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然而李璃看懂了, 他笑道:“咱倆方才可是一起夜闖了皇宮,可以算是生死之交了, 能說的,只要你問我就告訴你?!?/br> 對于生死之交樊之遠不予評價,不過李璃既然這么說,他就問了:“下一個轟動全城的頭條,又與皇宮有關, 是什么?” 李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揶揄道:“嘖,你果然聽璧腳了?!?/br> 樊之遠深吸一口氣, 解釋:“離得近?!?/br> 李璃瞧樊之遠都快被他整的沒脾氣了,不禁樂道:“逗你的, 既然都帶你一塊兒了, 就沒打算瞞著你,對了, 還記得我指給你的那座宮殿嗎?” “永寧宮,太妃居住?!狈h說著頓了頓, “哪個太妃?” 先帝的妃子雖然不算多,但也不少, 當今太后母憑子貴住在慈壽宮,其他有品級的太妃便另外擇殿。 李璃道:“莊太妃, 先帝時的莊妃娘娘?!?/br> 樊之遠思索了片刻,問道:“她怎么會住這么偏僻?”莊妃是個寵妃,哪怕她沒有兒子,以莊家的勢力也不該淪落到比鄰奴婢群居之處,幾乎等同于冷宮的地方。 “遷宮的時候她說與母后不對付,自己便尋了這么個地方,求個清凈,外人還以為我母后看她不順眼,發(fā)配過來的呢?!崩盍Я镞_著往前走,事兒辦完,他回去的腳步都輕快極了,“偏僻,這就意味著做什么事都少有人發(fā)現(xiàn)?!?/br> 樊之遠瞇了瞇眼睛道:“永寧宮修建的不錯?!彪m然深夜,然而以他的目力看得出來這座宮殿是精心修繕過,跟周圍的荒涼陳舊很是不同。 “皇后娘娘照顧有加?!崩盍ьD了頓,“暗中照顧?!?/br> “今晚守衛(wèi)不嚴,沒有人經(jīng)過那里?!狈h看著李璃道,“若有刺客來,也無人發(fā)現(xiàn)?!?/br> 就跟他們倆一樣,偌大的皇宮,居然進出猶如無人之境,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李璃回頭笑問:“若這件事交由將軍處置,你會怎么做?” “禁軍統(tǒng)領失責,革職查問。” 李璃揚了揚眉,不置可否,接著他忽然將臉湊到樊之遠面前,問道:“所以不知將軍可對這禁軍統(tǒng)領位置感興趣?” 冷不丁的,樊之遠正下意識地遠離,可聽到這個問題,他卻愣住了。他低頭看著李璃依舊帶著壞笑的臉,心頭疑問:這是開玩笑,還是…… “認真的,都是自己人,好事兒當然留給你。”李璃輕輕地笑了一聲,不等樊之遠動作,自己就先后退了一步,繼續(xù)溜達著往將軍府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之前沈家借著八卦小報將俞自成拉了下來,按照風水輪流轉,這回該輪到他們倒霉了,沈家最大的勢力除了你,可是禁軍呢?!?/br> “跟這位莊太妃有關?”樊之遠跟上去問。 “莊太妃嫁于先皇之前,是上京城有名的美人,追求者不計其數(shù),其中以沈家大少爺沈嵩為最。因兩家姻親,這兩位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上У氖?,皇權之下,再怎么也得各自分開嫁娶。等到先帝駕崩,沈家上臺,皇兄這個皇帝嘛,說來可有可無……你覺得舊情人還能死灰復燃嗎?” 別人會不會樊之遠不知道,可是這兩位就今晚這情形顯然已經(jīng)燃起來了。 “這才是你今日的目的?”樊之遠深深地看了李璃一眼。 然而李璃卻搖頭道:“當然不是,這種事情自有手下替我來查,我就等著左相派人給我送頭條就好?!?/br> 說到這里,李璃的聲音有些低落,那雙明亮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絲迷茫。 “愉jiejie才是,之前一直都是暗中書信往來。沒見過面,我總想再勸勸,現(xiàn)在我知道她的原因了,只能死心。她既然想尋找真相,那就找吧,哪怕可能等不到真想的那一天……說來,還是我不夠強大?!?/br> 這整個京城究竟還有什么是怡親王所不知道的,樊之遠想不出來。