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稽c(diǎn)兒也沒有師祖在說他和猴子一樣頑皮的自覺，自覺得猴子們的快活賽神神仙。

    “師祖，怪不得孫悟空不喜歡天上，還是花果山好。”頓了頓，眉眼皺巴：“師祖，?？涤窒洛e了。”

    師祖：“?？倒??！?/br>
    保康：“……”他不想乖啊。

    ?？笛郾牨牽粗摹靶↓垺北粠熥娴摹把丁背缘簦『镒右粯拥刈ザ鷵先⒉话?。

    師祖微微笑：“飛，雙，立，打，撲，卡，吃，尖，沖，關(guān)，夾，曲，托，并，壓，吊，扳，連，扭，拐，虎，征，頂，刺，攔，拆，退，挺，擋，挖，貼，封，枷，點(diǎn)，擠，斷，消，覬，接，粘，蓋，提，鎮(zhèn)，搭，渡，逼，跳，跨，碰，罩，滾，靠……”

    師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這些下棋的基本招式，說得?？祪裳郯l(fā)直——他就是用這些招式的啊，沒錯啊。

    師祖微微笑：“所有的招式連在一起，打出各種組合，這就是下棋之人都有的一顆‘下棋心’?！?/br>
    “下一步該怎么走，下一步該怎么瞞天過海，怎么贏棋，怎么贏得更為漂亮瀟灑——這很正常。一般情況下，水平相當(dāng)?shù)膬蓚€人下棋，要贏棋，就是看心態(tài)，要忘記‘贏’這個字，?？颠€記得嗎？”

    ?？颠€沒反應(yīng)過來“組合招式”的意思，一張臉皺巴成一團(tuán)：“?？涤浀谩！畬幬蚋≡埔猓獙W(xué)下棋心’，說得就是一顆平常心?！?/br>
    “乖?！?/br>
    不乖。?？涤盅郾牨牭乜粗低得龀鰜淼摹罢嫜邸保粠熥娴钠遄影鼑兂伞八榔濉?，急得哇哇大叫。

    “師祖，師祖，?？嫡J(rèn)輸，我們再來?！?/br>
    “好。”

    老少兩個擺開棋盤，繼續(xù)下棋玩樂，?？颠B輸四局，好不容易最后師祖放行給他贏了一局，他直接撲到師祖的懷里不出來。

    “哇，師祖，?？怠匠Ｐ摹粊怼！北？邓Ｙ嚨佤[騰。

    師祖抱著小徒孫，感受到他的“活力”，笑著：“嗯?！?/br>
    ?？担骸啊?/br>
    ?？狄宦肤[騰，進(jìn)了客棧洗漱過后鬧不動了，直接攤到床上，用一動不動的眼神表示：他太累了，他太不容易了，他的小心肝兒受到的打擊太大了。

    “哥哥jiejie弟弟meimei們，保康今天太累了，?？稻拖肽銈円幌孪?，?？狄X了。”

    “額涅，保康要睡覺了，保康和額涅說‘晚安’，‘額涅晚安’?！?/br>
    念叨完，他一個翻身抱住師祖的胳膊，呼呼大睡。

    師祖抱著小徒孫，發(fā)現(xiàn)小徒孫睡得沉沉且香甜，眉眼舒展，知道他是真的“累”極了，放下心來。

    師祖擔(dān)心小徒孫乍然離開家人不適應(yīng)，但小徒孫眼看著，嗯，確實(shí)挺“堅(jiān)強(qiáng)”。

    月牙兒彎彎，星星眨眼，老少兩個一夜好眠。

    ?？岛蛶熥娴男谐陶介_始！

    早起打拳讀書，上午逛逛當(dāng)?shù)仫L(fēng)光，看看當(dāng)?shù)氐娜宋娘L(fēng)情，中午午休，晚膳，上課，練習(xí)大字，有空就畫畫兒，和師祖下下棋，當(dāng)然，給他額涅和兄弟姐妹們寫信是不能少的。

