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那,那開始分吧,早點分完,也好安心,是不是?”蘇二叔搓著手,對三叔公道,眼里的急切早就掩都掩不住了。 蘇二嬸推了兒子一把道:“去,給你jiejie倒杯茶,真是辛苦她了?!彼龢泛呛堑卣f著,心說辛苦為他們做嫁衣呀。 于是眾人紛紛坐下來,三叔公問蘇月:“月丫頭,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蘇月沒有理會蘇小二那杯茶,只是道:“太叔公,銀錢分割倒是容易??扇羰菍⑻K月布莊也分割,幾位掌柜是不會答應換東家的,小二還小不懂經營,想必布莊也開不下去了?!?/br> 蘇月說完,坐在后方的掌柜們都齊聲附和,大掌柜道:“雖說鋪子收益好,不過也是東家經營有方,我等在布莊也有分成,若是換成一個孩子,與其虧本,那不如干脆就別開了?!?/br> “胡說什么,做生意誰不會啊,小二不行,還有我們呢!一個小丫頭片子都能成,咱們自然也能。”蘇二嬸立刻不滿道。 蘇月懶懶地掀了掀眼皮,沒說話。 三叔公最先呵斥道:“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蘇二嬸訕笑道:“這丫頭慣狡猾的,我怕咱們小二吃虧……” “喲,這是過繼了的吧?還當自個兒家呢,嘴臉也太難看了,你們當叔叔嬸嬸的有什么資格做東家?”邊上的街坊率先啐了他們一臉。 “我看還不如不開了?!?/br> 三叔公問道:“月丫頭,你打算怎么辦?” 蘇月抬頭看他,一字一句道:“太叔公,這過繼究竟是不是爹的意思,你我心里都清楚。既然人都來了,也不能讓你們空手而歸,院子里的那些銀子全部送給族人當作辛苦費,我分文不要。京合錢莊里的存銀一分為三,按照規(guī)定,繼子拿二,我拿一。只有蘇月布莊,這是我和爹的心血,不能交給你們,請依舊讓它屬于我,哪怕賬面上還有各處的欠債,底料的欠款,我自己解決。還有這處宅子,是我和爹娘一直住著的,也歸我。您看,可否?” 撇開京合錢莊的存銀,蘇月布莊賬面上根本沒有多少銀子,只夠維持正常的運轉,更何況還有各處的賒賬欠款,若是不懂經營之人,就是拿了也沒有任何用處,不消多長時間就該倒閉了。 蘇月想要留給自己,再加上這座宅子,這個要求真的不算過分,可以說很謙讓了。 他們什么都沒做,就能拿到三萬八千兩現銀,還有隨時可以取用的四十多萬兩銀票,真的已經占了大便宜。 若是知道滿足之人,就該見好就收了。 蘇月大病了一場,身子骨太弱,抬起的手腕骨節(jié)突出,真的是瘦骨嶙峋,已經沒有再多的精力再跟他們爭斗。 這么一群人,扒著這個可憐的女子,若是再過分,老天爺都要看不過去。 三叔公暗暗的點了點頭,便要答應,可突然蘇二叔嚷道:“不行!布莊也要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最賺錢的就是布莊,剛剛那些掌柜都說了,按照每年的進項,外頭這點銀子不消一年就賺回來了!丫頭片子果然精明,可別想蒙我們!” 第50章 入獄 蘇月原本還擔心蘇二叔會答應這個分割, 拿了四十多萬兩現銀放手,接下去的事情就比較難辦,但是顯然她的擔心是多余的。 人的野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 “沒錯, 蘇月布莊也得分,別以為咱們沒見識, 布莊才是搖錢樹, 誰會撿了芝麻掉西瓜。按照規(guī)定,本身咱們小二可算是正經兒子, 就能得到大半的布莊,你個出嫁女算什么,他才是東家!”蘇二嬸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一臉的篤定,“三叔公, 你可別被她給騙了!” 三叔公的眉毛頓時擰起來,他正要勸說,就聽到蘇二叔道:“三叔公, 這也是為了咱們族里,你說是不是?” 族中的男丁放下手中活計, 烏泱泱地從蘇州到達京城, 為的是什么,不就是這巨額的財富嗎? 一個小丫頭拿那么多干什么, 還不如接濟族里。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位年紀也見長,留著兩撇山羊胡, 坐在三叔公下手邊的說:“三哥,早些年蘇大宇還沒搬到京城的時候, 咱們也多有幫襯,后來他發(fā)達了,也沒怎么回饋族中,如今看來是老天爺冥冥之中已有安排。要我說,咱們也不為難月丫頭,不多要,就按照規(guī)定來,所有財產一分為三,小二作為繼子拿二,余下的一,歸月丫頭。至于蘇月布莊,雖然不好分割,不過可以分成,月丫頭做生意是把好手,繼續(xù)做她的東家,只是每年賺來的銀子,也得按照分成給小二,大伙兒,覺得怎么樣?” 