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三叔這才剛冒了個頭,便被越澤整治得親媽不認——更何況他這樣冒犯長輩,越老爺子就在一旁看著,竟連半句話也沒說,可見是偏心眼偏到了咯吱窩。 一時間原本想跟著煽風點火的眾人,頓時也偃旗息鼓了。 只除了叢玉。 今天這些叔伯們原本便是她叫過來的,如今她既然已同越澤撕破了臉,兩人之間再沒有維系關(guān)系的必要——她再如何討好越澤,越澤也不可能救自己的兒子了。 就連越老爺子都倒戈了……叢玉只覺得諷刺極了。 當初她同意讓這個私生子認祖歸宗的條件便是要他救自己的阿嶺,原本老爺子對這個私生子也是嗤之以鼻,只盼著他給阿嶺捐腎。 可如今,這個私生子比阿嶺從前更得老爺子的心,所以他便再也不提這事了。 當下叢玉便對著一旁的越老爺子道:“老爺子,我知道您看重這個后來的孫子……可阿嶺呢?他也是您的孫子,你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不管嗎?” 越老爺子當即便陰沉著臉打斷了兒媳的話:“什么死不死的?這也是你一個當母親的該說的話?” 叢玉慘然一笑,嘴角的笑容諷刺極了:“是啊,我說這話不好聽,可我是唯一一個盼著他活的人……你們一個個嘴上說得好聽,可全都在等著看我的兒子死!” 原本一直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越父,此刻終于無法忍耐,他咬著牙喝止妻子道:“別說了!” 說完又看向一旁的叢清,厲聲道:“還不快把你姑媽帶回房間去!” 因著兒子的病、又因著這偌大的一個越家,除了那些心懷鬼胎的旁支親戚,竟沒有一個人肯幫她和她的兒子,哪怕說句話的人都沒有…… 叢玉早就恨毒了所有人,更是恨毒了這個和自己同床異夢多年的丈夫。 當下叢玉便隨手拿起手邊的一個玻璃杯,惡狠狠地朝著丈夫頭上砸去。 她咬著牙,全身都在止不住地戰(zhàn)栗,她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阿嶺他才是你的兒子!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父親?為了外面的野種,就眼睜睜看著親兒子去死!你會有報應(yīng)的……斷子絕孫就是你的報應(yīng)!” 越澤的身份,其實越家眾人一直都諱莫如深。 當初越澤剛進入集團時,外人倒是對他的身份頗多猜測,但也沒人敢真問到當事人頭上去。 后來不知是誰放出話來,說是越澤的確就是越家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大公子,只是因為從小一直在國外生活念書,所以大家才只以為越家長房只有越嶺這么一個兒子的。 其實越澤的身份,越家的親戚們個個都心知肚明,有人想要看長房的笑話,可個個礙于越老爺子的威勢,沒人敢將事情張揚出去。 如今叢玉當著眾人的面將“野種”明晃晃地說出來,大家表面上大氣都不敢喘,可私底下卻都在興致勃勃地看戲。 長房鬧成這樣,他們自然是喜聞樂見,巴不得長房越亂越好。 叢玉原本就是出身名門的大小姐,嫁入越家這么多年,從來都將知書達理、雍容大方的越家長媳的角色扮演得極好,從未有過半點失態(tài)。 可如今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所有的越家親戚對著自己的丈夫破口大罵,顯然是已經(jīng)失去理智,將自己的臉面、將越家的臉面踩在了腳底下。 妻子的一個玻璃杯砸過來,越父連躲都沒有躲,就那樣坐在那里,任由那個玻璃杯砸破了自己的額頭。 他本就已經(jīng)虧欠越澤良多,自然不可能為了越嶺、就開口讓他捐腎。 可越嶺……越嶺也是他的親兒子,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兒子的病情一天天惡化,他同樣愧疚不已。 越澤就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仿佛這一切都和他沒有半分關(guān)系。 他看著越父,這個男人大約從年輕時便是這樣的:風度翩翩、待人溫柔————越嶺的性格便有大半是遺傳自他。這樣的男人,自然是招女人喜歡的。 其實叢玉的眼光并不差,在世家子弟里,越父已經(jīng)是良配了。 可這樣一個男人,看起來慈悲,卻又實在殘忍,他哪邊都不想辜負,卻最終將兩個女人都辜負得徹底。 如果他的母親從沒遇見過這個男人,也許當年的這兩個女人都能幸福。 最終還是越老爺子將這一場鬧劇喝止住了。 其他那些親戚都被越老爺子趕走了,家庭醫(yī)生被叫過來給越父包扎額頭的傷口,叢玉也被傭人送回了房間,此刻叢清正在房間里陪著她。 叢清小心翼翼地瞧著姑媽的臉色,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將手中剛倒好的熱茶遞到她面前,試探道:“姑媽,如果越澤實在不能捐腎的話,還是可以在外面再找找□□的,就像上次那個大學生,不就是——” 她的話音未落,下一秒,一直陰沉著臉的叢玉,突然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叢清毫無防備,當下便被扇得整個身子往旁邊一偏,手中的水杯也“哐”的一聲砸在地上,guntang的熱茶盡數(shù)澆在了手背上。 叢清疼得“嘶嘶”倒抽涼氣,可卻連叫也不敢叫,只是看著叢玉,低聲道:“姑媽……” “你的眼珠子都快黏在那個野種身上了!”叢玉冷笑起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是什么心思!” *** 叢清從房間里出來時,臉上還帶著幾分難堪和赧然。 