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李璃喃喃道:“若是用來牽制皇兄,太子的兒子會好很多。” “是啊,所以航兒將你護在身邊,先下手,只是做的不干凈,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br> 兄弟倆同吃同住同睡,燕帝將李璃帶在身邊,眼睛幾乎一錯不錯,生怕哪天弟弟慘遭毒手。這些相依為命的日子,李璃都記得,所以才有后來他不遺余力助奪回權(quán)力,費盡心機一點一點將左相的爪牙給除去。 只是李璃本以為交給兄長的是一個政治清明的朝廷,六部重臣皆是能臣,這樣就能安心退下,和心愛之人去閑云野鶴,或是干脆鎮(zhèn)守邊關(guān)。 然而一切都是成了一廂情愿,燕帝不信任他了。 “母后,您說我……我們怎么會變成這樣?”李璃紅著眼睛,嘴唇微動,心里難過極了。 太后撫摸著小兒子的臉龐,搖了搖頭:“哀家不知道,可是現(xiàn)在不能放任著不管了,張伴伴,好一個‘忍辱負重’的狗奴才!”她的目光頓時變得銳利冰冷,高聲喚道,“來人!” 李璃一看這個陣勢,立刻道:“母后,這些皆是你我猜測,沒有證據(jù),皇兄現(xiàn)在信任他,若是隨便動他,怕是會讓皇兄……” 太后抬起手制止了李璃,堅定地說:“皇帝誤會也好,生氣也罷,沒什么比他的身體更重要,若是虛驚一場,就是一直怨恨,我也認了。” 她定了定神,抬腳就走出寢殿,“走,擺駕明正殿,哀家親自去抓人?!?/br> 第143章 倒下 李璃匆忙進宮見太后, 這個消息沒有瞞過張伴伴的眼睛,他立刻告訴了燕帝。 “阿璃的神色如何?”燕帝問。 張伴伴回答:“不好,雖然隔得老遠, 下人看不真切,可是氣勢很嚇人, 似乎還有點慌張, 東來和南往兩個公公跟著王爺都快岔氣了?!?/br> “看樣子是出了大事?!毖嗟垩劾飵е闷妫旖菂s勾著一抹笑,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湊到嘴邊輕輕咳了一聲,思索著問張伴伴,“你說發(fā)生了什么,讓向來游刃有余的怡親王也覺得棘手?” 張伴伴佯裝沉吟思索,然后迎著燕帝期待的目光說:“皇上, 會不會跟樊之遠有關(guān)?算著日子他該接到圣旨了,只是跟王爺事先安排的有出入?” “抗旨嗎?”燕帝整個人都精神了,他從榻上起來, 心熱的仿佛喉嚨的難受都跟著化解,舒坦極了。 樊之遠抗旨, 就是把罪名給坐實了, 明著要造反呀!李璃就是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救不了他。 燕帝嗤笑起來:“還以為這倆人有多好,看著比真夫妻還像一回事, 果然心思各異,樊之遠這是根本就不信任阿璃, 都是裝的?!?/br> “這是自然,自古哪兒有男人跟男人過夫妻日子的, 這不是違背人倫道理嗎?圣人都看不過去呢。朝中大臣雖然不說,不過是礙于王爺權(quán)勢, 不敢罷了。” 施愉死了,連貴妃都棄燕帝而去,整一個孤家寡人,他哪兒會希望看到李璃得到幸福呢? 張伴伴的話說到燕帝心里去了,讓他的笑容更甚,蒼白的臉色浮現(xiàn)病態(tài)的潮紅,看起來極為不健康,一時間激動,便是猛地一陣咳嗽。 這次張伴伴沒有勸阻,二話不說就取了藥,燕帝一口咽下,閉上眼睛,讓喉嚨的不適舒緩起來,也讓激動的心平復(fù),等睜開眼睛,他問道:“可是他為什么要見母后,此事跟母后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張伴伴聽到這里,便壓低聲音道:“皇上,那位云師父的行蹤找到了?!?/br> 燕帝神色一動,“在哪兒?” “城東郊外一處田莊?!?/br> 燕帝疑惑:“在那兒干什么?” 張伴伴說:“咱們的人沒敢靠近,不過附近稍微打聽了一下,那里住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那日正好是她生產(chǎn)?!?/br> 燕帝呆了呆:“你說什么?” 張伴伴道:“您沒聽錯,的確生了孩子?!?/br> “你,你是說這孩子是……”燕帝渾身的血都涼了起來,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攥住張伴伴的袖子,神色猙獰道,“不可能,他跟樊之遠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怎么可能跟別的女人不清不楚?” 