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這個時候,大夏的使臣到了。 二皇子先帶著臣屬拜見了燕帝,然后一抬頭,就看到李璃和樊之遠(yuǎn),不過他畢竟不是常人,二公主能辦到的事,二皇子心思自然更加活絡(luò),轉(zhuǎn)瞬間便收起驚訝,帶著贊嘆抬了抬手:“王爺這番打扮簡直驚為天人,都快忍不住了,邊上的是樊大將軍吧,都說兩位感情好,今日一見果然如此?!?/br> 李璃與樊之遠(yuǎn)跟著回禮,照舊兩個字:“客氣?!?/br> “請大夏使臣入席。”殿上張伴伴提醒道。 等全員就座,絲竹響起,歌舞進(jìn)場,晚宴不談國事,只聯(lián)絡(luò)感情。 女眷之中,皆是與五公主多話家常,而朝臣之中,又看歌舞不問世事,也有帶著探究的目光在殿中來回,尋著機會。 左相一手端著酒杯輕啄,另一手手指輕點桌面,思緒回想著前不久收到的密信,若有似無的眼神時不時地望著神色隱晦的燕帝,到處張望觀測的大夏二皇子,最終落在了身側(cè)……的李璃,眸色加深。 而二皇子的目光頻頻望向?qū)γ?,其實李璃雖然令他忌憚,但是讓大夏最頭疼的還是樊之遠(yuǎn)。 南下入侵,勢如破竹的大夏軍最終便是止步在樊家軍面前,幾經(jīng)交手,死了多少大將,甚至派出第一高手都沒能將此人拿下,可見用兵如神,武藝高強。 本以為大燕沒了定北侯,氣數(shù)將盡,沒想到忽然出現(xiàn)這樣一個殺神,又穩(wěn)住了大燕江山,最終一場寒潮,兩國強弱顛倒。 二皇子看著這珠聯(lián)璧合的兩人,若真一人在朝一人在野,于大夏來說可真有些棘手了。 第96章 垂拱 今日乃是大燕揚眉吐氣的日子, 不管是燕帝還是朝臣都很高興,喝得盡興,吃的開興, 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大燕山河錦繡,人杰地靈, 朝堂清明, 能人輩出,父皇每每嘆息上天眷顧大燕, 卻吝嗇于大夏,唉,羨慕不來,羨慕不來??!今后友好互鄰,互幫互助, 還請皇帝陛下多多扶掖。” 二皇子是個能說會道的,頻頻與燕帝,或是幾位重臣相邀舉杯, 姿態(tài)放得很低,氣氛更加和樂融融。 這話聽在燕帝耳朵里極為舒心, 眉目舒展, 臉上帶起了笑容,看著二皇子很是順眼, 不禁嘆道:“有二皇子這般為父分憂之子,朕亦是羨慕夏帝??!” 燕帝也不過是隨口一言, 然而卻忽然聽到邊上傳來一聲:“皇上此言差矣?!?/br> 只見左相笑著指了指邊上的李璃,說:“雖大燕無分憂之皇子, 卻有分憂之皇弟,論怡親王才能, 可勝過平庸皇子無數(shù),此乃皇上之福,有王爺在,皇上盡可高枕無憂,垂拱而治?!?/br> 李璃正指使樊之遠(yuǎn)替他剝蝦殼,他自己則嫌臟手指,影響美觀,張著嘴巴讓投喂。 可惜樊大將軍還要臉,蝦照常剝,但是死活不肯親喂,而是放進(jìn)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李璃無法,只能嘟著嘴,自個兒夾著吃。 如此旁若無人,簡直看得邊上大臣恨不得自戳雙目。 此刻,李璃嘴里叼著蝦,不好吐出來,又不能馬上咽下去,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左相,心說真是見縫插針地替他上眼藥呀! 短短一句話,便暗中指三。 一是嘲諷燕帝登基數(shù)年無嗣,二是暗指燕帝乃是平庸之子,李璃比燕帝能力更加出色,三則沒子嗣那就讓位于賢王,反正你也玩不過他。 垂拱而治,乃是圣人之語,形容帝王德治出眾,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治理好國家,本是褒義??煞旁谶@里,對燕帝,顯然要從字面上來理解,這意義就顯得刺耳了。 果然一抬頭,就看到燕帝眉頭皺起來。 李璃將大蝦咽下,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眼里不達(dá)笑意地說:“相爺,是不是我跟我家將軍你儂我儂的,太過恩愛,刺激到你了呀?怎么盡說胡話呢?” 左相低聲淡淡一笑:“王爺跟樊之遠(yuǎn)心意相通,互相信任,這樣安邦定外,才更讓人放心。老夫雖然老了,可也喜歡看年輕人打打鬧鬧,王爺不必在意?!?/br> “原來如此?!崩盍Ф酥票酒饋怼?/br> 他一站,周圍的絲竹聲頓時驟停,不僅夏國使臣看過來,就連周圍朝臣,以及皇親女眷都紛紛側(cè)目。 李璃的目光轉(zhuǎn)了一圈,然后看著左相道:“聽左相一席話,本王這才恍然發(fā)現(xiàn)咱倆的治國理念分歧在哪兒了。” 此言一出,周圍的大臣瞬間正襟危坐,就是燕帝都好奇了起來。 對面的大夏二皇子眼睛一亮,不禁側(cè)耳傾聽,他直覺接下來會有點意思。 