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然而若他真身有隱疾,宣揚出去又該怎么辦? 燕帝看著地上散落的紙,張伴伴已經(jīng)起身一一撿起來,這東西自然不能讓其他人看到。 “此事一定得慎重?!?/br> “可您最近……頭痛偏多,少睡多夢了?!睆埌榘榈囊痪湓捵屟嗟鄣哪樕珔s恍然變得陰沉。 虛不虛的燕帝自己知道,身體乏力,精神不濟,甚至出現(xiàn)了幻象,暗合藥單上所寫。 才不到三十的年紀,如何會這樣? “太醫(yī)院里,誰能信任?”燕帝忽然問道。 * 一個月后,響應(yīng)怡親王號召,主動募捐的商戶或走水路,或走陸路,終于陸陸續(xù)續(xù)將糧銀運送到了京城。 禁軍直接接管了主要道路,給這些商隊開道,直達銀庫和糧庫。一是維持秩序,二是協(xié)同戶部清點入庫。 既然要捐,這些商戶就絕不會拿陳米霉米以次充好,一袋一袋,抽出來檢查都是新米好米。 戶部將所有的人手派出去,接連清點了半月才完全入庫。 因為早已超過了李璃要求的數(shù)目,后面來晚的,都不再接受,不少商人還挺遺憾。 李璃也不讓人失望,收了糧銀,拿著兩方校對,直接便在八卦小報上刊登他們的奉獻成就,贊揚了這無私的品質(zhì),順便還給這些商賈們打了一波無形的廣告。 這樣擁有民族大義,有愛國主義情cao的商人,百姓們就是想花銀子也會因為榮辱與共感下意識地選擇這幾家。 雖然功勛還摸不著,可花了大筆銀子,買了口碑,也很劃算。 一切都在順利的進行,就等大夏的開戰(zhàn)信號。 然而皇帝卻忽然毫無預(yù)兆地暈厥了。 * 大晚上,雖正直夏日,可敏妃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她跪在自己的宮門口,看著急匆匆被召過來的太醫(yī),面色惶然,目光焦急。 其實也怪不了她,可誰讓燕帝是在長秋宮暈倒的。 燕帝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施愉,后者對他也心有芥蒂,是以這段時間燕帝在敏妃這里比較多。 左相被李璃打壓得沒有任何威脅,反而與燕帝一樣謹小慎微,說來有同病相憐的意味。 燕帝本來對敏妃有著警惕和厭惡的,也在這政治需要之下,慢慢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一心想要將周家再扶持起來。 而燕帝最需要的便是一個孩子來勞勞牽制住李璃,所以比較賣力。 然后半道上就這么暈倒了。 這事立刻就驚動了太后和后宮,作為另一位主事宮妃,施愉也顧不得什么,匆匆趕來,見到的便是一臉蒼白又搖搖欲墜的敏妃,還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皇帝。 不管她對燕帝有多怨,終究一腔愛意都給了這個男人,見到燕帝如此,也是心中焦急,等待著太醫(yī)的診斷。 太后年紀大了,向來是早早入睡,得了消息洗漱起駕,從慈壽宮起駕過來,有些晚了,太醫(yī)已經(jīng)把了脈湊在一起商量解結(jié)果。 太后沒有管敏妃,直接問著滿屋子的太醫(yī):“皇帝為何突然暈厥,可查出來了?” 她滿目寒霜,眼神卻著急的很,太醫(yī)院院正立刻跪下,他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說。 太后眉毛一豎,一顆心頓時提起來,口氣卻越發(fā)嚴厲:“皇上向來身體康泰,哀家面前有什么不能說的?” 太醫(yī)院院正聽此,硬著頭皮終于道:“回稟太后,皇上是,乃是過度縱欲,身體過虛,這才……” 得了,后面就不用多說了。 