    有鑒于他沒有和兄弟姐妹一起回京，?？颠€專門給京城給他種痘的王醫(yī)者寫了一封信，還有他京城的幾位西洋老師，教導(dǎo)他俄語、法蘭西語、英吉利語、德語……的老師們。

    偶爾還寄出去幾幅自己的畫兒。

    這般忙乎之下，他也就只有早上和晚上才有時間想一想他的兄弟姐妹們，完全的“樂不思蜀”。

    這一天，大隊(duì)人馬進(jìn)入山東地界兒。夕陽西下，?？岛蛶熥孀诳蜅＠锏脑鹤永锟瓷綎|的落日，眼看太陽那橘紅色的光映紅了一切，眼看那光如此溫暖如此絢麗，很像他額涅的目光，他突然想起記憶里一首特別快樂的曲子，突然有了靈感。

    “師祖，?？涤浧饋硪皇椎抡Z童謠，搭配滿語的‘mbi’特好聽。師祖知道不？”

    ?？得佳蹚潖?，獻(xiàn)寶一般看向師祖的眼睛里有晚霞的光彩。師祖一看小徒孫這個小興奮要要分享快樂的小樣兒，很自然很配合地說道：“不知道，保康說說?！?/br>
    哪知道保康笑得小得意，小神秘：“師祖，?？当Ｃ?。”

    “師祖，?？等ソo京城寫信?！?/br>
    想做就做，保康立馬跑回屋子里拿出來紙墨筆硯回來，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鋪開，提筆就開始。

    桌子上那盆黃色的小菊花兒變幻著晚霞的流光異彩，?？档拿佳垡沧兓弥柕墓廨x，神采奕奕。師祖微微笑看著，也沒去問?？狄獙懡o誰，寫什么。

    ?？瞪裆衩孛氐貙懲耆姆庑牛嗽斠环瑢ψ约旱拇笞址浅M意，剛要拿給師祖看看，又生怕師祖發(fā)現(xiàn)了其中“樂趣”阻止他，立馬派人送出去。

    師祖：“……”

    師祖在九月初五那天知道了。

    皇上來信，大吐口水，告狀他的熊兒子保康給幾個西洋傳教士出主意，然后那幾個西洋傳教士“膽大包天不自知還自以為得意地獻(xiàn)給他”一首曲子。

    曲子開頭：“每天早上，mama都給小鱷魚拿來好吃的香蕉當(dāng)早餐。但是有一天早上，小鱷魚不肯吃香蕉了。鱷魚mama非常擔(dān)心，她不停地問：“這香蕉多好啊，多滋補(bǔ)?。∧悴怀詥?？你真的不吃嗎？”“不，謝謝mama，”小鱷魚回答說，“今天我想吃一個小孩?！?/br>
    然后：“……si-sa-sappi-sappi-sappi-sapp-si-sa-sappi-sappi-sappi-sapp……”

    結(jié)尾就是“sapp”的無限循環(huán)——

    西洋傳教士們唱得歡歡喜喜，自以為歌詞可愛可愛，他們也童心煥發(fā)蹦蹦跳跳的可愛可愛，皇上一開始也聽得挺樂呵，覺得他熊兒子就是聰明。

    可是，隨著這首節(jié)奏輕快的小曲子的流傳開來，皇上面對幾位漢家大臣那“滿臉滄?！?，好奇，就問了問。

    張英：“回皇上，一般漢家話罵人，罵傻瓜，傻子、傻坯……最近四九城出來一個新詞——聽著非常親切，非常親昵的——‘傻逼’，臣昨天順口就說小兒子‘小傻逼’。”

    傻逼？小傻逼？皇上：“……”呆了。

    皇上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反應(yīng)過來的皇上再看著某些人用大腹便便高大肥胖的身體唱“sapp”，就覺得特辣眼睛，偏偏他還不能大吼一聲“你們不會德語那就不會唱”。

    皇上每天聽著那完全就是：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的無限循環(huán)，無忍可忍。

