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他們都覺得我是大佬[綜漫]、他是龍[快穿]、江湖那么大 完結(jié)+番外、天才女友、知足常樂 快穿、至尊主播、刀靈是誰[修真]、黃大仙今天也在努力報(bào)恩、天上掉下個云中君、最佳配對
明琬聽到有小孩兒落水了,稍稍將身子探出馬車,果見前方不遠(yuǎn)處圍了一大堆人,一名牛高馬大的漢子打著赤膊,將一個濕漉漉的小孩倒掛在肩上不斷來回奔跑,試圖將溺水孩子肺腑中嗆入的水倒出來似的…… 圍觀的人群隨著漢子奔跑的動作,和臘rou般倒掛肩頭已了無生氣的孩子而不住驚呼嘆惋。 倒掛奔跑是民間救治溺水昏厥者的偏方,根本不足信,這樣來回奔跑,非但孩子肺腑中的積水倒不出來,還會延誤最佳的救治時辰。 明琬地瓜也不吃了,心臟揪緊似的疼。她坐立難安的樣子,回頭看了聞致一眼,聞致眸色不耐,對她無聲的請示視而不見。 侍衛(wèi)斟酌道:“世子,可要換條路走?” “等一下!”明琬打了個輕嗝,望著聞致道,“我想去前方看看,可否請世子稍候片刻?” 聞致?lián)沃X袋,唇線抿著,目光幽冷。 明琬深吸一口氣,騰地站起來,一把撩開車簾跳了下去。 聞致唇線抿得更緊些,修長的指節(jié)將車窗布簾撩開一條縫,看到明琬瘦小的身形如一葉扁舟在人流中艱難逆行,沉默了片刻,終是開口吩咐:“跟著她。” 一名侍衛(wèi)領(lǐng)命,跟在明琬身后悄聲保護(hù),沒讓她發(fā)現(xiàn)。 明琬氣喘吁吁地?cái)D入圍觀人群的最里層,那背著落水小孩兒的漢子已經(jīng)跑累了,將雙目緊閉的孩子平擱在地上,直搖頭。孩子旁邊有對衣衫破舊的中年夫婦,正按著孩子的人中哭天搶地,想來是她的爹娘…… “你們這樣是不行的!”明琬也不知哪來的底氣,一聲輕喝,便挽起袖子上前,探了探孩子的鼻息。 已經(jīng)沒有氣了。 她立即跪在冷硬的地上,解開孩子的衣襟道:“她落水多久了?” “一刻鐘前她爬上坊墻看燈,我與老漢在下方買煎餅,一不留神就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聽到缸里有水響才知她已落水,立即叫人來救,前后大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頭發(fā)婦人哭哭啼啼,而后又攥住明琬按壓孩子胸膛的手,聲嘶力竭道?!澳?、你是誰啊?為何要解我家姑娘的衣裳……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這般用力,豈不將她肋骨都壓斷了!”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乎這個!若是落水不到一盞茶,還有救!”明琬按照阿爹教的法子,雙掌交疊用力有序地按壓孩子胸腔,孩子依舊雙眸緊閉,面色呈現(xiàn)出死人般的假白。 她掰開孩子的嘴,嘴對嘴俯身渡氣,四周圍觀者又是一陣倒吸涼氣。 “傷風(fēng)敗俗……怎可如此!” “還好落水的是個姑娘,若是個男孩,斷了香火,這家人豈不傷心死?” 都這個時候了,這群人卻還在慶幸落水的是個女孩子!女孩兒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明琬氣得不行,咬緊唇,凝神按壓、渡氣,鐵了心要將人從閻王手中救回來。 而這一切,都被馬車中的聞致看在眼里。 人影重重,他其實(shí)看得并不真切,只從人群的縫隙中窺探明琬跪在地上竭力施救的模樣,那樣認(rèn)真,又那樣渺小。 這么冷的天,孩子又年幼,怎么可能還救得回來? 她還是這般愛管閑事,熱忱且傻,令人厭煩。 這世上從來沒有濟(jì)世圣人,也并非每一分努力都可以得到回報(bào),生如逆旅,不管如何掙扎皆是徒勞……過往歷歷在目,都是血的教訓(xùn)。 聞致心中哂笑,冷眼旁觀,只等著她功敗垂成、灰溜溜地回到他身邊…… “有氣了!” 人群中忽的爆發(fā)出一陣驚呼,如沸水入油鍋,人群sao動起來,接二連三地傳出捷報(bào):“快看!孩子睜眼了!”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出聲兒了,有希望啦!” 