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柳姨媽自然也注意到,連氏自始至終,就顧著瞧謝蘭庭了,她不屑地向下撇了撇嘴。 沒多久,朱嬤嬤進來回稟道:“夫人,侯爺讓人把箱籠挪出來,讓您清點一下?!敝x桓既然下了決心,就絕不會反悔, 連氏望著外面的嫁妝,咬了咬牙,臉上那層朦朧的殼終于破裂,露出了真實的情緒,松了一口氣,又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蘭庭見狀,想是給謝如意籌備嫁妝了,今年秋天,她就該嫁到尚家了。 為了避免連氏尷尬,蘭庭知趣地起身告退了,連氏眼神復雜地看了她好幾眼,張了張嘴,什么都說不出來。 謝如意和蘭庭打了個照面,她本來是有些頭疼的,一時犯懶就不想來了,但聽說表舅舅來了,又后悔自己就趕在今天不舒服呢,急急忙忙就來了宛華堂。 見到蘭庭,謝如意正待譏諷兩句,但聽蘭庭道:“還不快去看看,母親為你預備嫁妝呢。” 她傲慢地哼了聲:“算你識相?!?/br> 侯府嫡女的嫁妝,都是從出生就開始準備的其實,謝如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有多少嫁妝,只是母親對她說過,會讓她成為最風光無限的新娘。 她壓了壓翹起的唇角,不由自主加快了朝宛華堂去的腳步。 柳姨媽心生好奇,沒有主動避退,連氏覺得她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在她看來,柳姨媽作為自己的養(yǎng)姐,和親姐妹沒什么區(qū)別,也沒有回避的必要。 等她眼睜睜地,看著一箱箱的貴重物品,被小廝陸陸續(xù)續(xù)地搬進來,沉甸甸的落在地上,發(fā)出令人羨慕的聲響。 柳姨媽眼熱不已,手心里揉著帕子,提聲道:“阿唷,咱們如意的嫁妝都擺出來了?!?/br> 她這般問起,連氏就有些微妙的心虛,笑著搖頭道:“不,這是給蘭庭的嫁妝?!?/br> 原本是給如意準備嫁入尚家的嫁妝,誰料到飛來橫禍,既然新娘子要改,自然這嫁妝的主人,也要變一遭,免得讓尚家看出他們的心思。 “這都是給蘭庭的,哎呦,這是赤金紅寶石的吧?”柳姨媽簡直看得兩眼發(fā)光,嫁兩個女兒都綽綽有余了。 連氏清點著嫁妝,心里暗自嘆氣,嘴里囫圇道:“是啊,她也到了該婚嫁的年紀了?!?/br> 只可惜,這門婚事極有可能是禍不是福。 她……真的心有不忍。 但侯爺才是一家之主,縱然她再舍不得蘭庭,也無可奈何,只好委屈她了。 連氏與柳姨媽閑話間,都沒注意到,站在薔薇花墻外的謝如意。 謝如意咬著唇瓣,脊背冰涼,那些,明明都是她的嫁妝,怎么就成了謝蘭庭的呢。 “小姐,您別生氣?!鼻嗄粗约倚〗忝鏌o人色地,轉身一步步地朝外走,不由得有點害怕。 “生氣?我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兒,可怎么敢啊!”謝如意凄然地笑了笑。 這種時候,她連一句都不敢問問母親,究竟是為什么,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的親生女兒。 為何,還要奪走她最后能夠擁有的,去給謝蘭庭。 謝如意嘔得夠嗆,她回到慕雅居大哭了一遭,誰也勸不住。 她一邊啜泣,一面伏案恨聲道:“她還真是好手段,明著說不爭,暗地里就來搶?!?/br> 青墨無法,幫著小姐往好處猜測:“小姐,也不一定是婚事讓給信芳堂的呀?!?