左相微微皺眉,不過還是風(fēng)度極好地說:“請王爺指教?!?/br> “就是這垂拱而治??!” 李璃從席位上出來,站在大殿上,朗聲道:“眾所周知,本王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這圣人教誨啊,沒怎么聽過。垂拱而治乍然一聽,似乎就是帝王者袖著手,無需怎么過問國事,自有底下能臣干吏替皇上分憂解難,擺平一切,所謂無為而治,王大學(xué)士,顧大人,本王這個理解是不是也沒錯?” 王大學(xué)士乃是最清貴之人,是國子監(jiān)的客卿,雖然不過問朝事,但是一把年紀(jì)還帶著學(xué)生編纂書冊,修復(fù)古籍,論才學(xué)他說第一,怕是無人第二。 至于顧大人,狀元出身,禮部尚書,當(dāng)然也能點評。 王大學(xué)士一般不參加這種席宴,只是今日大夏使臣到來,這場宣揚國威的場面難得一見,便自請而來了。 李璃的解釋自然不能算錯,他起身道:“諄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帝王德行高尚,引能人相輔,教化萬民,眾心聽從,方能無為之治?!?/br> “不過此乃圣人所向往,據(jù)臣所知,開天辟地以來,還未有哪朝哪代實現(xiàn)無為?!鳖櫲缡切χa充道,目光落到左相身上,“相爺看來自比能臣,不過離教化萬民似乎還相去甚遠(yuǎn),皇上想要無為,微臣說句不中聽的話,怕是得德超堯舜,功追太祖了。” 那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 顧如是真是補刀小能手,這話說的特別合李璃心意,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濃了,感慨一聲:“如今本王算是理解左相不惜辛勞,不怕罵名,這么多年替皇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該管的不該管都管了的……原因了,實在是因為相爺境界太高,我等俗人不懂相爺追求帝王‘無為’而治的崇高理想?!?/br> 李璃在“無為”二字上加了重音,聽得左相臉皮只抖。 最后他舉起酒杯對著燕帝雙手執(zhí)起,恭敬道:“可臣弟以為,最符合大燕國情的還是需要皇上親力親為,把握朝政,納賢聽諫,使大臣各司其職不僭越,才是最好的,相信皇上定然能夠?qū)崿F(xiàn)。” 這聲音擲地有聲,在大殿之中回響,借著垂拱而治,剖白心跡,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怡親王的那份真誠。 這話太明白,他不需要帝王無為,他會還政于帝王,他沒有那個野心,在場的人都是見證。 燕帝不由地怔住了,他愣愣地看著弟弟,恍惚間想起最艱難的日子里,兄弟倆相互扶持的艱辛,內(nèi)疚彌漫心頭,讓他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 “臣弟滿飲此杯,皇兄隨意?!崩盍дf完,抬起杯酒中,一飲而盡,端的是豪邁。 那雙眼睛清澈如水,跟小時候一樣,干干凈凈,沒有染上一點欲望俗氣,燕帝久久望著,然后跟著舉杯仰頭喝下,接著大聲道:“好,朕有怡親王相助,的確是朕的福氣!愚兄不才,愿阿璃常伴左右!” 大殿中一時間落針可聞,然而很快顧如是先反應(yīng)過來,起身道:“皇上圣明?!?/br> 接著朝臣齊聲喊著:“皇上圣明?!?/br> 李璃將酒杯倒轉(zhuǎn),朝燕帝挑挑眉,然后閑庭信步地走回自己的席位,看了看邊上的左相,不禁拿起扇子遮了半邊臉,往旁邊湊了湊,低聲奚落道:“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左相,我勸你早點告老,趕緊給本王騰位,說不定我還能網(wǎng)開一面?!?/br> 這話讓左相整個人都陰沉起來:“王爺可莫得意,路還長著呢?!?/br> “也是,熬都能熬死你?!?/br> 左相閉了閉眼睛,差點失了涵養(yǎng)將桌子給掀了。 李璃呵呵一笑,將左相這個可惡的老匹夫給踩下去,他心情顯然好了不少,正打算繼續(xù)吃他的大蝦,沒想到剛回過頭,一只手就湊到了他的嘴邊,一下子將一只大蝦塞進(jìn)了他的嘴里。 李璃一雙貓兒眼瞬間圓了,一邊咀嚼,一邊不可思議地看著邊上淡定收回手的樊之遠(yuǎn)。 天要下紅雨了嗎,居然會對他做這么親密的舉動! 樊之遠(yuǎn)看著李璃疑惑的目光,像是得了小魚干獎勵的小貓咪,還歪了歪腦袋,那副可愛的模樣讓他不禁眼里浮現(xiàn)出笑意來。 但笑過之后,卻更加心疼,想想李璃殫精竭慮為了誰,卻還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表忠心,安撫燕帝那顆可憐又可悲的自尊。