李璃會知道他的身世,似乎也不是多么令人驚訝了。 通過施愉,讓樊之遠認識了另一個李璃,不是沒心沒肺,也不是野心勃勃,有無奈和悲哀,和堅持想要守護的珍惜。 他跟施愉都是從那黑暗中走不出來,卻又被強行拉出深淵之人,而李璃對于施愉,就如同那時的五公主于自己一樣,一樣的溫暖和希望。 樊之遠忽然想到在書房里被李璃當場揭穿時,那一剎那的惡念沖動,就覺得自己非??尚Χ直傲?。 漸漸的,被李璃威脅的不甘和憤怒淡去,他忍不住道:“路都是自己選的,真到了那天,她也不會怪你。” 聞言李璃驚訝地回頭看他:“你這是在安慰我呀?”那點傷感頓時被他丟到了腦后去,嘖嘖稱奇,“剛還想殺人滅口呢,這會兒就喜歡我了?原來示弱對你更有用,了解了!” 李璃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從頭到尾打量著樊之遠,目光中透露著狡黠,似乎在考慮該怎么把人吞吃入腹。 也因此,樊之遠那一點愧疚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純粹覺得自個兒浪費了感情。 他面無表情地提起內力,加快速度往將軍府趕去,將李璃直接丟下。 而李璃則站在原地,搖著背后那看不見的大尾巴,笑呀笑的。 “小樣,就這樣還想逃出我手掌心?” * 將軍府,書房里,棋盤兩邊,東來和田伯正執(zhí)子而下,見田伯頻頻往書房深處望,于是道:“別看了,再看這盤棋得輸了?!?/br> 輸贏重要嗎?不重要。 “將軍和王爺怎么還沒來,都過了子時了?!碧锊赋畹馈?/br>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不回來都正常?!?/br> 南往坐在桌邊將一只烤雞給拆卸了,如今跟個雞架子在奮斗。瞧著他的吃相和胃口,大概也明白這副心寬體胖的模樣怎么來的。 南往還留了一個雞腿,問邊上:“曉飛哥,吃不吃?” 曉飛抱著劍站在一邊,眉頭夾得死緊,若不是知道這兩位主子在哪兒,估摸著早就飛過去了,哪兒有心情吃喝下棋。 “你們就不擔心嗎?”他終于問道。 他不吃,南往便樂呵呵地將余下的這只腿也給啃了,說:“不擔心,我們家王爺膽子小,怕高怕累,危險的地方絕對不會去的?!?/br> 這話引起了東來的共鳴,他點頭道:“可不是,王爺嬌貴著呢,凡事自有咱們替他去辦,除非……” 田伯忍不住問道:“除非什么?” “除非大將軍非得去危險地方,那……咱們王爺才會昏頭跟著去。” 東來這話說完,南往將雞腿骨一放,擲地有聲道:“就是。對了,我得去廚房一趟?!?/br> 田伯:“……” 曉飛:“……你還沒吃夠?” 一盞茶之后,南往提著一個食盒回來了。 曉飛看他的表情就跟看個飯桶,就是習武之人大晚上也吃不下這么多! 不過他們坐下沒多久,書房里屋就傳來一聲響動,接著樊之遠從里面走了出來。 田伯和曉飛立刻迎了上去,他們簡直有滿肚子的話要問。只是他倆還沒說上一句話,東來和南往就擠了過來:“我們家王爺呢?” 樊之遠往后抬了抬下巴,過了一會兒,李璃跟著慢悠悠走了出來。 東來和南往真不愧是從小伺候人的內侍,二話不說立刻攙扶著李璃在桌邊坐下來,一個倒水,遞點心,另一個敲背捏肩,噓寒問暖。 “王爺真是受累了,今個兒還熬了夜,可讓奴才們心疼。” 李璃攤在椅子上,睜大眼睛,將臉湊過去問:“有黑眼圈了嗎?” 東來細細瞧了瞧:“暫時還沒有,不過今日您睡得這么晚,明日怕是得有血絲。對了,王爺,咱們還回府嗎?” 此言一出,李璃朝樊之遠望過去,后者也正看過來,只見李璃癟癟嘴,可憐兮兮道:“將軍府的客房總是有的吧?” 好不容易登堂入室,傻了還回家去,而且這么晚了,豈不是像是被趕回去的?多沒面子。 他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無辜又可憐。 這個目光下,又想到今晚,樊之遠便冷不下心腸讓人離去。只是他的將軍府素來不留人,再加上李璃動不動宣揚對他的情誼,今日若是留了,不知道外頭傳出什么亂七八糟的話來,實在有些頭疼。 他這會兒覺得李璃什么都好,就是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有些令人受不了。 