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妮子聽聞陶家要辦酒宴，便嚷吵要去看看。她平素養(yǎng)在閨房, 這回大著膽出來, 頗有天高任鳥飛的狀志。

    那些繁瑣的禮數(shù)，她早已經(jīng)能省則省。家中參過的流席宴，因各自都注重臉面體己, 無論長幼，大家都端著，太沒意思。佟青羨想瞧瞧，別處的流水席，會不會有趣些。

    沈寒耐不住她撒嬌，因昨夜里已經(jīng)往佟府去信報平安，眼下倒不急于跟前這一時三刻了。好不容易套出來一趟，她要見便見就是。只是定了“君子三則”。

    “即不能同席，我又該如何比較不同，沈寒這就是在難為人。”

    林云芝聽佟青羨抱怨，打最要緊的倒是記下一條，便是佟青羨不能與外客同桌而食，如此，林云芝是能理解的，畢竟豪門女眷雖說遠(yuǎn)在外，為的名聲還是得避嫌?！罢f到底也是為的你名聲著想，席面上人多手雜的，真要是吃了些暗虧，又該找誰討公道？你便與我同在自家席上吃，忍忍可行？”

    倒不是她貶低平安村里的人，若是在女席，一則鄉(xiāng)野間的婆子嘴上功夫都厲害，佟青羨落落一未出閣姑娘夾在中間，少不得又是刨根問底，保媒說親，那般架勢，恨不能將人祖宗前后三代都挖干凈，哄鬧無比的地方，佟青羨針尖大的膽子，哪里還用得進飯；若是男席，只要林云芝腦子沒被狍子撅了，萬不會如此安排。

    “便只能如此，總歸不錯一里地，席面上的規(guī)矩應(yīng)差不大多少”佟青羨覺著有理，便點頭應(yīng)肯。林云芝跟著松了口氣，她怕這妮子一意孤行，到時候被沈寒提溜走，面子里子真就半點不剩了。

    陶記沒了那兩婆子鬧，關(guān)門時竟難得有幾位熟客上前來詢問：“陶娘子不會是真要就此歇業(yè)了吧？我們可還都惦著陶記的佳肴。”

    他們許多原先并對吃食并沒太多的講究，能入口果腹即可，饕口的食客卻是少數(shù)。但因陶記的飯菜品相、滋味樣樣都好，以至于脾胃被養(yǎng)寬。這幾日被拘著不能吃陶記的飯菜，家中廚子的飯菜，吃起來味同嚼蠟。

    不少已經(jīng)打算暗地里伸手幫忙了，誰曉得今日這陣仗，險些讓他們懊死。

    林云芝聽后哭笑不得，心中也生出感激，至少往日自己的努力并非一無所獲，沒讓食客多想，她解釋道：“您多想了，此番并非盤店關(guān)門，而是家中弟弟中了舉，該回去好好置辦，讓家里長輩跟著熱鬧熱鬧?！?/br>
    這一說，來問話的食客都震驚了，隰縣在府州里不過是偏荒一隅，消息傳達的并不靈通。不過估摸著，消息傳開也就這兩日。：“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得辦，得大辦，如此倒是在此向陶娘子道喜了，若是得空定去討一杯水酒?！?/br>
    “盡管來，水酒自然備著”林云芝順了一嘴提及時間與地方。

    阿斗架著驢車，載著滿車的物件往平安村趕。與此同時，那些聽完陶家出舉子的食客，紛紛回家與家里主事的父母談及此事。長輩聽聞后神色像是一變，如出一轍，命管家去庫房里頭挑上好的禮品，并囑咐自家孩子。

    “待宴席那日，你并帶著家里備好的禮去。盡可能與陶家交好，再不濟也別開罪。”

    “可前些時日，您還不是不讓我去陶記嗎？”

    “你懂什么”有些小輩腦子徑直不懂，但身為長輩，那個不是混跡半輩子人情世故，早就活成精，嘆氣道：“往后你要在陶家怎么擺客都行，只要不逾越例錢，家里不會再多管。”

    之前，陶家出個名聲不好的寡婦，又無依靠撐腰，后頭有手在施壓針對陶氏，他們不想卷進兩方博弈之中，最好的法子就是獨山其上，劃清界限后那便能明哲保身。可現(xiàn)下，眼下的陶家寒門里冒出只金鳳凰，身份水漲船高，亦是有能力與針對陶氏之人翰旋，他們也不用擔(dān)心引火燒身。

    更何況，眼下陶家別出發(fā)跡的苗頭，卻深陷淤泥。比起錦上添花，此刻他們?nèi)羰悄茉谘┲兴吞?，將來等陶家發(fā)跡，他們也能跟著沾光。這樣的福氣并非時時都有，至少隰縣這小地方，十來年才出這一回。

