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往點點頭，然后上前一步道：“王爺，今晚樊將軍無需值夜，要不，咱們移駕？”

    李璃將扇子一合，給了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道：“走?！?/br>
    北行：“……”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

    南往提醒了一句：“回去看小報。”

    第49章 分割

    兩天后, 蘇宅大門打開。

    蘇月布莊的大掌柜帶著各分行的掌柜一一走進蘇宅，他們的身后抬著一個個箱子，是幾個強壯的大漢一同抬著的, 可見里頭的東西有多重。

    除了蘇月布莊，還有蘇家置辦的宅子, 田莊, 店鋪等負(fù)責(zé)人也一同到場。

    寬敞的蘇宅頓時站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一大清早地鬧出這一響動，讓周圍的街坊鄰居都一同紛紛圍過來, 好奇地張望，有的跟蘇月關(guān)系不差地還問：“阿月，你這是做什么呀？”

    蘇月雖然大病一場，瘦得脫了相，可是今日她的精神頭卻不錯, 梳得整齊的發(fā)髻上還簪著素白的絹花，稍稍抹了點胭脂遮住了蒼白病態(tài)的面容。

    她就筆直地站在門口，聞言便柔聲道：“王嬸, 因著我的病，早該掰扯清楚的家產(chǎn)拖延了不少日子, 我心里頭過意不去, 既然躲不掉，那就在今日一并理清楚吧。說來, 這些族老們千里迢迢遠赴而來，怕是早就等急了?！?/br>
    千里迢迢這四個字當(dāng)真諷刺, 周圍聽了不禁面露同情，有的一同做生意的還建議道：“那你也不能這么實誠, 我瞧著各地布莊的掌柜都到了，這是要當(dāng)場清點嗎？你才是東家, 他們能知道個什么，瞞下一些根本看不出來?！?/br>
    這人一說，邊上都點點頭。

    “你就一個女人，手里多攥點銀錢才好傍身，那些人，能打發(fā)就打發(fā)了，本來就不是他們的?！?/br>
    然而蘇月卻笑道：“不了，大病一場，鬼門關(guān)里走一趟，我也想清楚了。錢財再多，也不能讓爹娘和元哥回來，我活在這世上其實沒多大意義，若不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元哥臨走前讓我一定好好活著，說不定我早就隨他們?nèi)チ恕＿@些錢，他們要就拿走吧，別再擾我清凈，我……真的受不了了……”

    蘇月的笑是慘笑，是認(rèn)命的笑，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的笑，看得人尤為心酸。

    那位王嬸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你這樣想也好，這世道，對咱們女人本就不公，失點錢財，保個平安，早點將這幫子狼心狗肺的東西送走，也能多活幾年?！?/br>
    “唉……阿月啊，要挺住?！?/br>
    “多謝你們，若不是你們的鼓勵，我都不知道能堅持多久?！碧K月說著，忽然身體一僵，手頓時握緊起來。

    眾人隨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卻見一群人往這邊走來。

    這些人來過好幾次了，周圍的街坊認(rèn)得他們，就是蘇家人。

    那位還握著蘇月手的王嬸最直接感受到她的緊張和害怕，不禁脫口而出道：“不要臉的東西，帶著這么多人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了阿月！”

    “王嬸……”蘇月的眼眶頓時發(fā)紅了。

    “別怕，阿月，你要是不嫌棄我們，咱們這些街坊待會兒就陪著你。這里可是京城，天子腳下，還怕這群外鄉(xiāng)人？拿了東西讓他們盡早滾蛋！”王嬸真誠的說。

    她這一提議，頓時引來周圍的附和，一個個都義憤填膺地拍著胸脯保證。

    雖然其中也有近距離看熱鬧的成分，不過能為蘇月?lián)窝?，她也是感激的?/br>
    “王嬸這是什么話，你們愿意陪我，我感謝都來不及，哪兒還能嫌棄。我就一個人，有你們陪著，底氣都能足一些?！碧K月感動道。