見他遲疑,李璃又道:“我用禁軍統(tǒng)領跟你換呀,將軍大人,求收留嘛?!边@話說得委屈極了,仿佛無家可歸一般,可眼底的笑意還是出賣了他的裝癡賣乖。 但樊之遠就算知道又能怎么著,只能答應了,于是對田伯道:“去準備一下客房?!?/br> “已經(jīng)準備好了,就在您院子旁邊?!碧锊吐曈譄o力地回答。 說實話,這個結局他一點也不意外,就如樊之遠搞不定李璃的撒嬌,一步步被牽著鼻子走,他跟曉飛也搞不定跟主子的臉皮同樣厚度的東來和南往。 早在樊之遠陪著李璃離后,從來不知客隨主便為何物的兩個內侍,已經(jīng)帶人將離樊之遠最近的一間客房給打掃干凈了,順便著人更換了被褥,醺了熏香,放好了一系列李璃就寢需要用的東西。 連第二日早上吃什么,也吩咐好了廚房,至于方才這一問,純粹是客套。 這就意味著,早在赴宮宴的時候,李璃已經(jīng)準備夜宿將軍府,甚至在將來這種情況只會更多。 所謂一家人,原來真不是個玩笑話。 田伯根本沒辦法拒絕! 既然決定了,樊之遠倒也不會后悔,他坐到了李璃的對面,問:“王爺似乎非常有把握,沈嵩會丟了禁軍統(tǒng)領這位置。” “人言可畏?!崩盍Щ卮稹?/br> “可想要抓個正行卻不容易?!?/br> “這點左相可比你更著急呢。”李璃瞧著樊之遠似乎很想從他嘴里繼續(xù)套點什么,于是對著南往抬了抬下巴。 南往便打開他從廚房提過來的食盒,從里面端出一個又一個的碟子。 只見那碟子里的不像是吃食,倒像是各種藥材,奇形怪狀的。 然后南往拿出一個大碗,倒入清水之后,就將碟子里的東西一樣一樣有秩序地往里面放,一邊放還一邊攪拌。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就是樊之遠都皺著眉看著最后攪拌成綠糊糊一樣的東西,模樣有那么點令人不適。 之后南往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放了些粉末,接著再攪拌,綠糊糊變成了黑糊糊,散發(fā)出一點點若有似無的香氣。 “這在干什么?”曉飛終于忍不住好奇問道。 只見李璃閉上眼睛,南往就拿著一個小竹片,挖了一勺黑糊糊湊近了他…… 眼睛瞬間一個個瞪大,在黑糊糊碰到李璃的臉時,終于達到了難以置信的狀態(tài)。 曉飛指著李璃被一點點涂抹開的臉,顫著聲音:“這,這……”莫不是妖怪,他回頭看他家將軍,尋求一個認同。 樊之遠也是面露震驚,饒是他見過了師父研制毒藥,也沒有直接往自個兒臉上抹的,還是一張漂亮的臉。 李璃就是沒睜開眼睛也能感覺到空氣中那份緊張和害怕,他撇了撇嘴道:“都大驚小怪什么,知不知道我這張臉過了亥時還沒躺床上睡覺,第二天就很容易長痘痘掛黑眼圈的,只能敷個面膜,挽救一下?!?/br> 他這話說完,那黑糊糊已經(jīng)完全涂開了,除了嘴唇,一整張連都是。 黑燈瞎火的,好家伙,夜行衣還在身上,這一抹,從頭到腳都是黑的,若是出去,必定得嚇死不少人,黑白無常大概也就這樣了。 之前的李璃有多么令人驚艷,這會兒就有嚇人。 曉飛和田伯下意識地就后退了一步。 “所以,這就是王爺您美貌的秘密?”曉飛硬著頭皮問。 李璃閉著眼睛,張嘴道:“當然不是,本王天生麗質難自棄,可底子再好也經(jīng)不起熬夜的折騰。漂亮的美人不好好保養(yǎng)可是很容易暗啞無光長皺紋的,我這叫延遲衰老。算了,說的再多你們這群糙漢子也不會懂的?!?/br> 樊之遠抽了抽嘴角,暗自搖了搖頭,把這坨黑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往臉上摸,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都說女人為了美貌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沒想到男人也是,只是未免也太膚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