屋子里頓時寂寥無聲,每個宮人都將頭低得低低的,生怕觸了霉頭。 一代帝王可以因勞所病,思重所疾,可縱欲過度導(dǎo)致暈厥,差點死在后宮妃子身上這種事,傳出去簡直要貽笑大方。 更何況如今大燕與大夏關(guān)系緊張,文武大臣為戰(zhàn)爭做準備,皇帝居然還有心情留戀后宮,這罵一聲昏君都不為過。 太后的臉色整一個黑了,而施愉垂下眼睛,默不作聲,不知為什么,她心中無波無瀾,反而覺得可笑。 燕帝想要個孩子,還是曾經(jīng)唯恐避之不及的周姓外家。 太后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說:“敏妃作為后宮表率,卻不遵婦德,媚上yin亂,罪無可赦,去妃位,降美人,長秋宮內(nèi)禁足三月自省?!?/br> 富寧在一旁聽著,應(yīng)了一聲下去宣懿旨。 跪在殿門口的敏妃聽著太后宣布,直接身體一晃跟皇帝一起暈了過去。 不管是不是敏妃引誘帝王縱欲,總是都推到了她頭上。而只是降為美人,沒有直接賜死,已是看在周家的面上。 愉妃聽著太后發(fā)落,卻沒有任何幸災(zāi)樂禍,只有一陣悲哀。 這個時候太后的目光看向了施愉,后者垂眸欠身,只聽到太后吩咐道:“送皇上回明正殿,愉妃,你辛苦些,好好照顧。” “是?!?/br> 皇帝病重,第二日的早朝便免了。 大臣們議論紛紛離開宮門,不過坐著輪椅的李璃卻進了宮,拜見太后。 消息根本瞞不住他,燕帝的案脈就放在他的面前,李璃看了一眼,然后心中只有無語,扯了扯嘴角道:“是不是我刺激太過了,這么著急?” 他心里有點內(nèi)疚,有些后悔在臨山的時候逼燕帝太多,搞得他哥恨不得立刻變出個孩子來,牽制住他,好保全地位。 雖然孩子是有了,可施愉不說,他也不會自作主張宣揚出去。 太后看了他一眼,她昨夜一宿沒睡,精神并不好,不管燕帝做事再荒唐,總是她的兒子。 然而要苛責李璃,她也不愿,畢竟圍禁皇帝也有她參與,是她同意的。 太后輕嘆一聲:“朝堂的事,你多擔待些吧?!?/br> 李璃點了點頭:“皇兄醒了吧?” “嗯,愉妃照看著。” 李璃道:“按理我該去探望他,不過我怕他見到我就更生氣,要是病重了就不好了,所以……母后要不陪我一起去?” 太后看李璃小心翼翼的模樣,答應(yīng)了:“好?!?/br> 第121章 悲憤 施愉看了看床上的燕帝, 見他閉目歇息,便輕聲走出去。 沒過多久,張伴伴悄無聲息地走進來, 對著燕帝低聲喚道:“皇上。” 燕帝驀地睜開眼睛,看著張伴伴:“如何?” 他聲音沙啞, 卻沒有一絲朦朧睡意, 顯然早就醒了。 張伴伴回頭望了一眼,然后道:“奴才讓楊太醫(yī)偷偷給抄譽了一份?!彼槌鲂渥永锏囊粡埣? 然而猶豫著卻沒有遞了上來。 燕帝一看他這神情,頓時閉上眼睛道:“拿來吧,朕能受得住。” “皇上,您萬萬不要放棄,楊太醫(yī)乃是這方面國手, 他說并非沒有希望?!?/br> 施愉回來的時候,張伴伴已經(jīng)出去了。 不過燕帝正醒著。 “皇上醒了正好,藥已經(jīng)煎好了, 得趁熱喝?!?/br> 燕帝面無表情的看著施愉,后者沒有看他縮在薄被下的手已經(jīng)緊緊握起來, 只是坐在床前, 端過小霞遞來的藥碗,舀了一勺, 輕輕吹了吹,送到了燕帝的嘴邊。 燕帝沒喝, 目光就這么盯著她,后者依舊是那溫柔沉靜的模樣, 然而兩人都知道,彼此疏離。 施愉等了一會兒, 燕帝依舊沒張嘴,便低聲催促道:“皇上,藥涼了就更苦了,快點喝吧。” “你是不是更加失望了?”燕帝忽然出聲問道。 施愉手中一頓,卻沒回答。 “阿愉,朕輸了,一敗涂地,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施愉聞言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燕帝的臉色依舊蒼白,眼里是nongnong的不甘和暗怒,可眉宇間帶著頹然喪氣。 