/br> 謝如意含淚搖搖頭,篤定地說:“怎么不是,母親若只是想要補償,給什么不好,那些東西都是為了去尚家準備的,還有什么樣的親事,值得母親非得要讓出這些嫁妝呢?” “小姐,這哪是說換就換的呢,與尚公子相識多年的,可是您吶,”青墨輕撫著自家小姐:“再說,這尚家眼界高,等閑的入不了他們的眼,您說是不是?” 眼界高,高看的不就是那一層身份嗎? 謝如意趴在桌子上,漸漸止住了哭聲,手指輕輕地扯著手帕,喃喃道:“倘若,她自己不想嫁,母親也沒辦法呀。” “可,尚公子那般的人品,大小姐怎么可能不愿意嫁?”青墨結結巴巴地問道。 謝如意目光放遠,拿定了主意:“所以說,只要在她見到尚栩之前,一切都還好說?!?/br> ——— 趙晟風在客院等著柳姨媽回來。 柳姨媽和這個強勢的弟弟,一向說不來話,奈何他們又是相依為命的。 她想起趙晟風今日見到謝蘭庭說的話,第一句就嘲諷道:“若是那死丫頭長得不像謝侯爺,你沒準就心軟了,是不是?” 趙晟風坐在左手邊,靠著椅背,掀眉冷笑道:“你不問問姐夫他去哪了?” “不過是去了那些下三濫的地方,哼,說他做什么?!绷虌寣ψ约翰怀善鞯恼煞颍缫呀浭疙?,提都不想提及。 “對了,還有一件事。”柳姨媽臉色一變,忽然想起了什么。 趙晟風驟然抬頭,擰眉:“出了什么事?” “那個,”柳姨媽打量著弟弟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彩晴來信說,她的住處似乎有人去找過,你說會不會是……”說著,她朝宛華堂的方向努了努嘴。 “別自亂陣腳,都過去多少年了,”趙晟風肅然喝住了柳姨媽接下來的話,低眉思忖道:“她不是一向最信任章彩晴了嗎?別自己草木皆兵了?!?/br> 柳姨媽說起今日看到連氏準備的嫁妝,不無艷羨地道,等她的絮凝出嫁時,怕是連謝蘭庭嫁妝的一半都不及。 趙晟風口吻隨意道:“你不是為了給立誠尋一門好親事嗎,今日見到那個,不是正好嗎?” “你是說……讓立誠去娶那個謝蘭庭?”柳姨媽聽了這話,差點氣了個倒仰,繃緊了臉皮。 柳立誠是她唯一的兒子,他們遷回京城來,正是為了讓獨子能攀附個好前程,最好是娶個連家長女一般的大家閨秀,若是娶了謝蘭庭這個沒有根基的,那不就毀了嗎。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壁w晟風瞧向她,目光堅定,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柳姨媽在丈夫面前受氣,靠的就是弟弟撐腰,柳父也仰賴于妻弟,所以,趙晟風對兩家的事情,都比較有話語權。 柳姨媽不甚積極,不甘心道:“這些嫁娶之事,都已經有了定數,何必要娶她?” “你聽我慢慢說,謝蘭庭嫁過來,對咱們絕對有益無害,”趙晟風安撫下她,才緩緩道:“首先,無論日后出什么岔子,只要咱們將她捏在手里,量她也翻不出天去。 你不是說,連氏準備了豐厚的嫁妝給謝蘭庭嗎,你想一想,謝家的嫁妝必定是少不了?!?/br>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弊詈笠痪湓?,徹徹底底打動了柳姨媽,她聽得眼睛放光,心頭火熱。 連氏一向財大氣粗,為人又愛沽名釣譽、偽善的很。 對待親骨rou,總不能一擔嫁妝給不出,必然會是大筆大筆的。 柳姨媽心里想得火熱,她與弟弟自幼被連家收養(yǎng),縱使連家的人腰纏萬貫,那些財富,也不是他們能夠染指的。 更何況,連家的老太婆,還處處提防他們姐弟。 燭火搖曳之下,是趙家姐弟兩個一步一步地籌謀著,如何讓柳立誠娶了謝蘭庭。 柳姨媽后面思來想去,輾轉反復了一夜,她當然更想讓兒子娶個名門閨秀,能夠對他未來的仕途有所助益。 再者說,謝蘭庭年紀小小,卻生得一副狐媚子樣,勾得人挪不開眼,叫人擔心,迷了立誠的心,只顧貪戀女色,步了他爹的后塵就遭了。 