    簡直?。。?/br>
    奈何那曲子特魔幻，特順口，宮里的妃嬪們有皇后娘娘帶頭，都喜歡聽，皇子公主們?nèi)饲靶Φ玫皿w，人后就跟著哼唱，就喜歡哼唱后半段的“si-sa-sappi-sappi-sappi-sapp-si-sa-sappi-sappi……”

    皇上回來京城不到三天，面對這滿宮滿京城人自娛自樂吃飯喝水的時候都在哼唱的“si-sa-sappi-sappi-sappi-sapp-……”皇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給師祖寫得這封信。

    絕對飽含熱淚。

    師祖：“……”

    師祖第一次因?yàn)樾⊥綄O的頑皮抬手按按眉心。

    滿語文字是結(jié)合蒙古文字，都是類似拉丁文字，用字母書寫，但又各有不同。滿語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后綴“mbi”。在發(fā)音上，輔音m、b，元音aga（雨） mbi→agambi（下雨），這樣使用。

    “l(fā)ambi”、“l(fā)ombi”、“nambi”、“dembi”、“rambi”、“rembi”等等相似的后綴詞兒都是。在這些后綴中的“bi”發(fā)音清晰，前面的“m”則要與前面的詞干最后一個音素相關(guān)，但無論如何，它總要發(fā)出一個鼻音。

    師祖知道，這種鼻音在語言的發(fā)展過程中，往往隨著發(fā)音習(xí)慣的改變而產(chǎn)生“簡約化”的變音。

    可現(xiàn)在，在滿語剛剛進(jìn)關(guān)，還沒出現(xiàn)固定變音的時候，他的小徒孫因?yàn)榈抡Z的“sappi”結(jié)合滿語的“mbi”，再結(jié)合那飽含深意博大精深的漢語精髓，創(chuàng)造了一個詞，偏他自己還不自覺但這就是一個罵人的詞兒，特開心地分享。

    ?？德犝f他汗阿瑪給他師祖寫信了，樂器課一結(jié)束就跑來，一跑來就看見師祖端身正坐的靜候的姿勢，小心肝兒一顫。

    師祖：“?？党怀瑤熥媛犚宦?。”

    ?？盗ⅠR精神“抖擻”。

    “師祖，你聽?！?/br>
    ?？涤直挠痔?，放開嗓門高聲歌唱：“sappi，daskleinekrokodil，kommausgypten，dasliegtdirektamnil，zuerst lagieinemeidannsi-sa-sappteichmichfrei，sisasappi，sappisappisapp……”

    師祖：“……”

    師祖聽著聽著這果然是魔幻般的音調(diào)和節(jié)奏，不由地笑出來，看著小徒孫胖嘟嘟的小身板扭啊扭，臉上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快樂，精靈古怪、頑皮邪氣的笑兒，更是笑容加大。

    可是師祖怎么聽怎么能覺得有點(diǎn)怪怪的。

    聯(lián)想到一幫小皇子小公主們，四九城的男女老少們，吃飯喝水的時候也哼哼……

    師祖等小徒孫跳完了，唱完了，擺出來一副“求夸夸”的小樣兒，微微笑：“挺好，我們?？稻褪锹斆??！?/br>
    ?？禂[出來一個“飛翔”的姿勢，聽到師祖的話瞬間眉眼飛揚(yáng)，喜上眉梢：“師祖，喜歡嗎？?？底蛱炜匆娪腥蓑T著小毛驢，?？稻拖肫饋肀？悼鞓返男∶H，嘟-嘟-嘟-”

    師祖：“……”

    “很開心的調(diào)子。?？得鲀簩懗鰜韼熥婵纯??！?/br>
    ?？蹈吲d地歡呼：“師祖，?？雕R上去寫，寫完跳給師祖看?！?/br>
    ?？敌⌒囊硪淼貋恚d沖沖地走，紅色的小架勢鼓起來，一陣小旋風(fēng)一般，師祖對他身影消失的方向無聲地笑。