她蹙了蹙眉,似乎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見此,燕帝自嘲道:“這世上怕是沒有比我更無能的皇帝了,這位子還坐什么,他要就直接拿去。至少他對你挺好,不會為難你,阿愉,是朕對不住你。” 施愉將勺子往前遞了遞道:“皇上先喝藥,等身子好了再說別的?!?/br> 這不咸不淡的模樣,忽然讓燕帝抬起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悲涼道:“不會好了!阿愉,不會好了,朕知道的太晚了!” 勺子里的藥撒在涼被上,小霞驚呼了一聲,施愉將手里的藥碗遞給她,朝門口示意先出去。 等到小霞憂心忡忡一走,她掙脫了手臂,看著燕帝,終于再也忍不住問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究竟在說什么?什么不會好了,身體嗎?您自己不愛惜,又怨得了誰呢?” “朕沒有不愛惜身體,更沒有那般荒yin無度!”燕帝振振道,“可是身體的確一年不如一年,最近更是乏力困覺,頭暈?zāi)垦?,甚至偶感心悸……?/br> 燕帝的話讓施愉覺得好笑,她搖了搖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皇上若總是這般小雞肚腸,活在自己恐懼之中,臆想著他人圖謀不軌,會更加睡不著覺,焦躁噬心,身體怎么能好?” 燕帝的案脈施愉看了,沒什么大事,就是想得太多,自己嚇自己,整的每日心神不寧,郁郁寡歡,自然就體虛,稍微放縱一些,便受不住。 “沒人害你,皇上多慮了?!?/br> 施愉的話讓燕帝更加悲涼,果然,當初說要陪著他,哪怕是死也要守護他的女人變了。 他低低地笑起來,滿目凄涼:“朕注定無嗣。” 施愉一愣,皺起眉來:“皇上何出此言,太醫(yī)言只需好好調(diào)養(yǎng),便能慢慢恢復(fù),皇上還年輕,無需著急?!?/br> 縱欲的后果自然會有損傷,不容易使人受孕,太醫(yī)這么說,沒什么錯。 然而聽到燕帝耳朵里,卻變相地承認,只是施愉在安慰他,或者說是安撫,替某人在穩(wěn)住他。 “阿愉,你進宮,到朕身邊,是不是你跟他早就安排好了?如今這后宮,皇后廢了,貴妃禁足了,敏妃降為美人,唯你獨尊,接下來便是登上后位了吧?”燕帝看著面露驚疑的施愉,覺得自己言中了,他笑了一聲,“朕是不是可以等著怡親王再來一次圍禁,逼著朕立你為后呢?” 施愉覺得自己幻聽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燕帝這般猜測。 “你居然會這樣想?好,就當我一片癡心喂了狗,就當我不顧安危留下來是個錯誤!可是,我自己眼瞎,卻不能連累阿璃,從頭到尾,不管是我想留下,還是你希望我留下來,別忘了,都是我們倆求著他幫忙來安排!然后你懷疑這是他的陰謀,不覺得可笑嗎?” 燕帝被反駁地說不出話來,可哪怕如此,一想到那份案脈,那些藥,他只覺得李璃心機深沉,演技逼真。 施愉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了,又是無力,又是委屈,又是怨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肚子好一陣不舒服,臉色跟著發(fā)白。 可這種痛苦反而讓她有種受虐的快感,像是懲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