前頭還嘲笑男人跟男人不可能有真感情,這會兒倒是恨不得為真了。 張伴伴心里嗤笑,面上卻惶恐,嘴里說著聽誰耳朵里都會難過的話:“奴才也不敢相信,可是那莊子周圍的確都是武藝高強之人保護,就是現(xiàn)在云師父還在那里,想想堂堂王爺?shù)膸煾?,倘若這孩子不是王爺?shù)?,為何如此重視??/br> 燕帝不惜吃虎狼藥,在后宮辛勤耕耘也沒有得到一兒半女,就是連個動靜都沒有,可沒想到的事,李璃已經(jīng)暗搓搓地置了外室,有了孩子。 而這個孩子,將李璃最后一點令人詬病的地方都給填平了。 李氏江山,后繼有人。 “可笑,太可笑了……孩子的母親是誰?” “聽說血崩而死,沒人知道?!?/br> 燕帝聽著幾乎瘋癲地哈哈大笑起來,臉上極盡諷刺:“去母留子啊!阿璃的手段是越來越狠辣了,他難道還打算等樊之遠回來成就好事嗎?” 張伴伴低聲回答:“王爺總得要個孩子,就是樊將軍也不能說什么,這樣做,不娶王妃的話,也算誠意了?!?/br> 這個時代,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位高權(quán)重如李璃,怎么會自斷血脈,樊之遠心里應(yīng)該有這個準備,甚至他或許還是默認的。 燕帝相信了這個說辭,他悲憤之心一陣一陣激蕩,終于再也按耐不住,咳得更加兇猛,仿佛要將心肺一并咳出來,看得旁人簡直心驚rou跳。 “皇上!”張伴伴拍著燕帝的背后,聲音是說不出的擔憂,恨不得以身代之,“來人,去宣楊太醫(yī)!” “把藥給朕……” 張伴伴立刻給他吃了一顆,然而百試百靈的藥這次似乎不管用了,喉嚨和胸口仿佛翻江倒海,怎么都不能平息,仿佛要將他的五臟六腑絞合在一起。 燕帝的手上青筋在皮下蹦跳,“再來一顆……” 張伴伴眼神亮的驚人,手上卻是麻利地又倒出了一顆。 一連三顆下去,燕帝總算緩過來了,然而唇色鮮紅似血,以及臉色白如金紙,任誰看了都知道這已經(jīng)強弩之末。 張伴伴扶著他到床上歇息,燕帝閉著眼睛喘著氣,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一個嘹亮之聲:“太后駕到——” 燕帝睜開眼睛,看到太后在富寧的攙扶下面色如水地走進來。 他眼里悲憤未滅,看見太后便忍不住刺了一句:“母后是來報喜訊的嗎?” 太后見他這個模樣,忍不住心驚,回頭厲眼射向張伴伴,怒喝道:“來人,給哀家拿下他!” 張伴伴聞言驀地抬起頭,他有一瞬間的驚訝,可是過后又立刻平靜起來,不聲不響地任富寧宣來禁軍將他扣住。 燕帝驚了,他顧不得自己身體,從床上掙扎起來,質(zhì)問道:“母后這是做什么?” 說這話的時候,燕帝聲音說不出的虛弱,濃重粗啞地讓太后眼里瞬間滾上了淚,忍不住罵道:“你是個糊涂蛋嗎?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人放在身邊,就沒有一點起疑?難道要讓他害死你,才悔不當初?” 燕帝的目光緩緩地落在張伴伴身上,后者噗通一聲跪下,哭喊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對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鑒,您是知道的,皇上!” “住嘴,到這個時候你還裝模作樣!”太后氣得胸口起伏,恨不得上手撕了這個狗奴才。 然而張伴伴卻仿佛豁出去了,不僅沒有住口,反而大聲道:“太后娘娘,皇上和王爺都是您親生的,不能因為王爺從小在跟您前長大,就格外偏寵呀!這不是皇上的錯,皇上對您的孺慕之情不比王爺少,王爺就算有后,您也不能就這么逼著他,奴才求您心疼心疼皇上吧!” 這話說得實在太情真意切,將燕帝內(nèi)心剖的明明白白,一句句仿佛刀子般割在他的心口,傷口處滲出化膿的心酸苦楚。 從小被抱離親身母親身邊,反而在陷害之人身邊長大,誰知道他的苦?李璃雖然跟著太后在冷宮受罪,可是燕帝依舊羨慕他,若是能夠更換,他也想依偎在母親身邊,哪怕危機四伏,吃糠咽菜也是甘心的。 太后的偏心,燕帝只能故作大度,可是內(nèi)心深處就是不甘心,他嫉妒李璃,此刻他再也裝不下去了。 “母后,這是朕的明正殿?!彼粏〉穆曇敉嘎吨嗟鄣膱詻Q,老風箱的喉嚨這次居然爭氣地沒有掉鏈子,讓他能夠順利地說話,“朕才是大燕的皇帝,沒有朕的允許你,就是母后您也不能動朕的人!” 