    而且，陶家四郎似乎還未成婚。這舉人女婿要是能花落自家，那可是廣大門楣的好事，家中有適齡姑娘的，當(dāng)家主母偷偷的差尋媒人上門了。

    有如此心思的絕非一處，他們本打算先瞞著，先派媒人去陶家談?wù)?，結(jié)果沒等他們探，有碎嘴的將事泄的一干二凈。

    故而，報信的人兒前腳邁進縣衙府，整個鎮(zhèn)已經(jīng)人盡皆知。但因為陶記暫且關(guān)門，故而那些慕名撲空，只好圍在酒樓外頭觀察，擁擁雜雜將陶記門口，烏央央的好大片人頭，圍得周圍“水泄不通”。

    好一面廣告，這下非自個鎮(zhèn)里都曉得陶記，連同隔壁好幾個鎮(zhèn)也得了消息。

    韓婆子與劉婆子本想著早早跑，結(jié)果見面一瞧，兩人傷得都不輕，真要是駕車，她們一把老骨頭非得折在路上。故而，誠惶誠恐的留下來養(yǎng)了兩日。

    那些本就是皮外傷，沈寒手底下請的人挑著下手時有分寸，傷看著眼中，顛著疼，實際并未到傷筋動骨，熬過最初的疼勁兒，也就沒太大事。

    這不，兩人自覺無恙后便要跑路。到了租馬車的地兒，正要問去價錢，就順耳聽見他們在討論陶家，湊過去一聽，登時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心中頓時惆悵不已，前些時候她們可是把徹底得罪陶家，若是能倒回去，打死她們也不愿去挑陶家的霉頭。

    不僅是陶家出了舉子，更多的還是陶家處事的手段。倚老賣老半輩子，她們從未吃過如此大的虧。

    “咦”車行人來人往，三教九流都有，消息靈通的很，況且那事鬧得太大。這下看見兩老婆子在一處說話，有腦子活的已經(jīng)將她們認(rèn)出來了：“那不是前幾日在陶記門下撒野的韓婆子和劉婆子”

    正好不少人都在愁不知給陶家送什么呢，現(xiàn)在遇見兩人邊豁然慨然。有什么比把仇人當(dāng)禮物來得貴重。陶家早心高氣傲，即便不收，也會接納這份心意的。來這兒的手上都有些功夫事，行徑都是崇尚武力，不少已經(jīng)朝內(nèi)里靠近，準(zhǔn)備動手。

    劉婆子年紀(jì)不小，但未眼花，甚至貫會眼觀六路，她霎時察覺出異樣，當(dāng)下緊了緊手里的包袱。來不及同身邊人多說，只使了個眼色后，不動聲色靠近一處巷子，而后撒開不知跑。

    “追”后頭的人見她們?nèi)绱司X，愣了片刻，然后一聲令下，紛紛出動。

    奈何兩老婆子對這些街頭巷尾比自家還熟悉，鉆進去好似泥龍入海不見蹤影。即便后頭跟來的人，狡兔三窟般排查，也沒找到，不由得罵一聲晦氣。

    而在一處轉(zhuǎn)角陰影里，兩人氣喘如牛。經(jīng)歷一場生死邊緣，她們終于想起自己這些年干的缺德事。

    韓婆子先紅了眼道：“報應(yīng)啊”

    “唉”劉婆子也忍不住嘆氣，她們仗勢欺人半輩子，如今也嘗到被她們逼進絕境人的滋味。如同過街老鼠般，滿是絕望。

    “不成，躲是躲不掉的，被旁人抓著送去，還不如她們主動認(rèn)錯?！彼齻兡晔乱迅?，再又不是，也不能真的打殺，況且殺人犯法，陶家并不會如此心毒。說不定看在她們有意悔改的份上，還能得到寬恕。

    兩老姊妹越想越覺著可行，徹底合計完，便打算親自上門賠罪。

    好在上頭吩咐哪人是想徹底整垮陶家，連陶家在平安村的住處也一道與她們說了。避開人走小路，兩婆子出鎮(zhèn)后直奔陶家。

    溫氏哪里知道，自己手底下吩咐做事的棋子如此快臨陣倒戈。她如今正疲于應(yīng)對面色不善的小兒子。

    “鎮(zhèn)上散播謠言的婆子，是不是娘你指使的？”朱韞身子養(yǎng)的七八，本想去見見師父，沒想到人沒見著倒是將那些謠言聽了個遍，一時間哪里有臉面去見人。