    石溪道人等快樂大師的身影看不見了從外間走進(jìn)來，也哈哈哈大笑。

    “子曰：鄉(xiāng)愿，德之賊也，初不懂鄉(xiāng)愿為何物？后翻閱古籍，曰：孔圣人見了鄉(xiāng)愿則‘辭而疾’復(fù)‘取瑟而歌，使之聞之’，又說‘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無憾矣’?！?/br>
    “我由此觀之，孔圣人是討厭鄉(xiāng)愿之人。然還是一頭霧水，鄉(xiāng)愿到底為何人把孔子氣成這樣也。后讀到孟子，孟子說‘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也，閹然媚于世者，是鄉(xiāng)愿也?！?/br>
    “不光如此，孟子似乎對這類人氣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又說‘居之似忠信，行至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可到底何為‘鄉(xiāng)愿’，老道今兒是明白了，哈哈哈哈?！?/br>
    石溪道人笑得暢快，師祖也笑得開懷釋然。

    世人分四種，一曰中道之人，類似圣人；二曰狂士，狂簡進(jìn)取，不忘其初——這種人很仗義，依據(jù)自己的性格做事；三曰狷士，無大志而能潔身自好者謂之狷；四曰鄉(xiāng)愿。

    一副道德的面孔，穿一身文章的衣服，口里講的是堯舜的故事，無論你說什么他都言曰良心，言曰真善美，見到類似李逵、魯智深等等人的行為只是喝彩，然叫他自己去行動，則逃之夭夭矣！

    可是這樣的人，占據(jù)總?cè)丝诘拇蟠?、大大、大大……多?shù)，他們的親人、友人、甚至他們自己偶爾也是。

    可是如今，人們將那股子“一股腐酸之氣”收回去，自得其樂地跟著唱“傻逼-傻逼-傻逼……”，卻又無端多了幾分可親可愛。

    世人皆傻，不傻就癡呆?？资ト吮槐频难b瘋賣傻“取瑟而歌”，孟圣人被逼的手舞足蹈連發(fā)牢sao，可他們?nèi)缃癫还庾约撼?，還能聽到所有人一起親口唱“傻逼、傻逼、傻逼……”，如何不覺得幸運(yùn)，如何不覺得自己和世人的可親可愛？

    石溪道人感嘆：“老道一直認(rèn)為自己只是一名‘狷士’，年少出家，流連山水，不與世人語?？墒乾F(xiàn)在又覺得，自己怎么也要做一名‘狂士’?！?/br>
    人生短短幾何，快樂即可。師祖聽懂了，也哈哈哈大笑：“阿彌陀佛。恭喜道人。”

    石溪道人真的好似是頓悟一般，當(dāng)然，這算是他來到五臺山這快一年來的水到渠成。

    保康給他師祖跳“快樂的小毛驢嘟-嘟-嘟-”，石溪道人跳著八角鼓跟著唱，還說：“人生就該是這樣，跌倒了，摔趴下了，不需要著急站起來，也不需要軟弱的哭泣，可以就去看看地面上的風(fēng)景，這就是心態(tài)。”

    ?？担骸啊?/br>
    保康表示：長輩們都是這樣，就喜歡“傷春悲秋”地研究大道理，他能怎么辦？他只想去騎一騎小毛驢。

    師祖：“……”師祖看見小徒孫那不停的“暗示”，笑而不語。

    ?？笛鎏靺群埃骸皫熥妫？狄T小毛驢。”

    師祖：“好。”

    ?？担骸啊?/br>
    ?？禌]想到師祖這么簡單就答應(yīng)了，歡喜得來——

    一行人在“sapp和嘟嘟嘟”的曲子里繼續(xù)他們的旅行，快樂大師騎上自己“快樂的小毛驢”，奶聲奶氣的聲音隨風(fēng)傳出去老遠(yuǎn)。

    “騎上我快樂的小毛驢，展開我神奇的小翅膀，駕著太陽駕著月亮，自由飛翔，自由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