越嶺顯然是在避重就輕:“醫(yī)生說,最重要的是好好休養(yǎng)。心情也很重要……好心情有助于我的身體恢復?!?/br> 季融融知道,前幾年他是曾經做過器官移植手術的。 □□來自于一個車禍去世的大學生,雖然不能完全和越嶺匹配,但已經是當時能找到的最合適的□□了。 只是器官移植手術后,越嶺的身體排斥反應嚴重,一直都在靠藥物勉強維持著。 如今越嶺說得這樣云淡風輕,倒又讓季融融愧疚起來。 她知道的,如果要救越嶺哥哥,最好的方法就是勸越澤捐一個腎給他。 他們本來就是兄弟,叢玉那樣三番四次的來求,一定是因為他們的配型比其他人更相符。 可是人心本來就是偏的。 季融融想要越嶺哥哥好起來,可這不代表她希望越澤受到一星半點的損害。 越澤還這樣年輕,要是捐了一個腎給別人,那以后他自己的身體出了什么事,又有誰來捐腎給他呢? 季融融知道,不可以的,她絕對不會同意的。 可此時此刻對上越嶺,她又沒來由的有幾分心虛……為自己的偏心眼。 她情愿眼睜睜地看著越嶺的身體一天天惡化下去,也不想看見越澤的身體有半分損害。 季融融心里將他們分得很明白,越嶺哥哥再好,可他也只是一個外人。 而越澤……哪怕她平時天天“狗男人”“狗男人”的叫著,可季融融卻也是滿心滿眼的都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最好連一指頭都不要傷到。 因此面對著越嶺哥哥的時候,季融融就更加覺得赧然。 只是越嶺似乎對此并不在意,他還有心思同季融融開玩笑:“你和越澤過得還好嗎?他要是對你不好,我讓爸爸收拾他?!?/br> 季融融的眼睛不禁有幾分泛酸,她強忍下哽咽,然后笑著開口道:“你少管我們了,我看你就是成天cao心別人,想得太多,病才一直不好的?!?/br> 越嶺笑了笑,然后突然沉默下來。 過了好幾秒,他才嘆口氣,道:“融融,是越家對不起越澤……我們都對不起他?!?/br> 越澤認祖歸宗后,他也曾想過要親近親近這個哥哥——畢竟越澤的母親并未破壞他的家庭,更確切的說,如果不是他和他的母親,越澤也許不用流落在外幾十年。 只是越澤對待他的態(tài)度一直都十分冷漠。 他們之間幾乎不曾說過幾句話,及至后來,越澤要求要和季融融結婚的時候,越嶺擔心極了——他害怕他是因為想要報復自己、想要報復越家,所以才選了季融融,將她選中當作是對他們示威的籌碼。 越嶺不愿意以惡意揣測他人,但是涉及到季融融……他并不希望她成為越家兄弟相爭的受害者。 那時他甚至去找過越澤對峙,可越澤對待他的模樣,依舊如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冷漠,除了冷漠便只剩下冷漠。 越嶺突然就明白了,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眼里,其實從沒看見過他。 他的冷漠里不包含其他,沒有敵意、沒有仇視、沒有嫉恨……什么都沒有,就只是冷漠而已。 他這個過去二十年里、越家所謂的唯一繼承人,其實根本對越澤不構成任何威脅。 對方從未將他放在眼里過。 確定了他同季融融結婚,并非是出于報復的目的后,越嶺便很干脆地放手了。 他本來就是活不長的人,當初答應和季融融結婚,也只是因為季融融哭著跑到他面前來。 她說她心里其實有一個很喜歡的人,她嫁不了那個人,可也不想嫁給別人,所以才想到他,想要他在長輩面前幫自己遮掩。 越嶺并不知道她心里的那個人是誰,可看著這個小丫頭哭得那樣傷心,卻也不忍拒絕她。 及至后來,越澤取代他同季融融結了婚,那時越嶺便恍惚猜到,融融會喜歡越澤的。 他的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冷淡疏離的外表下,是強硬的手腕和強勢霸道的性格。 他不比自己這樣溫吞,身體也不比自己這樣羸弱,融融嫁給他,應該是很容易幸福的。 *** 照慣例,周末依舊是回兩邊大宅吃飯的日子。 不過季融融這幾天忙著在學校里和其他人一起剪片子,不但不回自己家了,連越宅也是不去了。 