    說完，蘇家族親們就到了大門口了。

    該來的都來了，人還真不少。

    蘇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一個口氣，才將即將噴薄的仇恨藏進眼底。

    她的指甲深深嵌在手心，摁出一個個印子刺痛感傳來才能抑制住那股撓花那一張張臉的沖動。

    殺父殺母之仇，怎么還敢有臉站在她的面前，這般理直氣壯？

    “阿月，別怕，我們在呢。”邊上的王嬸看到她的失態(tài)，忍不住勸慰道。

    “我知道?！碧K月回答，又低喃著，仿佛對自己說，“我不能自亂陣腳，我得看著他們從云端掉下深淵……”

    然后她抬起頭，面上無悲無喜。

    彼此雙方都知道對方來干什么，想要蘇月的好態(tài)度是不可能的，不過她能親自在門口迎接已經(jīng)是給面子。

    三叔公見到她不禁緩了口吻，親切道：“月丫頭，身體好些了吧？人死不能復(fù)生，一定要節(jié)哀。”

    他頭發(fā)花白，看起來慈眉善目，蘇月抬頭望著他。

    “都是一家人，不要因為一點矛盾就生分了，你爹娘一走，還是得靠兄弟。不過若是小二對不住你，你也可以來找我，族中不會坐視不管的。”

    此言一出，周圍響起嗤笑聲，王嬸面露譏笑道：“喲，這是當(dāng)了婊子還要立個貞節(jié)牌坊！”

    “王嬸，這話糙理不糙，說得好?！?/br>
    “怎的，奪人家產(chǎn)的還要人感謝你們??？”

    街坊們你一言我一語，讓三叔公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蘇二叔立刻嚷道：“關(guān)你們什么事，不相干的人少過多嘴！”

    “誰說不相干了，咱們阿月讓我們一同陪著?！?/br>
    “月丫頭，你這是何意，讓外人插手族內(nèi)之事？”三叔公不悅道。

    蘇月笑了笑道：“您別生氣，阿月一個人，街坊好心，怕我吃虧，壯著膽呢?！?/br>
    “吃什么虧？這都按照規(guī)矩來，族里決定的事，就是官府都沒話講，你少動歪心思?！碧K二嬸往前一站，拍了拍她身邊的兒子。

    蘇月垂下眼睛，聲音變冷：“既然光明正大，有多少人陪著我又有何關(guān)系，是不是，太叔公？”

    “就是，等過幾日見了報，這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們做什么，還怕咱們看到不成？”街坊可不怕這些，比嗓子，王嬸也不逞多讓。

    “話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八卦小報的記者蹲在某個地方看著吧？”

    “一定有，這一張張嘴臉都給寫到報紙上去?！?/br>
    三叔公眉頭皺起，示意不要爭吵，他看著蘇月道：“天色不早了，那就進吧?！?/br>
    蘇月點了點頭，抬起手請他們進宅子，杵在門口管家于是帶著下人讓開了道。

    蘇二叔和蘇二嬸立刻大搖大擺地走進去，甚至還扭著身子撞了老管家一下。

    “老東西，明日你就給老子滾蛋吧。”蘇二叔可忘不了管家一而再再而三阻止他的事，迫不及待地放下狠話，就跟自個兒家一樣招待著族親進宅。

    蘇月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眼里充滿厭惡和仇恨：“我總覺得爹娘去的蹊蹺，太叔公，您覺得呢？”

    蘇家跟親族不合，若說蘇老爺生前還有能說得上話的，也就是這位太叔公。

    三叔公進宅的腳步不禁頓了頓，表情微斂：“月丫頭，這話可不能亂說?！?/br>
    蘇月收回視線，扯了扯嘴角：“您也請進吧。”

    *

    蘇家的宅子完全敞開，今日天氣好，寬敞的院子中已經(jīng)放置了兩排椅子和茶幾。

    已經(jīng)有十幾個人坐在這里喝茶談天，見到他們進來，才紛紛起身問候。

    見到這個陣勢，蘇家族人面露疑惑。

    只聽見蘇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幾位是蘇月布莊在各地分行的掌柜，這幾個管理著蘇家的鋪子地契和田莊等其他產(chǎn)業(yè)，而這位是京合錢莊的二掌柜……”

    蘇月一一地介紹過來，到最后她看著幾位族老道：“幾位來京不容易，就不耽誤各位的時間。今日既然是來商討我爹的家產(chǎn)，那么我就讓人連銀子帶賬本都拿過來了。也免得有人說我有所私藏，故意隱瞞家產(chǎn)。”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驚訝極了，三叔公看著蘇月，面有動容：“月丫頭……”