人群的中心,明琬并未就此放手,而是繼續(xù)按壓渡氣,直到孩子能發(fā)出“嗚嗚”的哭聲,翻白的眼睛也漸漸恢復(fù)正常,她這才長舒一口氣,用手背抹去額上細(xì)密的汗水,朝死里逃生的孩子露出一個欣喜的笑來。 燈火中,那笑如此耀眼。 聞致有一瞬的失神,放下車簾,陷入長久的沉默。 過了很久,明琬才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中上了車。她滿手水漬,額發(fā)濕透,呼出的熱氣急促疲憊,眼睛卻是晶亮無比,仿佛完成了一件虔誠的大事。 “實(shí)在抱歉,讓你久等了……”她的聲音細(xì)細(xì)的,有些歉疚。 聞致以為她會來邀功,炫耀戰(zhàn)績,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重新捧起那半個冷透了的地瓜,認(rèn)認(rèn)真真地啃了起來。 第14章 患難 等到道路恢復(fù)通行,已是戌正,慈恩寺不再接受香客造訪。 明琬本是算好時辰前來的,誰知在路上碰上小孩兒落水,一時沒忍住又管了“閑事”,心中不免愧疚。 聞致一整晚都沒說話,撐著腦袋半垂著眼睫,將視線隨意安放在馬車的某處。 這些日子托丁管事偷偷給他換了安神的藥香,他必是睡得安穩(wěn)些了,眼底的疲青色淡去,越發(fā)顯得眼眸幽深漂亮……但依舊冷得讓人難以靠近。 明琬心想,被耽擱了正事,他的心情定是糟糕透了。 “麻煩停一下!”明琬忽的叫停了馬車。 這里正值鬧市,燈火璨若星河,道旁仍有宵食攤販未散,食物的馨香伴隨著升騰的熱氣彌漫。 待車夫?qū)ⅠR車停在路邊,明琬便望向聞致,試探道:“世子,你餓不餓?” 聞致一個人待久了,便越發(fā)厭惡世俗的喧囂,不愿在街上久留,遂冷硬道:“你還沒吃夠?時辰已晚,早些回去?!?/br> 明琬張了張嘴,眼中的熱忱黯淡了些許。 她一閃即過的小失落并沒有瞞過聞致的眼睛。聞致皺起眉,心中莫名有些燥郁,心道自己又沒有罵她,干什么做出這副表情來? 好在明琬根本沒在意他的態(tài)度,自顧自下車,朝宵食攤位走去。 不稍一刻鐘,她一手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角兒回到車上。 大概覺得吃獨(dú)食不厚道,她歪頭對聞致道:“冬至日必須要吃餃子的,不吃會凍壞耳朵!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口味,就買了一份素什錦餡兒,一份羊rou蘿卜餡兒,你挑一個吧。” 她對這種無聊的小事還真是執(zhí)著,聞致心中暗嗤。 見他不說話,明琬緩緩放下端得酸痛的手腕,垂頭吁了一口氣,無奈道:“好吧,我知道今日是我的錯,害得你沒有去還愿也沒有看成蓮燈法會。你若心中有氣,就罵兩句,我不還嘴……” 頓了頓,她又極小聲地補(bǔ)上一句:“不過,可別罵多了??!若是太過分,我也會生氣的……” “羊rou。”聞致低聲打斷她。 明琬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端著兩碗“啊”了聲。 聞致伸出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手掌朝上攤開,別過頭很勉強(qiáng)又故作冷靜的樣子,硬聲說:“我不愛吃素?!?/br> 連妥協(xié)示好也是這般惡聲惡氣,簡直不能好好說話了。 明琬“噢”了聲,將羊rou的那碗餃子遞到聞致手上,心情復(fù)雜地提醒:“小心些,有點(diǎn)燙?!?/br> 澄澈熱乎的羊骨湯中沉浮著幾只白胖的月牙形餃子,點(diǎn)綴碧綠的蔥花,混合胡椒粉的香味,格外誘人。聞致漫不經(jīng)心地舀了一只,也不吹,徑直送入嘴中,而后忽的一僵,擰起劍眉。 明琬一直在觀察他的反應(yīng),心中又好氣又好笑,腹誹道:早說了讓你小心些,你偏不聽,這下燙慘了吧?燙傷了那條傷人的舌頭,以后還怎么發(fā)脾氣喲! 明琬見他這副吞不下又吐不出的模樣,實(shí)屬無奈。她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么幸災(zāi)樂禍,提議道:“張開嘴呼一呼會好受些,別燙壞了嘴?!?