本該最無憂無慮的閑散親王,李璃做到這個份上,實屬不容易。 他抬頭望了一眼燕帝,若是這樣還再猜忌,那這副狹隘的胸襟也不配當(dāng)皇帝! “還要?!崩盍硎芰送段梗劬σ晦D(zhuǎn)就知道邊上這人在想什么了,立刻得寸進(jìn)尺地再次張嘴。 原來還算克制,如今是正親親我我,視周圍為無物了。 宮妃之中,原本帶著憂愁的施愉望著彎著眼睛高興地跟樊之遠(yuǎn)說說笑笑的李璃,蹙起的眉間微微舒展開,不自覺地嘴邊帶了一點欣慰的笑意。 這個時常被哥哥帶到施府,卻轉(zhuǎn)頭丟給她照顧,乖乖巧巧地叫著愉jiejie的少年,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長大,變成頂天立地的男人。 瞧方才一席話,那么自信張揚,猶如璀璨之寶光芒四射,耀眼奪目。 回頭身邊還是有一個知冷知熱貼心之人照顧,哪怕對方是個男子,可能夠相互托付,彼此信任,施愉看著李璃臉上的笑也為他高興。 不像她,或許這輩子都走不出這個坎了。 她的目光落在燕帝身上,神情頓時黯然下來。 一抹插曲就這么過去了,大夏二皇子摸著胡子,興趣盎然地觀察著,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目光在這對天家兄弟之間來回。 本以為怡親王掌權(quán)乃是燕帝樂見其成的,如今看來也并非那么兄弟情深。 他瞧著樊之遠(yuǎn)對李璃那包容寵溺的模樣,摸了摸下巴,似乎不是那么無計可施,于是回頭看了一眼身后。 這次陪同二皇子前來的使臣中還有一位小將,在眾人喝酒談樂之中他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上座,樊之遠(yuǎn)。 見到二皇子的目光,他點了點頭,眼里帶著躍躍欲試。 于是二皇子起身,對著燕帝道:“皇帝陛下,小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皇帝陛下應(yīng)允?!?/br> 燕帝吃了李璃一顆定心丸,心情正好,于是便問道:“哦,不知二皇子有何請求?” 只見二皇子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將便站起來,看著樊之遠(yuǎn)道:“皇帝陛下,聽聞貴國大將軍不僅用兵如神,還武藝高強,末將自小學(xué)武,師從名師,對大將軍神往已久,只是難以一見,今日借此機會,懇請與大將軍切磋一戰(zhàn)?!?/br> 周圍之人驚詫不已。 燕帝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請求,目光不禁往樊之遠(yuǎn)這邊一看。 樊之遠(yuǎn)聞言抬了抬眼,那小將挺了挺胸膛,目光挑釁,戰(zhàn)意滿滿。 然而樊之遠(yuǎn)卻收回了視線,臉上波瀾不禁,不予理睬。 “噗……”周圍傳來恥笑聲。 那小將立刻漲紅了臉,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不免尷尬,接著一股怒意上涌,總覺得樊之遠(yuǎn)目中無人,待要發(fā)作,卻聽到李璃好奇地問:“你哪位呀?” 二皇子道:“王鑫師從若蘭大師,如今正是大夏的一名將軍?!?/br> “原來是手下敗將之徒,我說你家?guī)煾付驾斀o了咱們大將軍,這還需要比什么?” 武官中有人問。 王鑫不服氣道:“我是要堂堂正正比一場?!?/br> 這話說的有點意思了,李璃問:“什么叫堂堂正正比?那時候若蘭千里刺殺樊將軍,反被擊退,還不夠光明正大?” “以多敵少,不算真正比武?!?/br> 嗯? 二皇子見周圍大臣臉色見消,就是燕帝都神色不愉,便笑著打圓場道:“諸位莫誤會,王鑫乃是武癡,生平所好便是與強者切磋。戰(zhàn)場殘酷,求得是生死,自是不惜一切代價消滅敵人,哪管如何手段?不過敗了便是敗了,若蘭大師并未不服。不過王鑫青出于藍(lán),已經(jīng)出師,更甚于若蘭大師,他敬佩大將軍,以你為對手,還請樊將軍給個面子,指點一二?!?/br> 二皇子說著起身,對著李璃拱了拱手道:“王爺,歌舞來來回回未免無趣,不如比武助個興,說來諸位大人怕是還從未見過高手對決吧?” 朝堂上多是以文官為主,且京城治安嚴(yán)格,自是沒有什么打打殺殺的場面。 不過江湖上倒時常有武人比斗,聽說精彩絕倫,舞技大家也都看膩了,來點更激烈些的長長見識,他們也頗為期待。 “皇上,老臣覺得可行,不過是切磋,點到為止,也好讓大家開開眼界,這能打敗大夏第一高手的大將軍究竟有多出神入化,說來我也沒見過?!边@時,武寧侯跟著附和道。 聽說過樊之遠(yuǎn)的武藝高強,可究竟厲害到什么程度,卻是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