    仔細(xì)一想，他猜出是母親做的手腳，因為時間太過巧合，所有的事皆是母親見過林氏后才起來的，要說這些與母親毫無干系，朱韞死也不信。

    如此，氣沖沖回來問話。

    溫氏聞言，臉色驟然青黑，她皺眉道：“你聽誰在亂嚼舌根，她林氏一介鄉(xiāng)野村婦，為娘何故要對她出手？在你眼中，為娘便是這樣的人？”

    溫氏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她知道自家兒子一定會聽到謠言，也一定會聯(lián)想到自己。但她總總沒猜中，他會如此不顧母子情誼，這般當(dāng)面反駁質(zhì)問她：“你太讓我失望了，試問天底下誰敢如此質(zhì)問自己生母？”

    朱韞讓溫氏的眼神一震，他有些愧疚，畢竟溫氏待他是真的好。他方才的語氣確有不妥，可是母親難不成真的無錯嗎？一面是生母，另一面是師父，都難以抉擇，朱韞憋紅著一張臉，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知道你是不愿我再同陶家人接觸，你不喜歡師父，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娘，我喜歡師父是我一人之事，從沒有人教唆，更沒有人逼迫我，師父她并不知情，甚至話里話外與我說清楚不可能。她如此干凈利索，為的就是怕你誤會，可你呢？卻依舊我行我素將她卷進來，甚至不惜找人詆毀她的名聲。她那么好一人，為何要憑白無故受這些氣”

    溫氏看著幺子越發(fā)激憤的訴說，她心里不知為何生出幾許不安來，她想開口但卻被截斷了話。

    朱韞說著垂下腦袋，聲音也跟著變得沉悶，他說：“您是我的親生母親，我沒資格質(zhì)疑逼問你。夫子教過孝悌父母，我都記得，也永遠(yuǎn)不會忘。于理我不會逾越，但于情，你我母子，不能再似以往了。我會去同父親說游歷之事，您勸或不勸我都不會阻止，最后我一定會離開的。不是厭棄您，而是我過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說完，他不再去看溫氏，轉(zhuǎn)身便往外走。那一刻，明明不過不惑，正當(dāng)生龍活虎的年紀(jì)，身形卻有剎那的佝僂，像是被什么壓的直不起腰。

    “韞兒”溫氏心下驟地劃過一陣刺痛，登時紅了眼眶，眼淚止不住淌了下來，她想喊住她的孩子，可惜對方已經(jīng)失去應(yīng)答她的耐心。

    溫氏身子一時不穩(wěn)，邊上伺候的嬤嬤趕忙扶著人坐下。嬤嬤姓錢，是打小看著溫氏長大的，從為人女，再到為人母，算得上是溫氏半個長輩，溫氏哭訴道：“嬤嬤，你說韞兒怎么能如此對我？我不過都是為了他好，他怎么能？我可是他的親娘”

    見其如此傷心，錢嬤嬤忍不住嘆了口氣，可惜卻不知該如何勸。

    “夫人，韞少年他是您的親骨rou沒錯。但他也是有血有rou的人，二十載識文斷字，通讀禮法，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心思處事原則，您此番確實是過了”甚至已經(jīng)踩破少爺?shù)牡拙€。

    或許在小少爺心目中那善解人意的母親，已經(jīng)隨著時光扭曲成他不認(rèn)識的模樣。母子之情雖斷不了，但卻再無濡慕。

    “那，那我改怎么辦”溫氏生平第一回 慌了神，她急急的沖著錢嬤嬤：“我是不是該彌補”

    可如今的堂尊夫人哪里會懂得該如何用感情去彌補，若是會的話，就不會在兒子來質(zhì)問時，一心想以母親的身份，將他打壓回去。

    錢嬤嬤只說了四個字：“破鏡難圓”有了隔閡的母子之情，到底還是難修舊好，更何況小少爺?shù)钠飧蔷蟆?/br>
    溫氏年輕時性子雖未驕縱，但在這么些年堂尊夫人的位置上享樂多年，早已經(jīng)聽?wèi)T了旁人的阿諛奉承，愈發(fā)找不到原本的心性。更沒有對殃及池魚的林氏，有半點愧疚。只一心想著如何挽回兒子，卻不察究竟是錯在了何處。

    陷害林氏這是因，朱韞離家，怕便是果。一因一果，誰都逃不掉。

    作者有話要說：小徒弟收尾啦，現(xiàn)在接下來，就是我們男女主的感情戲啦，我真的不知道會不會寫出想要的，沒有感情的殺手，表示我盡力??！

    第69章 、情愫

    陶家此次擺的是大宴, 諸如豬牛羊三牲必不可少，雞鴨魚又能換著花弄出不少花樣, 除外預(yù)備糕餅面點、涼碟腌菜、瓜果時蔬等細(xì)碎家伙事兒，哪一樣都錯不得。

