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美得你?!边@記者一邊寫一邊對著蘇二嬸說,“既然都過繼了,還我們家小二的稱呼,大嬸,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就是來搶人家產(chǎn)的呀?” 蘇家二嬸頓時張了張嘴,漲紅了臉,但是很快她就說:“我不過是口誤了而已,怎么的,叫了這么多年,還不能說錯了?” “能,自然能,不過別人信不信就不知道了,到時候頭條出來,全京城的目光都往這里來,大嬸,還希望你理直氣壯一點?!庇浾咝ξ鼗卮?。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一個族親問道。 “自我介紹一下,在家乃八卦小報名下記者,你們家這樁財產(chǎn)糾紛事,蘇月姑娘已經(jīng)授權(quán)給小報報道了,剛才諸位的言行會在這一期的小報上被發(fā)表,讓整個京城讀者圍觀。所以奉勸各位一句,讀者都是富有同情心,憐憫弱者,不要太咄咄逼人為好,不然與你們不利?!?/br> “什么八卦小報,阿月,你這丫頭憑什么讓外人來摻和咱們家事,你還有沒有羞恥心,你是讓你死去的爹娘,蘇家的列祖列宗不安寧是不是?”蘇家二叔那手指直直地指著蘇月,顯示著他的粗鄙。 當然跟他妻子一樣,反潑臟水的本事也是登峰造極。 “若是列祖列宗不安寧,正好,讓他們看看你們的嘴臉,我爹娘若是在天有靈,怕是半夜入夢得來找你們!”蘇月伶牙俐齒地反駁。 這話一說,這兩人不禁目光閃了閃了,有怒氣沖沖對著蘇月:“死丫頭,你敢詛咒我們?” “就是因為沒這本事才受你們?nèi)鰸娡{!”蘇月抬起手指著大門,“你們究竟走不走?不走,我就真的報官了!” 大門不知道什么時候敞開了,有不少人在門口觀望著。 蘇家二老只生了一個女兒,做生意人又講究和氣生財,對周圍鄰里皆不錯,是以一個個望著蘇家族親的眼神都帶著鄙夷。 “你們?nèi)羰窃俨蛔?,我就把所有的家產(chǎn),包括蘇月布莊都捐給朝廷!” 當一個孤弱的女子什么都不要,就爭一口氣時,旁人還是慫了。 朝廷一般管不到各家頭上,可蘇家家產(chǎn)的確豐厚,正要捐了,想必官府是很樂意來接手的。 說到過繼,雖然族譜動了,摔盆打幡也做了,可畢竟還沒有到官府過明處,要不認也是使得,這也是蘇家族親沒敢真的太過逼迫的原因。 蘇月真豁出去,他們只能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哎呀,官兵來了!” 門口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蘇家二嬸頓時慌了,瞧著蘇月黑漆漆的眸子帶著決絕,她拉了一把丈夫。 “算了,暫時不跟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計較,你可別嚇唬我,真鬧大了,老子也是不帶怕的,官府就官府。你回頭把蘇月布莊的賬冊給準備好,否則咱們沒完。” 他狠話放完,便帶著一群人又呼啦呼啦地走了。 蘇月閉上眼睛,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幸好一旁有丫鬟攙扶,不然得坐在地上去。 “官兵……”她看向記者。 后者道:“禁軍拉練呢?!?/br> 想想樊家軍回京時那威武霸氣猶如利刃出鞘一般的氣勢,這除了敵軍鮮血澆筑以外,還有樊之遠治軍嚴厲的功勞。 他成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禁軍上下的好日子真的到頭了,死去活來這才剛開始。 拉練不過是其中最基本的一環(huán),當然若不是李璃打招呼,人也不會往這邊跑。 “多謝王爺?!碧K月感謝道。 熱鬧沒得看,門口的人都散了,不過依稀還是有話語傳過來。 