如此一來,便只剩下越澤獨自一人回大宅吃飯了。 送他回大宅的路上,凌助理試探著問道:“那今晚日料店的預約是保留還是取消?” 越澤一直都是個十分大方的老板,之前老板娘常常同他鬧脾氣放他鴿子,于是經常會發(fā)生他提前訂好了很難預約、人均大幾千的餐廳、最后女主角卻并不出現。 每當這種時候,越澤便會隨便吃點面包果腹、留在辦公室里繼續(xù)加班,然后放凌助理下班,讓他帶女朋友去預約好的餐廳吃飯,全都記在自己賬上。 雖然凌助理強調過許多次自己目前還是單身,但因為老板好像從來沒記住過,所以每一次他都沒有浪費過老板的美意。 不過今天十分罕見的,被老板娘放了鴿子,越澤倒并不生氣,只是道:“不用取消,你待會兒去那打包幾樣東西放車上……你待會兒也去吃晚飯吧,都記在我賬上。” 今晚回越宅吃飯,必定是吃不飽肚子的。 季融融忙著電視臺那邊的事情,起碼要九點才能結束,到那時越澤也該從越宅出來了,所以他才想著讓凌助理打包幾樣東西,好帶過去和季融融一起吃夜宵。 傍晚的二環(huán)路照例是堵得水泄不通,路上越澤又接到了季融融的電話,她似乎是找了個角落打電話,聲音小得像是在嘟囔—— “今天晚上是不是那個叢清也會去呀?” 女人的第六感是最準確的,回想起上次去越宅吃飯的情景,季融融敢百分百確認,那個叢清肯定對越澤有意思! 剛才季融融是沒想起來這茬,要是想起來了,她是絕不會讓狗男人獨自和其他虎視眈眈的女人接觸的! 越澤聽了這話,只是覺得好笑:“她去不去,我怎么知道?” 只是這個回答仍沒能讓季融融滿意,她在電話那頭兇巴巴道:“你不可以和她說話!” 越澤反問道:“我和她說什么?” 嗯哼……狗男人這個態(tài)度,總算讓季融融稍稍滿意了幾分,掛電話前,她叮囑道:“吃好了飯就來學校等你的小嬌妻,不可以在外面亂晃悠,知道了嗎?” 這么一通電話打完,車子正好開到了越宅外面。 自從那天和叢玉在外面見過之后,越澤和她之間,已經算是公開撕破了臉。 越澤回到越宅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今天到的人很齊,除了往日的那些人,甚至連越家?guī)讉€旁支的叔伯們都都罕見的到齊了。 越澤心知肚明,今晚這分明是鴻門宴。 如今整個越家上上下下,盼著他給越嶺捐腎的,除了叢玉,恐怕就數這些旁支的叔伯們最為心急了。 從前越老爺子還掌權時,礙于親戚顏面,對著這些旁支的親戚們不好動手,以至于這些人像是蛀蟲一般、趴在偌大的集團上上下下各處吸著血。 如今換成越澤打理集團上上下下的事務,他收拾起這些叔伯們來半點不留情面,這些人自然也恨他入骨。 第39章 不光是他, 還有越嶺……無論是正兒八經出生在越家的越嶺, 還是越澤這個所謂的私生子,這些旁支的叔伯們, 自然都是盼著越家長房的兩個兒子死絕了才好。 如今越澤一出現, 這些叔伯們自然如同見血的鯊魚一般圍了上來。 叢玉并不說話, 可已經有人替她說了。越澤剛一坐下,當先一個叔伯便直截了當的開口道—— “阿嶺現在還在國外等著手術, 越澤啊,集團的事情你就先放一放,實在不行, 我們這些老家伙再幫你管管事情也是可以的, 集團的事情再重要, 能有阿嶺的身體重要?他可是你親弟弟啊。” 越澤平日里連越老爺子的面子都不給, 更何況是這些旁系的叔伯們。 當下他便不緊不慢地回擊道:“三叔老當益壯, 已經有三個兒子了,上個月還給我添了位堂弟, 按理說他們和越嶺也是親生的堂兄弟, 不如先都一起拉去做個腎臟配型, 說不定比我更合適, 您覺得呢?” 方才說話的三叔,前段時間的確剛得了個大胖兒子, 是不知年輕貌美的小四還是小五給生的。 為了這事, 越老爺子當初還將他叫來臭罵了一頓。 此刻當著一大家子面,三叔陡然被揭了老底, 一時間訕訕的,臉色實在是難看極了。 若是季融融此刻在這里,肯定要憋笑憋到內傷。 她也清楚,狗男人平日里看起來倒的確是不聲不響,但其實樁樁件件心里都門兒清,而且這個人心里憋著壞水,誰要是敢惹他他能整治得人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