    光是網(wǎng)羅菜單菜品明細(xì)，林云芝一雙眼對的見白不見黑。推磨差不多兩日，才敲定。

    輪到請人手調(diào)配，倒沒上回那般犯難，由黃氏出面，左鄰右舍多是愿意為陶家這團錦繡添花, 不待黃氏挨家挨戶叩問，大家伙已經(jīng)隔一傳作五，拉幫結(jié)派的來了半個院子的人，男男女女都不缺。

    正式喜宴定在九月二十，離準(zhǔn)備還能有兩日空閑，大家伙此時來, 為的是給陶家吃顆定心丸。林云芝與黃氏只得朝他們謝了又謝，納過他們細(xì)微處透出來的關(guān)懷。

    不少還指摘他們太客套，鄰里鄰居的說的話很直：“世間那件不是好事多磨？別家想cao這份累, 還沒有這福分呢。陶家老jiejie和她大媳婦兒, 你們便安一百顆心吧，這宴我們往年里沒少cao辦過，不肖她大媳婦兒花腦筋，我們都能把活兒給你分的一清二楚?！?/br>
    林云芝聞言, 笑彎了兩角彎眼：“嬸子們的本事小輩自然清楚, 頂頭能夸上半個時辰呢，哪就這般說定。話先說在前頭，到日子嬸子們只管來就是, 別再自己弄什么飯菜，捎帶著家里人一道來便是，咱家飯菜管夠。我怕到時候忙得暈頭，要是漏了誰家，還望嬸子不要與我這榆木疙瘩多計較”

    鄰里鄰居其實都是自己拖家?guī)Э?，不用招呼就來的。但知道歸知道，林云芝這會兒多句嘴，她們難免心里能不多點舒坦，畢竟誰不喜歡得人敬重，表面功夫有些做秀，那也比不做的強。

    黃氏看著瞞得左支右絀的老大媳婦，將喜宴事宜辦得有條不紊，不禁想起昨個小兒子夜里同自己說的那件事，難免有些喜憂參半這和離書弟代兄寫，以前在平安村里頭也不是沒有過。

    西邊老宋頭家的大兒子便是，家里并不大好。新婦落了紅，身子本就嬌，走的弱柳扶風(fēng)的，宋家大兒子想上山為新媳婦打幾只野味補補。沒曾想捉兔子時，腳下一滑，腦袋正磕在石頭尖兒上，當(dāng)場就咽了氣。

    抬回來時半邊身子，叫山里的畜生吃去大半，停靈都沒停兩日，便匆匆封棺下了葬。新婦跟夫家不足三日，老老實實本分的人，宋老頭不愿霍霍人家，讓家里小子替著他哥寫了和離書，得了祠堂老輩的允肯，將人放回娘家去。

    他家老大走時，黃氏曾經(jīng)也動過讓林氏回去的心思那時覺著林氏是個禍害人的妖精，喪門星，才進陶家就克死老大。但相處這許久，黃氏哪里還會看不清，林氏再正兒八經(jīng)不過，于陶家那是天大的福星。

    黃氏都快將她拿姑娘對待，誰曉得他家小子說：“咱們再對嫂子好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dāng)初沒她，陶家哪里會有今日，鄰里鄰居，誰家見了咱們家不說句艷羨？但嫂嫂不能這樣一直擔(dān)著寡婦的名頭，因的是大哥去后，她名聲就成了旁人能踐踏的泥，上回三嬸子就要拉她下水，這回更是險些連陶記都開不下去?！?/br>
    黃氏聽后靜默，此次若非老四中舉回鄉(xiāng)，估摸著老大媳婦的名聲在鎮(zhèn)上便是要被徹底攪臭。老大媳婦什么樣的人用得他們外人來定，她老婆子又不是沒長眼睛。

    思來想去，她便首肯了：“這事你既愿意，我又如何會反對，由著你這舉人替寫和離書，外頭的瘋言瘋語多少不敢再像前幾日那般猖狂。至于，你要挑何時宣告此事？不用同你嫂嫂知會一聲？”

    陶家興卻搖頭說“不必”，他若提前與林氏提及必定又會受她阻撓。他心里早有主意，任誰都勸不動，所以自然也不想讓林氏白費唇舌。至于，選在何時，他淡聲道：“就在會開宴前說”