除了感慨蘇月不容易,最多的還是唏噓蘇家父母沒有兒子,要不然哪兒輪得到別人覬覦財產(chǎn),一個小丫頭怎么守得?。?/br> 哪怕蘇父從小告訴蘇月,她亦用遍地開花的蘇月布莊證明,女子的才能不比男人差,可又有什么用呢? 這個時代就是對女子有諸多不公,甚至聽到八卦小報記者說蘇月特地找記者來報道此事,更是搖頭嘆息,一言以蔽之:家丑不可外揚,過了。 不過再如何,除了少部分尖酸刻薄的,對蘇月的遭遇,鄰里街坊還是抱著同情,對著記者一個個都將近日的所見所聞?wù)f出來。 包括蘇月布莊的掌柜和伙計,老人們幾乎都是看著蘇月長大的,等蘇月可以獨當一面,蘇父便甚少參與生意。 所以對于蘇月布莊的人來說,蘇月就是他們的東家。聽聞此事,紛紛為蘇月難過,也擔憂好好的布莊,若是讓蘇家二叔插手進來,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 因為知道小報會報道此事,屆時全京城都看著,都沒敢夸大其詞。 蘇月布莊畢竟是蘇家的之事,相比起來,永昌伯府就簡單了一些。 永昌伯府將張元的尸體扣在手里,不予安葬,逼迫著蘇月答應(yīng)回伯府,過繼伯府三少爺家的還未出生的兒子為繼,本身不管是在道義上還是律法都該受人譴責。 雖說蘇月作為兒媳對上婆家吃虧,可人死為大,不辦身后事是一般有點羞恥心的人家做得出來的? 更何況這是長子啊! 但是永昌伯夫人卻做得好,說是伯爺后悔虧待了張元,非得讓他停靈七日才安葬,另外到處找尋替張元摔盆打幡之人,做的是像模像樣。 如今這個季節(jié),放七日,就是底下加了冰也一樣不得臭掉? 蘇月心疼丈夫,不忍心看他魂魄不安寧,可是若要她答應(yīng),卻也不愿,進退兩難。 而外頭已經(jīng)傳言出蘇月不孝不敬之名了。 第41章 輪值 當初張元夫妻是如何被趕出伯府的, 大家并非都忘記了。 只是這個世道便是講究百善孝為先,父母再不是,子女也不可怨懟, 若是父母知錯,子女不諒解便是不孝。 如今永昌伯府嘴巴上說得好聽, 倒讓蘇月處于被動的地步。 好在八卦小報找人尋蹤的本事在這個京城里屬于無人能及, 不過兩日,一張前永昌伯夫人出嫁時的嫁妝清單便擱在了李璃的桌上。 他細細看了看, 忍不住嗤笑道:“我估摸著讓永昌伯賠出來是不可能的了,一幫子蛀蟲啊,真會揮霍?!?/br> 西去說:“王爺說的不錯,奴才著人暗中核對過,嫁妝單子上還在的也就充著門面擱置的一對青花攥底寶玉瓶, 一扇雙面刺繡山水屏風,一套檀木桌椅等大件之物,小的都已經(jīng)變賣或送禮了。對了, 還找到了幾家當鋪的典壓單子?!?/br> “如今他們吃什么,就靠永昌伯那點俸祿?”李璃問。 西去道:“自然不夠, 不過張家三少爺已經(jīng)娶了親, 他是個舉人,將來還能有個伯爵位, 妻子門第選得不差,嫁妝也豐厚, 可是沒有蘇月布莊的東家來的精明潑辣,被哄騙著養(yǎng)了這一幫人?!?/br> “靠吃兒媳的嫁妝為生……這是怎樣的吸血蛭, 我竟不知道該怎么吐槽了?”李璃嘖嘖兩聲,諷刺地感慨, “以他們這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這位三少夫人似乎也堅持不了多久,怪不得走投無路,這么下作拿死尸作威脅,也不容易呀!” 西去笑道:“京城里像這樣的可不少,就是個火坑,誰嫁進去,或者娶進門都倒霉。” “行吧,將這份清單交給蘇月,她自然就知道該怎么做,到時候多找些記者拉些人過去看看熱鬧?!崩盍⑦@份清單交給了東來。 “是,王爺?!?/br> 等東來一去,瞧著外頭月亮高高掛,李璃摸了摸臉,準備熄燈就寢。 然而此刻北行卻走進來稟告道:“王爺,后宮里傳來消息,今晚,皇上夜宿坤寧宮,是……施小姐侍寢?!?/br> 李璃那點睡美容覺的心情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蕩然無存了。 