燕帝說得是那樣的斬釘截鐵,眼睛滲血通紅,雖然虛弱不堪卻帶著上了逼人氣勢:“朕跟李璃,不死不休,他膽敢違背先帝的旨意,私自放過通敵賣國之賊人魏瀾,就是包藏禍心,朕……一定要問罪!” 太后的瞳孔驟然縮緊,身體幾乎站立不穩(wěn),一顆心似乎被人狠狠攥緊,捏得生疼。 “這次,朕定然要贏過他……” 燕帝的眼中帶著奇異的光,他掙扎著從床上站起來,雖然搖晃,可是一步步走得很穩(wěn),向羈押著張伴伴的禁軍走去。 兩個禁軍侍衛(wèi)互相看了看,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猶豫,不管如何,面前的是皇帝,他們不敢強硬。 “放開他?!毖嗟勖畹?。 “不能放!”太后回過神,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樣子,航兒,病成這副樣子你難道不知道他對你做了什么嗎?他在跟楊守一起欺瞞禍害你!” 燕帝的腳步一頓,他回過頭陳述道:“朕的身體是李璃害的。” 太后一愣:“什么?” “是他害的,朕的好弟弟一貫的裝傻賣癡,卻處心積慮,拿著毒藥欺騙朕……害朕的子嗣……”燕帝這話不是對太后說的,是對自己的提醒,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繼續(xù)往張伴伴走去,兇戾的眼神盯著那兩侍衛(wèi),低喝道,“放開他!” 這一次,侍衛(wèi)放開了手,齊齊后退了一步。 “起來。”燕帝對著張伴伴道,“有朕在,看誰敢動你……” 太后難以置信,眼睜睜地看著張伴伴起身,走到燕帝的身后。 這次這個太監(jiān)不再是低眉順眼,而是直直看著太后,勾著唇,臉上盡是看好戲的神情,仿佛今日這局,他不僅不意外,反而很滿足。 突然,外頭傳來一個高喊著:“大捷,北疆大捷!大夏求和,已退還燕荊四州,我軍大獲全勝——” 這聲音充滿了無盡的喜悅,光是聽著就知道有多歡欣鼓舞,可是對燕帝來說,卻猶如一盆充滿冰渣的冷水當頭淋下,凍得他整顆心都停止了。 這唯一的希望破滅,接二連三的打擊下,他終于堅持忍受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皇上!” “皇上!” “皇帝!” 燕帝緩緩栽倒下去,唯一映入眼前的便是張伴伴的笑容,那樣的惡劣,毫不掩飾。 第144章 復(fù)仇 四面黑漆漆的墻壁, 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鐵門緊緊地關(guān)閉,明明這黑屋之中什么都沒有, 可空氣里就是彌漫著一股腐爛的霉味,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這里是慎刑司的地牢, 是所有宮中之人最害怕的地方。 地牢里面封閉幽暗, 比外頭的冰天雪地還要寒冷刺骨,恐懼很快就會滋生放大, 然后細細密密地附著于皮rou,仿佛有太多徘徊不去的怨魂在黑暗中蟄伏,盯著每一個進來的活人吸取生氣,然后一起帶入地獄,就是再膽大包天之人被關(guān)進來不出一日就會嚇破膽。 可是這一次被關(guān)進來的人, 卻只是安靜地坐著,不吵不鬧,不聲不響, 沒發(fā)瘋,沒呼救, 若是給予一點光進來看清他, 就能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亮的嚇人,似乎滿含著期待, 緊緊地盯著這扇鐵門,仿佛知道一定會有人打開來。 終于, 腳步聲傳來的時候,他露出了笑容。 鐵門打開發(fā)出沉重的吱呀聲, 還沒見到來人,他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狗皇帝死了嗎?” 火把的光芒照進來, 李璃出現(xiàn)在門口,平靜地回答:“沒有?!?/br> 張伴伴笑了笑,肯定道:“那也快了。”他非常清楚燕帝的身體狀況,親眼看著破敗下來,很放心。 李璃沒有否認,他看著張伴伴,跟著蹲下來問:“你是怎么騙他吃下這些毒藥?” 張伴伴靠在墻上,全身是放松的,仿佛完成了重大的使命一般,對生死已是毫不在意,所以他幾乎知無不言。 “皇上之前一直不敢要子嗣,可他又不愿引起后宮和權(quán)臣的注意,所以只能靠著王爺?shù)乃幾柚瑰鷭鍛言惺遣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