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受益笑道：“朕想問你，你到底怕不怕死?。俊?/br>
    包拯一愣：“這……從何說起？”

    趙受益舉起袖子道：“竟敢拉扯朕的衣袖，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不要命了！”

    包拯起身長揖道：“臣罪該萬死，請官家責(zé)罰?！?/br>
    趙受益盤著腿，打量著他低垂的臉，半晌，笑出聲來：“行了，起來吧，朕又不會真的要了你的命?！?/br>
    包拯道：“謝官家?！?/br>
    趙受益摸著下巴道：“包卿，你如斯悍不畏死，究竟是真的不怕死，還是覺得朕橫豎不會對你怎么樣呢？”

    包拯道：“兼而有之?！?/br>
    趙受益搖頭：“這個答案不好。你如果聰明一些，就應(yīng)該說，你包拯渾身是膽，根本就不怕死。”

    包拯道：“官家仁慈，臣不敢欺君?！?/br>
    趙受益道：“朕雖仁慈，可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如朕這般仁慈的?！?/br>
    他問道：“包卿，你愿不愿意去做這世上最兇險的事情，冒著生命危險，只為了還太平宇內(nèi)一個朗朗青天？”

    包拯堅定地道：“臣愿意。”

    第107章

    九月初五,天高云淡。一年的暑熱盡皆散去，唯余深秋涼爽氣韻縈繞在汴梁上空。

    寒露已過,馬上就是霜降。鄉(xiāng)野農(nóng)夫正在田地里忙著秋收冬藏,汴梁城里的攏袖嬌民們可不關(guān)心這個。

    他們又在鄉(xiāng)下沒有田地,不用cao心農(nóng)務(wù),秋收不秋收的和他們沒什么太大的利害關(guān)系。

    頂多是秋收之后，市面上多了些今年的新米，買些回家好cao辦年貨罷了。

    他們關(guān)心的是另一件事。

    京城郊外的碼頭邊，擠滿了愛湊熱鬧的汴梁人。

    “說了是今天回來嗎？”

    一個穿著皂色短衣的中年男子拿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人：“怎么這時候了還沒個影子呢？”

    確實，日上三竿，已經(jīng)快到午時了。汴河上游船來往如織,分外熱鬧,可就是不見傳說中應(yīng)該在今天從揚州返航的自行船的蹤影。

    身邊人回他：“別急,這不還沒到午時嗎。那船行得極快,一個時辰就能走出去三四十里。現(xiàn)在還看不見，說不準(zhǔn)過一會兒就來了。”

    “我看未必?！痹硪轮心耆肃止局骸澳敲创蟮囊凰掖?五天之內(nèi)能在汴梁和揚州之間往返,回來的時候還要帶著一部分淮南道今年的稅糧。想也知道,怎么可能？這得比五百里急腳遞都快了吧？”

    五百里急腳遞，是宋與遼夏作戰(zhàn)時發(fā)展出的一種緊急軍郵制度,專為傳遞至關(guān)重要之文書機(jī)密，日行五百里,晝夜不停,以鳴鈴為號,前方交接處聽得鳴鈴聲，立刻出人馬交接，不得有片刻分毫的耽擱。

    人馬急遞，日夜兼程，片刻都不敢耽擱地傳遞一張輕飄飄的文書，也不過才能達(dá)到一日之間四五百里的速度。

    “揚州離咱們汴梁怎么也得有一千多里了吧？那船到了揚州，怎么也得停下來，由得地方裝糧食上去吧？再與那邊的轉(zhuǎn)運使應(yīng)酬應(yīng)酬，一天就過去了。聽說這船是燒石炭的，時不時還得停下來填補(bǔ)石炭進(jìn)去。咱們給它往多里算，這船一共在水里跑著的時候也才四天吧？四天往返千里有余，這比急腳遞可快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偌大的一艘船，怎么可能呢。我看咱們也不用在這里等了，回家好好歇著才是正理。”

    與他同行之人笑著擺擺手：“你要回家去，你就回家。我可是要在這里等著的。”

    皂衣男子急道：“你怎得就是這般冥頑不化！”

    那人道：“你是沒見過這船當(dāng)時在清北大學(xué)那邊試航。我家孩子在清北大學(xué)念書，試航的那天帶著我去了。那船可真正氣派，跑在水里迅疾如風(fēng)，那些千里馬跑得都沒有它這樣快。要說這船能在四天之內(nèi)往返千里，我看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等到……”

    他忽然閉口不言，側(cè)耳傾聽，興高采烈地道：“來了！來了！”

    不用他提醒，碼頭上的人們也都聽到了遠(yuǎn)處傳來的悠揚的號角聲。

    那自行船果然是迅疾如風(fēng)，從隱隱聽到號角聲到那巨大的船身滑行到碼頭邊上，也不過才過去了兩刻鐘罷了。

    汴河上其他的游船都紛紛靠岸，將水道留給這個龐然大物。

    曾在清北大學(xué)見過試航的人們在大船靠岸之前都早早地躲在了他人身后，果然，船側(cè)巨輪激起的巨大浪花沒有濺到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