她的確對越澤有好感……但卻沒想到被姑媽看了出來,還被這樣直白地說了出來。 叢清不自覺地咬了咬唇,然后將房門小心地掩上,轉(zhuǎn)過身卻是一驚。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越澤。 剛才心里還在想著他,眼前這人就馬上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叢清的臉頰發(fā)燙,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越澤看了一眼她通紅的手背,“手怎么了?” 叢清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間,然后小聲開口道:“不小心燙傷了?!?/br> 越澤看著她,看了好幾秒,直到將人看得羞紅了臉、再次慢慢低下了頭去,他才開口道:“我那兒有藥膏,去我房間拿吧?!?/br>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走到房間門口,越澤剛推開門,手機卻低低地震動了起來。 是季融融打來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小錦鯉的溫馨提示—— 狗男人可以用美男計,但是不可以對不起我! 連碰都不準碰別的女人!哪只手碰就砍哪只! 謝謝大家的安慰啊,最近真的低落到了極點,謝謝你們,抱抱。 第40章 叢清就站在越澤的身后, 她看不清越澤的手機屏幕,但從他的反應(yīng)中,本能地察覺到了, 是季融融打來的電話。 季、融、融。 叢清手上剛才被guntang的熱茶燙過的地方還隱隱疼痛著, 她在心中輕輕念了一遍這三個字, 彎起了唇角。 越澤猶豫了幾秒鐘,便將電話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熱鬧的背景音——同僻靜的越家大宅仿佛是兩個世界一般,季融融在電話那頭嘰嘰喳喳—— “忘了說啦,你待會兒來學校, 在樓下等我就行, 千萬別上來哦?!?/br> 季融融依舊嚴嚴實實地捂著自己越太太的這個身份。 無他,還是因為她心虛,怕別人覺得她是個走后門的學渣。 季融融想了想,又道:“你來的時候順便買點夜宵來哦, 你的小嬌妻想吃烤年糕和烤魷魚。” 越澤笑了笑,聲音溫和:“好?!?/br> 等到越澤掛了電話,叢清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是道:“融融是不是還在等你?” 不等越澤回答,她又繼續(xù)道:“我的傷不要緊, 你快去接融融吧?!?/br> 其實上一次,她千里迢迢飛到倫敦,特意跑道拍賣夜現(xiàn)場和越澤偶遇的那一次,叢清便有幾分發(fā)覺了, 越澤并不喜歡太過強勢主動的女人。 叢清想過, 也許是她的性格和姑媽叢玉太過相似——越澤是絕不會喜歡身上有著叢玉影子的女人的。 她自恃所有條件都不輸給季融融半點, 哪怕是外貌,她也并不覺得自己比季融融難看到哪里去。 那么越澤對她不假辭色的原因, 便只剩下這一個了——她和姑媽叢玉太過相像。 其實叢清知道,她并不像叢玉。 她誰也不像。 從前她表現(xiàn)出的樣子,不過是為了討姑媽的歡心。 現(xiàn)在要她換一副樣子,也不是不可以。 果不其然,男人,不管是什么樣的男人,最終喜歡的終究還是那些能激發(fā)他們保護欲的柔弱女人。 她今晚被叢玉潑了一杯熱茶,痛倒是在其次,能激得這個男人對她生出幾分憐惜,也算是意外之得。 聽完叢清的話,越澤沒說話,只是依舊將房門完全推開,打開了房間里的燈,然后才轉(zhuǎn)身朝著身后的叢清道:“先進來吧,你手上的傷更要緊,她等一會讓沒關(guān)系。” 叢清心底涌出幾分喜悅,但面上并不顯,只是依言跟著越澤進了房間。 這間房間是整個四合院里除了越老爺子住的那一間外、光線和景觀最好的一間房,原本是越老爺子的書房。 后來越澤和季融融預(yù)備要結(jié)婚,哪怕兩人一年到頭下來也難得在老宅里住上幾回,越老爺子還是讓人將自己的這間書房收拾了出來,給新婚小倆口當作婚房。 其實叢清還從沒進過他們的婚房,因此這會兒她對著房間細細打量了起來。 房間里還是一以貫之的中式裝修、房間里的家具陳設(shè)沒有大變,件件都是越老爺子留在這里的好東西,風格大氣古拙。 只是每隔幾處、便擺放上了幾個各式各樣的奇怪娃娃,一看便知是季融融的手筆,反倒是將房間襯得有幾分不倫不類了。 暴殄天物。 叢清在心里嗤笑。 越澤將藥箱拿了出來,翻出一只燙傷藥膏來,轉(zhuǎn)過身看見叢清正在打量沙發(fā)上的一只黃色的海星抱枕。 見越澤看過來,叢清笑了笑,然后道:“這個抱枕好可愛,是融融喜歡的吧?” 越澤并沒有接話茬,只是將手中的燙傷藥膏遞給叢清,然后道:“先把藥涂了。” 叢清接過藥膏,在沙發(fā)上坐下。 想起自己剛才被潑熱茶的原因、又聯(lián)想到剛才那一場家宴上發(fā)生的種種……叢清不由得抬起頭來,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越澤。 沉默了幾秒,叢清還是開口道:“姑媽她今天……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把她的話放在——” 只是沒等她說完,越澤便打斷她,問:“她經(jīng)常對你這樣嗎?” 叢清一愣,過了足足幾秒,才回味過來越澤這問話背后的含義。 她沉默著低下了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