    蘇月抬起手，淡淡道：“我累了，也倦了，懶得再來回扭轱轆地扯皮，今日就都理清了吧，將來你們也別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br>
    她說著，抬了抬下巴。

    便見站在幾口大箱子邊上的漢子將一口口箱子打開。

    人群中頓時爆發(fā)出抽氣聲，真金白銀在陽光下反射出來的光芒能讓人花了眼睛，忘了呼吸。

    怪不得那些箱子都得用兩個壯漢來抬，裝了多少銀子?。?/br>
    蘇家族里沒什么出息，蘇月布莊也不是什么老字號，而是靠蘇老爺和蘇月打拼而來的財富，本就跟這些人沒什么關(guān)系。他們哪兒見過這么多銀子，一個個眼睛都發(fā)直了。

    更別說蘇二叔和蘇二嬸，恨不得當(dāng)場伸手摸一摸，咬一咬，想想這些將來都是他們的，簡直喉嚨發(fā)干，心跳快得要蹦出來。不過還沒靠近，銀子邊上的漢子便往前一站，阻擋了去路，也將箱子都合了起來。

    只不過是些庫房和鋪子里集起來的銀子，就讓這些人挪不開眼睛，那貪婪的，嫉妒的，渴望的臉，讓蘇月冷笑。

    她道：“這里是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子，共計三萬八千兩，另有銀票……”她的目光落在了京合錢莊的二掌柜身上。

    只見這位二掌柜打開一冊賬簿回答：“在京合錢莊，各地加起來，蘇月布莊共有六十八萬兩存證?！?/br>
    “嚯！”所有人聽著都瞪大了眼睛。

    大燕國商貿(mào)繁盛，銀錢交易往來頻繁，便催生了錢莊銀票這一行業(yè)。

    像蘇月布莊的分店，只需將銀錢存入當(dāng)?shù)鼐┖襄X莊專用戶頭，蘇月可憑借專用信物在京城領(lǐng)取這份銀錢。

    有些類似于后世的銀行機構(gòu)，這為廣大商戶帶來了極大的方便，無需親自將沉甸甸的金銀千里迢迢冒險送到京城。

    京合錢莊本身便養(yǎng)著武藝高強的鏢師，又與官府合作，相對來說更加安全。

    而這一筆財富，更是讓眾人手發(fā)抖，周圍安靜無聲。

    蘇月看著，目光越發(fā)冷意，她就是要將他們渴望的，夢寐以求的財富一一展現(xiàn)出來，當(dāng)唾手可得的時候，又如鏡花水月，撲一場空。

    那種失去，應(yīng)該能讓人發(fā)瘋。

    接下來便是蘇月布莊各地的掌柜，拿著賬冊匯報手中鋪子的營業(yè)情況。

    蘇月布莊越做越大，在各地都是飽受歡迎，每年的進項足以讓人眼紅，這加起來便又是一筆龐大的財物，而且猶如聚寶盆一樣源源不斷。

    而這些本該都屬于蘇月一人。

    嫉妒能讓人扭曲，貪婪令人面目可憎，足以走上歧途。就是三叔公都維持不了面上的淡定，他想到蘇二叔給族中的承諾，不禁心熱了起來。

    “娘的，這么多錢，咱們得發(fā)財了！”蘇二叔喃喃道。

    “以后可都是咱們小二的？”蘇二嬸也是不敢相信，“這丫頭也太會賺銀子了……”

    能住在這片地方的，家境也都不差，有的跟蘇月一樣做著生意，有的丈夫還當(dāng)著六七品的小官。

    王嬸等周圍街坊也不禁在心中感嘆，這樣握有巨額財富的蘇月，她怎么會不遭人惦記？

    她們目光復(fù)雜地看著蘇月，若不是她剛強，真是連骨頭渣子都得被啃了。

    “阿月，真分大半出去??？”那得多少銀子？

    蘇月垂下眼睛道：“還有別的法子嗎？若是我不肯，這些人豈會罷休？”

    蘇二叔這對夫妻，這里沒一個人瞧的上?？删褪翘焐系粝吗W餅，白白便宜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