他的眼里閃著精光,似乎對自己的提議很得意。 果然,邊上的蘇家族親一聽,一個個迫不及待地點頭。 “這個好,五叔公?!?/br> 蘇二叔和蘇二嬸互相看了一眼,也嘿嘿嘿笑起來:“行,咱們沒問題,就這么辦吧。” “放你娘的屁!”終于有人聽不下去了。 王嬸怒不可遏道:“無恥的人見過了,無恥到你這種程度的還是第一次見,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種衣冠禽獸!是不是哪個挨千刀的棺材板沒蓋緊,讓你爬出來了?” “你!”五叔公臉黑了。 不過這依舊不夠,蘇月邊上的還有人罵道:“分了那么大一筆錢還不夠,還要趴在阿月身上吸血,你們還有沒有羞恥心?怪不得蘇老爺跟你們族里不往來,合著都不是人!” 五叔公的提議,雖然看似將布莊給了蘇月,實則讓蘇月給族人白白賺銀子,源源不斷地供養(yǎng),比之蘇二叔的明搶有過之無不及。 別說是街坊鄰里,就是各處的掌柜,負責人聽了也對蘇家人的露出厭惡來。 “阿月,你可千萬不要答應呀!” 蘇月聽到這聲勸,不禁笑著點了點頭,他看向三叔公:“您也要如此分割嗎?” 三叔公面露為難,族人的目光切切地望著他,他終究道:“阿月,你一個孤弱女子,也需要族里幫襯不是?稍微退一退吧,咱們都念著你的好。” 此言一出,蘇月咯咯地笑起來:“念著我的好?” “自是如此。” “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善被人欺。行吧,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好說的,撕破臉吧?!碧K月的眼睛憤恨,她驀地站起來,大聲地道,“過繼小二我絕對不同意!” “嘿,這由不得你同不同意,族里全部同意,官府里已經過了明處,他就是蘇大宇的兒子!”蘇二嬸嚷道。 三叔公看著蘇月,皺眉道:“沒錯,官府已經更改了文書,事已定局,阿月,你同不同意不重要。” “是嗎?”蘇月眼眶濕紅,她的緊緊地攥著手道,“若是真過繼殺害之人的兒子,我怕爹娘死不瞑目!” 這個時候她再也不克制自己的仇恨,一雙眼睛猶如利刃一般直直地刺向蘇二夫婦。 “你血口噴人!”蘇二叔猶如被踩中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對著蘇月便喊,“死丫頭,殺人這種話也能隨便說的?你是不是想故意害死我們,栽贓給我好讓我家小二沒資格繼承家業(yè)?” “對,果然是個狡猾的東西,你爹娘路上遇到匪徒,關我們什么事?不想給錢,就直說,咱們上衙門掰扯,非得讓官府老爺治你個誣陷的罪!”蘇二嬸眼珠轉的快,不斷閃爍,嘴里不斷罵罵咧咧。 夫妻倆若不是有人拉著,恨不得上來撕扯蘇月。 三叔公也坐不住了,他看著蘇月,神色凝重地警告道:“月丫頭,這話可不能亂說,得拿出證據的,不然便是族里也保不住你!” 蘇月笑了笑,然后笑容一點一點地隱去:“三叔公,匪徒已經找到了?!?/br> 話音剛落,那還跳腳怒罵的夫妻猶如被掐了嗓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驚了驚,三叔公再也維持不了鎮(zhèn)定,追問道:“找到了?” “沒錯,就在昨日,關進了京兆府的衙門里。”蘇月看著周圍目瞪口呆的人,她抬起手指向蘇二叔,“過兩天府尹就能審出結果來,二叔,會不會供出你?我爹娘一出事,你們夫妻就到了京,試問,你們怎么知道的那么快?莫不是沿路跟著?還是早就知道他們會出事?” “胡,胡說……”蘇二叔焦急地辯解道,“我也是聽人說的,有人剛好傳來消息,我是關心大哥這才……” 蘇月眼里帶著淚,咬著唇,她根本就不想聽,反而自嘲地說:“我是真傻,沒想清楚這其中的蹊蹺,到如今才報官,不然爹娘的冤情什么時候才能見天日?” “等等,月丫頭,這會不會其中有什么誤會?還沒證據的事……” 三叔公還想再勸,卻見蘇月使勁地搖頭:“對,還沒有查出來,所以今日我才能心平氣和地跟你們在這里說話。心想著若是見好就收,拿著錢財趕緊滾,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那么親戚一場,我就當做不知此事??墒恰?/br> 她看著這群得寸進尺的人,終于嘶吼出聲:“你們這一張張骯臟的嘴臉,我只要我身上流著跟你們一樣的血,我就覺得惡心!我給你們面子,給你們退路,可你們對我有一絲憐憫?沒有!”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們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咱們衙門里見真章,不是我送你們下地獄,就是我在監(jiān)獄里了斷此生!” 