/br> 說罷,她示意般舀起一只餃子吹了吹,方送入嘴中。 聞致自然不會做這般幼稚又有失體面的事,只抿著唇線,將嘴里的餃子囫圇吞下,喉嚨中滑過一線食物的guntang,落在胃中,隨即蕩漾開難以言說的暖意。 燈火闌珊之際,街上浪蕩的行人已漸漸稀少,攤販們也準(zhǔn)備收攤了,唯有路邊的馬車候在光河之中,安靜地享受一碗宵食帶來的暖意。 聞致只吃了三四個,便擱了碗。 很晚了,縱使戀戀不舍,心有遺憾,明琬也只能隨著馬車回家。 到了永樂街,再拐過一條長而僻靜的夾道便臨近宣平侯府的側(cè)門。 馬車駛?cè)電A道,正此時,忽的一支火光沖天而起,砰地炸開一團(tuán)荼蘼。 今天是吉日,不知誰家燃放了煙花,隨著噪耳的“砰砰”聲,大朵大朵的煙火綻放在黑藍(lán)的夜幕上,如繁星聚集,如百花齊放,姹紫嫣紅映亮了半邊天。 長安城只有在節(jié)日才能看到這么美麗的煙火,明琬忍不住撩開車簾朝外望去,眼睛里盛著光,回首向聞致分享喜悅:“聞致你看,有煙花!” 聞致坐在輪椅中,狐裘矜貴,岑寂清俊的臉上掠過煙火交疊的光影,忽明忽暗,是從未有過的安靜平和。 但僅是須臾之間,他臉上的平和化為寒霜戾氣,眼眸倏地變得凌厲,伸手一把將明琬攥了過來,鐵鉗似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肩壓下,喝道:“趴下!” 明琬來不及痛呼,幾乎同時,一支閃著寒光羽箭擦著她的頭頂釘入馬車壁上。 箭……為何會有箭? 她瞪大雙眼,好在聞致及時按下車壁上藏著的機(jī)關(guān),隨著機(jī)括轉(zhuǎn)動,立即有木板嘎吱升起堵住門窗,將馬車圍得固若金湯,以阻擋箭雨的襲擊。 為了節(jié)省空氣,聞致吹滅了車內(nèi)唯一的燭臺,視線陷入一片詭譎的黑暗。 明琬感覺自己被關(guān)在了棺材中,又黑又怕,壓抑得慌。耳邊盡是箭矢釘在墻壁上的“篤篤”聲,伴隨著車外幾聲悶哼,想必是侯府隨行的侍衛(wèi)不敵勁敵,受傷甚至死亡…… 聞致的呼吸聲很淺,顯然對這種境遇習(xí)以為常。 可明琬是第一次遭遇這種危機(jī),她沒法像聞致那般冷靜。緊張中,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隨聞致入宮的路上,他曾冷冰冰地恐嚇:“你最好將車簾放下。若是有人行刺,第一箭就該射中你?!?/br> 原來,那不是恐嚇,而是真的。 煙火還在繼續(xù),似乎是專門為了掩蓋箭矢的動靜而放,竟沒人發(fā)現(xiàn)這場藏匿在無人小巷中的刺殺。 明琬趴在聞致懷中,緊緊揪著他的衣袖,竭力平復(fù)顫抖的呼吸,用氣音道:“他們……是刺殺你?” 黑暗中,聞致淡漠的嗓音自頭頂傳來:“不然呢?” “為……為何?” 過了很久,聞致才沉聲回答:“因?yàn)?,我知曉一個秘密?!?/br> 那群人本來想讓他同那七萬將士一同死在雁回山,將這個帶毒的秘密永久埋藏,可惜并未如愿,聞致活著回了長安…… 明琬屏息,可聞致并不打算繼續(xù)解釋所謂的“秘密”是什么,語氣一如既往地陰冷,告訴她:“他們來的人不少,馬車抵擋不了多久,待會你自己找準(zhǔn)時機(jī)跑?!?/br> “那,你呢?”明琬問。 “他們要的,只是我的命?!币琅f是淡漠的聲音,仿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聽不出絲毫對活著的渴望。 明琬忽的有些生氣。 她費(fèi)盡千辛萬苦將他從藕池里救出來,原以為他多少能懂得共情和惜命,誰知竟還是這副破罐破摔的消極樣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能活著是多么可貴!哪怕有一線希望,也絕不能輕易放棄。 正想著,箭雨停了,一陣令人心慌的寂靜過后,只聽見哐當(dāng)一聲巨響,馬車車門被刀劍大力劈開,四分五裂! 清冷的月光下,兩個蒙面的黑衣刺客立在馬車車轅的橫木上,而原本車夫和侍衛(wèi)的位置,只剩下兩具倒在血泊中的尸首。 刺客跳上馬車,步步逼近,朝聞致舉起了染血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