    哪時候所有賓客都在，鄉(xiāng)紳村民都在必定能引起他們關(guān)注。陶家興想起趕來與他討要賠罪的兩婆子，她們口中一五一十的真相，加上和離書，足夠讓謠言止息。

    屆時人多嘴雜，真相一出引起的轟動不會小，由著他們一傳十也懶得他們陶家自己宣揚。他眼下能為林氏做的，就是還她個清清白白的身份。

    若問和離書一旦公諸于眾，林氏與他們陶家再無瓜葛，是去是留那就真的全憑林氏自己做主。

    很可能，林氏會離開，那么他心底藏著的那份心思可能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未有污蔑名聲事件時的自己，或許會抓心撓肺，難以抉擇。

    可事不由人，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比起讓林氏背負(fù)“不守婦道”的高帽，他覺著自己的喜歡微不足道。

    而且，林氏當(dāng)真對陶家毫無感情嗎？這世界上最大的倚仗，素來都是那看不見斬不斷的家人羈絆，從不是契約婚書上的筆墨。

    林云芝料不到，陶家興醞釀的大事。她點算好碟筷食材，就安安心心的等日子。喜宴當(dāng)天，天蒙蒙亮林云芝已經(jīng)鉆進廚房忙活，與阿斗忙活起后廚人的早膳

    并不復(fù)雜，簡單的米湯菠菜湯，一盤自己腌制的酸菜，再有一盤子醬rou和素炒青菜，幫廚吃的痛快后，開始為午膳備菜。

    那些大件要細(xì)火熬時辰的菜肴，昨個晚上就架在爐子上煨了。旁的該用籠屜蒸的用籠屜，該用大火烹炒的便排著上菜順序一樣樣搭配好備用。

    外廳陸陸續(xù)續(xù)來人，記賬先生換了位村里屢次不第的宋老童生，名旺華。他是覺著自己運道不好，雖說對仕途不再有念頭，但也想來沾沾舉人老爺?shù)母?，遂自薦來幫忙，陶家彼時還沒得及找，老童生當(dāng)場寫了手極地道的小楷，陶家興便一口敲定好。

    老童生半輩子浸在科考上，見過最大的官兒也有五品代巡府，加上年紀(jì)在哪出擺著。故而，等來一干鄉(xiāng)紳豪族報隨禮，他倒是鎮(zhèn)定自若的將名字與隨禮，一一在禮簿上記好。

    期間，收縣老爺?shù)亩Y時，他不卑不亢的朝人微微一禮：“老爺里頭請”

    賓主落座后，時辰也差不多了，后廚傳能用膳，便連著兩串炮仗聲后，宣了開席。桌案上早早擺了三道小碟，皆是用來閑話的零嘴小食一碟子瓜子，一碟子炒花生，最后是許久不成買的辣條片。

    列座的早熟知陶家的辣條，嘗過的也多，自然不會懷疑滋味。這玩意兒可比一般的梅干要值錢，在座的不少已然開始期待陶家后頭的菜了。只是，他們還沒想出個二五六來，就見那新中的舉子老爺從主席上站起身來，而后走到席面中央，朝大家伙抱拳。

    場面一時間寂靜無聲，只聽那位舉人老爺清了清嗓道：“諸位，今日某有一要事要告知大家，還望能給個薄面，容我多言片刻?！?/br>
    “此事有關(guān)前些時候的謠傳，今日我以后半生官運作保，若是所言非實便叫我終身不得進士及第，一輩子不能踏入官途”

    這誓言一出，登時就嚇得不少人，要知道辦喜宴的大吉日子哪里敢說這些晦氣的話，黃氏臉色也有些片刻僵硬，可是想想好像只能如此，才能讓大家伙信服，才能還老大媳婦一個公道。她對著身邊膛目結(jié)舌的老三道：“去后廚將大嫂請出來，快些去”

    老四既然都如此豁出去，黃氏自然不能辜負(fù)他的一番心思。知子莫若母，此時此刻，她要是再看不清自家兒子的心思，那也妄為其母了。

    只是，老四是何時對林氏起了男女之意的？叔嫂之間，就算林氏真的得了和離書，往后若再嫁與老四，外頭又會怎么傳？她既舍不得林氏，又怕老四毀了名聲，左右為難，，黃氏想不透，所以索性將足以交給老四，自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林云芝被陶老三找到時，正在讓人從籠屜里端清蒸黃魚。陶老三記著他娘的吩咐，喊著林氏就往大廳走，不管其如何問何事，他都只說“去了便知”。

    林云芝悠著真是大廳出事，匆匆忙忙跟著往大廳去。要說趕巧，她這廂身子才進了廳，耳邊就聽見陶家興喊自己的名字，而后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拿出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