蘇月的眼淚終于崩了出來,她忽然朝著大門跪下來,抬頭望著天:“爹——娘——你們在天有靈,睜大眼睛仔細看著!” 蘇宅的大門是敞開的,今日蘇家人來,浩浩蕩蕩的模樣,早就引來了附近街坊的百姓過來瞧瞧,里里外外早就站滿了人。將蘇家人貪婪的嘴臉瞧得一清二楚,也對蘇月一步步忍讓,卻最終逼得走投無路,心生憐憫。 而蘇月忍無可忍的爆料讓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 天哪,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張三郎一張無憑無據的文章就有不少人相信進而辱罵蘇月,而今日蘇月真情實感地質問,那一副歇斯底里,同歸于盡地模樣,讓圍觀人等更是下意識地站在她這邊。 究竟是怎樣的狼心狗肺才能做出害人父母,搶奪家產的事情,這還是人嗎? 一個個鄙夷憤怒的目光,手指直直地點著這些蘇家人,仿佛再看殺人兇手和幫兇。 這輩子,三叔公等人都沒這么丟人過。 他不禁惱怒道:“月丫頭,打落牙齒還和血吞,都是親戚,咱們自己的事,招這么多外人來干什么?沒影的事,都散了散了!” “親戚?就是陌生人尚且做不出殺害兄嫂,謀奪家業(yè)的事,誰家要這門血海深仇的親戚?”旁邊有人忍不住譏笑道。 “這都還沒證據,不要妄下定論!”三叔公不知道事情怎么會鬧成這個模樣,不禁有些急躁。 正說著,忽然從外面走進一隊官差,一身官差皂衣,讓整個鬧哄哄的院子都安靜了下來。 為首的捕頭在這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高聲問:“誰是蘇二宇?” 這一聲讓蘇二叔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他想躲起來,可是他周圍的人都紛紛讓開,只聽見管家指著他道:“官爺,是那個人?!?/br> “蘇二宇?”捕頭帶人走到跟前,上下看了一眼,似在確人。 “我,我……我……”蘇二叔想否認,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根本無法隱瞞。 “就是他。”蘇月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拷上,帶走!”捕頭于是不多廢話,他身后的捕快拿出手銬,三下五除二將高壯的蘇二叔給拷了手腳。 蘇二嬸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連扯帶撕地撒潑過來:“你們干什么,你們憑什么抓他,他什么都沒干,都是蘇月這賤蹄子誣陷的!你們抓錯人了!” “滾開,抓沒抓錯人,由不得你來說。他涉嫌買兇殺人,府尹大人命我等帶回去查問,誰敢阻攔,一律當作同黨處理!” 嚯——買兇殺人! 捕頭的話太清楚了,結合蘇月之前的控訴,由不得人們聯想。 “真是造孽??!” “蘇月太可憐了……” “好好的一個家,天哪,他們怎么還有臉呆在這里,滾??!” “對,滾出去!少在這里惡心人!” “滾出去!” 此刻若是有地縫可以鉆,蘇家這些人能毫不猶疑地鉆進去。 他們哪兒還敢呆在這里,可是正要走的時候,捕頭反身道:“案子沒有審問清楚,你們都不得出京,說不定還要隨時傳問你們,蘇娘子,你也是?!?/br> 蘇月欠了欠身:“您放心,我隨時隨地都在。” 尷尬和羞愧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蘇二嬸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她似乎想明白了,一把跪在蘇月的面前道:“阿月啊,是咱們鬼迷心竅,可是你二叔就是貪財也沒敢做這種事情啊,都是親戚,血脈相連。布莊小兒不要了,那錢我們少拿點都行,你可千萬不要讓他下獄?。《鸾o你磕頭,都是血親,你不要這么冷血??!” 有的人真的是能屈能伸,囂張跋扈起來比誰的嗓門都大,可一旦落了難,下跪痛苦亦是毫不含糊。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又是裝可憐,又是講究親情,仿佛剛才張牙舞爪逼著蘇月把家產全交出來的不是她一樣。 見蘇月不吭聲,她一把拉過身邊的兒子:“快,給你jiejie磕頭,請她高抬貴手,放過你爹,快!磕重一點!” 蘇小二于是就砰砰砰地磕著,他就一個孩子,不一會兒磕得腦門輕重,眼淚鼻涕一把一把掉,尤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