在柳立誠成長的道路上,女色方面,柳姨媽是嚴防死守,謹慎把關。 不過,終究還是抵不過豐厚嫁妝的誘惑。 柳家光是搬遷到盛京來,就已經入不敷出,再如此持續(xù)下去,他們全家數十口,唯有坐吃山空。 慶安侯府遠比她想的還要富得流油,簡直是腰纏萬貫啊,想來也對,侯府從不缺錢的,一個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肯定要多多彌補了。 這些年,柳家坐吃山空,若是真得了這么個富有的兒媳婦,就是個傻子,柳姨媽也會為兒子娶回家。 何況,按照這種疼愛程度。 只要日后,將謝蘭庭拿捏在手里,不怕連氏不吐出更多的來。 柳姨媽是個雷厲風行的,回頭就和次子柳立誠提了這件事。 “母親,您別說了,絕無可能?!绷⒄\聽了母親的想法,當即就不樂意了。 他心中所憧憬的,是紅袖添香,風花雪月,或者是一位大家閨秀,賢良淑德,身邊再點綴兩三個美妾,才不負此生。 只是家中的美貌侍女,都被母親尋了由頭發(fā)落走了,一則是怕耽誤他讀書,二則是父親的為人……不提也罷。 但謝家長女,算是怎么回事,任誰都看不上的人,說是才接回來不久,從前是個無知村女,他柳家就算再落魄,也稱得上是書香門第。 他也是熟讀圣賢書的人,這,怎么配得上他。 “兒子就先告退了?!绷⒄\拉著臉,起身就要轉頭出去。 “立誠,你聽為娘說完,再決定也不遲。”柳姨媽最是心疼兒子的慈母,最受不了兒子對她生氣,連忙攔住了兒子,招呼丫鬟端來蜜棗銀耳湯。 將他安撫了一番后,才絮語道:“乖兒啊,你想你爹能給你留下什么,還不是得靠咱們母子去掙嗎。 日后,這謝家長女入了咱們家,你若不喜歡,冷落著也無妨,畢竟也不是圖她這個人。 嫁進了門,咱們大門一關,誰還會管她,你說是不是,任憑你去納小妾找通房,等個三五載,將她手里的陪嫁弄到手,侯府也為你墊好了路,便能打發(fā)她讓出位置,給你重新娶一房妻室,誰又能說什么?!?/br> 柳姨媽苦口婆心地勸說,她這輩子的一顆心,都是為了這個兒子所籌謀的。 柳立誠也知道自家的情況,父親吃喝嫖賭五毒俱全。 母親言之有理,大不了等個三年五年,也不耽誤他日后的日子,說不得母親還會因此覺得虧欠他,對他的管束寬松些。 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答應了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不知道說啥,祝大家開心吧,女主不會吃虧的 第34章 提親 蘭庭發(fā)現(xiàn)這兩天, 柳姨媽突然對她熱切起來,讓人著實是摸不著頭腦。 甚至今天還說:“好孩子,姨母許久沒見過你二哥練功了,陪姨母一道去看看吧?!?/br> 她差點當場回絕, 自己和謝疏霖勢如水火, 見面不罵起來就不錯了。 只是在母親的殷殷目光下, 她還是窒息地應了下來,讓丫鬟接過了給謝疏霖送的銀耳梨子湯, 隨著柳姨媽一路往演武場去。 她們到時, 就見謝疏霖坐在亭子里,正在與一個穿長袍的讀書人,大眼瞪小眼的歇息,對方搖頭晃腦地, 說著什么之乎者也, 謝疏霖一臉無語的瞪著他。 蘭庭差點笑出聲來, 謝疏霖最討厭的,就是詩詞歌賦老子孟子了。 柳立誠自詡是讀書人,看不上謝疏霖整日舞刀弄槍, 謝疏霖也看不慣他這做作姿態(tài)。 不過, 今日新奇了, 柳立誠居然來演武場找他了,穿著月白色的袍子,也不怕被這里沙土弄臟了。 等看見陪柳姨媽同來的謝蘭庭后,再瞧瞧穿著嶄新衣袍的柳立誠。 謝疏霖茅塞頓開,呵,原來是為了為謝蘭庭說親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