他沉默得接過南往遞上來的茶,小口小口地喝著,仿佛在平息跟著上涌的悲哀,等到喝完才說了一句話出來:“不管是真嫂嫂還是假嫂嫂,都好令人難過……這cao蛋的社會。” 南往聽著心里頭跟著也是一酸,不禁勸道:“王爺,這是施小姐的選擇,您已經(jīng)盡力了。” 李璃沒說話,摸了摸胸口,心里頭憋悶,不舒服。 南往想了想建議道:“要不咱們?nèi)フ曳畬④姲?,開心一下?” “他今晚估摸著得留在宮中輪值,我不好耽擱他正事?!崩盍瀽灥?。 這……怎么越說越不高興了呢? “這可怎么辦???”南往發(fā)愁了。 “不過我可以去府里等他回來?!崩盍б粧哐矍瓣庼玻l(fā)現(xiàn)自己又找了一個理由,于是大晚上命下人準備,將他的白馬給牽出來,準備前往將軍府。 上次后宮丑聞一出,更換卸任的不只是統(tǒng)領(lǐng)沈嵩,連帶著一系的副統(tǒng)領(lǐng)及眾多指揮副使也一并革職查問,上上下下牽連不少。 當然這空出的位置,樊之遠很不客氣地更換上了自己人,安插親信明目張膽。 今晚燕帝夜宿坤寧宮,他作為當值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是知道的,而后宮動向,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燕帝的御駕一去,想必消息就能到怡親王手里。 想想當初施愉留在坤寧宮做宮女時,李璃半夜三更硬要他作陪去街邊吃餛飩,樊之遠可不認為今晚這人會放過自己。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命人觀察親王府的動靜,果然不一會兒,禁軍換班的時候,手下便帶了消息過來——怡親王在將軍府等他。 樊之遠:“……”真是一猜就中,毫無懸念。 相比起燕帝,顯然這位王爺對樊之遠來說更重要。 于是作為副統(tǒng)領(lǐng)的霍小湘便被他臨時拎回來頂替。 李璃若是出門找樊之遠,必然大張旗鼓,恨不得整個京城都知道。 所以霍小湘雖然不樂意,不過非常理解樊之遠替班回去的心情。 “將軍,你就不要口是心非了,你這急匆匆出宮的樣子像什么,你知道嗎?”霍小湘一邊把隨身佩劍掛在腰上,一邊說。 樊之遠拿了出宮令牌,然后隨口一問:“什么?” 霍小湘道:“一個迫不及待回家陪婆娘熱炕頭順便生孩子的猴急丈夫?!?/br> 樊之遠差點抽出寶劍來劈了他,一整臉都是看死人的冷寂模樣,最終寒風颯颯地吐出四個字:“胡言亂語!” 霍小湘笑嘻嘻地一蹦三尺遠,小心怕怕地趕緊躲遠了,還嘴賤地再來一句:“將軍,您可得悠著點,王爺小身板兒不夠您折騰的?!?/br> 說完,為了小命著想趕緊溜去巡宮了。 樊之遠騎著馬回到將軍府,田伯已經(jīng)在他的院子門口等著,一見到他立刻稟告:“王爺來了有一個時辰,少爺,您看……” 他指了指院子對面那被李璃換了張大床的屋子,燈火還亮著,顯然沒睡。 “唉,您說這大晚上的,王爺不打一聲招呼就來多不合適?!碧锊锌艘痪?。 大概被霍小湘胡言亂語給刺激到了,樊之遠幽幽地看著他道:“不是你說的一家人?” 田伯:“……”他那時候不過是為了將探子小方給放進來順嘴說的,其實真不希望主子跟王爺搞一塊兒呀! “少爺……” 樊之遠擺了擺手,便朝著被李璃霸占的屋子走去,橫豎人都來了,怎的,還能趕出去? 況且今日這人心里應(yīng)當不痛快。 樊之遠想想上次背著李璃飛檐走壁的樣子,思索了半晌,最終得出一個結(jié)論:若是能讓李璃高興起來……覺得今日再飛一次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而人的底線啊,就是這么被一次次拉低的。 樊之遠推開門的那瞬間,便聽到李璃帶著驚喜的聲音:“大將軍,你真的回來啦?” 彼時,李璃正帶著東來和南往鼓搗著一堆瓶瓶罐罐,抬起頭看向樊之遠的那一刻,眼睛都在發(fā)亮,帶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