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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給殘疾首輔沖喜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明琬遲疑了一會兒。

    她不介意給聞致準(zhǔn)備禮物,又怕他如前幾次那般不領(lǐng)情,白白辜負一番熱忱。想了想,她趴在案幾上泄氣道:“還是算了。何況,我也不知送什么才好?!?/br>
    “送幾個藥香包吧?”青杏提議,“小姐做的藥包是最好的,掛在床頭,連夢都是香甜的?!?/br>
    明琬仍是興致缺缺的樣子:“哪有人送藥做禮的?多不吉利。”

    芍藥道:“這禮物不在貴重,而是心意。俗言道,‘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夫人何不為世子下碗長壽面?除了早出嫁的大小姐,還從未有別的女子為世子下廚呢,他必定會十分喜歡的。”

    話雖動聽,只是說出來任誰都不會相信。

    聞致就是一塊帶刺的冰,能不惡語傷人已是難得,何來喜歡?

    丫鬟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熱火朝天,弄得明琬非送禮物不可,不送反而顯得不近人情。

    可是,送什么才好呢?

    這世上最寒心便是一廂情愿。明琬悄悄嘆氣,甚至能想象出聞致收到禮物時的模樣,必定是冷傲扭頭,并嗤之以鼻。

    小年過后,明承遠私下來了侯府一趟,倒教明琬十分意外。

    “貴妃知曉了酸湯一事,懲罰了好些宮人,太醫(yī)署上下顧不得休沐,通宵忙著翻譚醫(yī)正的舊案做供詞。”明承遠三言兩語將這幾日宮里的風(fēng)波概述,望向明琬無奈道,“琬兒,你到底出手了?”

    明琬驚愕萬分,辯解道:“我沒有。自那日被皇后娘娘婉拒,我便再未進宮?!?/br>
    明承遠只是望著她。

    明琬快要哭了,小聲道:“除非是皇后娘娘反悔,又插手了此事……阿爹,你知道我不會撒謊的?!?/br>
    “好了,別流淚讓下人看笑話,爹信你。深宮之中步步驚心,爹只是擔(dān)心你卷入其中,會成為被別人利用的棋子。”明承遠起身道,“既然不是你,爹便放心了?!?/br>
    “阿爹就要走么?留下來用午膳吧?!泵麋讲骄o跟,懇求道。

    “不了,爹還有事,看看你就走?!泵鞒羞h站在積雪斑駁的階前,朝明琬輕輕擺手,“回屋吧,外頭風(fēng)大。”

    送走明承遠,明琬陷入了短暫的疑惑中。

    片刻,這種疑惑在青杏飄忽躲閃的目光中達到巔峰。

    明琬與青杏從小一起長大,名為主仆,勝似姐妹,怎會看不出對方的心虛?她一把拉住準(zhǔn)備貼墻根溜走的青杏,煙眉一沉,問道:“青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青杏是個藏不住心事的,當(dāng)即嗚哇道:“小姐,不是我!是他將我堵在墻角,威逼利誘哄騙我說的!”

    “他?”

    “……是小花。他問我,小姐為何生氣不理世子?我說,小姐沒有生氣,是因為老爺?shù)氖虏挪婚_心……后來,丁管事他們就什么都知道了。”

    青杏支支吾吾,小心翼翼地瞄著明琬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宮里那動靜是否和姑爺有關(guān),但是小姐,老爺有機會翻案,這不是好事么?”

    “話雖如此,可是……”可是,她不想再欠宣平侯府的人情,不想讓聞致覺得她這些日子焦慮在是欲擒故縱,嘩眾取寵。

    “你呀,以后好好管住嘴!”明琬又氣又無奈,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的輕松。

    不管怎樣,她都萬分感激。至少阿爹不會再蒙冤受辱、被人謾罵排擠了。

    可是,真的是聞致出手替她擺平此事的嗎?

    不可能,聞致是絕對不會管這等閑事的,多半是丁管事和小花從中斡旋了吧……

    明琬思來想去,心中沒底,打算尋個機會旁擊側(cè)敲打探一番。

    機會很快來了。

    午膳時,大家都在,小花推著聞致入座,明琬心中不斷打著腹稿,正在猶豫怎么開口,就聽見丁管事“哎呀”一拍腦門,站在門口處寬厚笑道:“聽聞明太醫(yī)之案有望重審伸冤,真乃喜事,我在此先恭賀少夫人啦!”

    果然……

    明琬擱下碗筷,按捺不住感激道:“果真是丁叔幫的忙?”

    “這可折煞我了!我一侯府管事,哪有這樣通天的本領(lǐng)?是世子爺擔(dān)心少夫人,命人暗中周旋解決的。”丁管事笑瞇瞇道,“別看侯府如今凋敝了不少,但這點人脈還是有的。”

    聞致本在飲茶,聞言險些一口茶水噴出,嗆咳一聲,有些惱怒地瞪了丁管事一眼,責(zé)備他多嘴。

    明琬心臟撲通撲通,莫名緊張,又不可置信,半晌望向身邊的聞致,細聲問:“是世子做的嗎?”

    “不是!”聞致口是心非,一副‘怎么可能是我’‘我才不屑于插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的冷傲神情。

    他越是惱羞成怒,明琬反倒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心中的忐忑更甚……

    聞致冷著臉,將茶盞重重一放,說:“不吃了。”便拋下一屋子人,自顧自推行輪椅離開。

    小花淡定剝著瓜子,一語道破:“世子害羞了。”

    這……這算是‘害羞’?

    “我去看看他?!泵麋闹袕?fù)雜,起身追了出去。

    聞致并沒有走太遠,輪椅停在回廊的拐角下,望著雪地中兩只偷食的鳥雀出神。

    聽到腳步聲,他乜過眼來,見到是明琬,又毫不留情地調(diào)開視線,淡然道:“你來作甚?”

    “我來謝謝你?!泵麋舫鲆豢诎讱猓凵癯纬禾谷?,一步步靠近他道,“謝你救了阿爹。”

    半晌,她輕聲補上:“兩次?!?/br>
    不管他是無心插柳還是被迫出手,都救了阿爹兩次,一次是生命,一次是尊嚴(yán)。

    “有何好謝?反正你嫁來此處,不就是為了你爹嗎?”來不及收回話中的尖刺,他一針見血道。

    大概也意識到這話太沖了,他隨即閉緊了唇線,轉(zhuǎn)動輪椅轱轆,沉默離去。

    明琬心中被蟄了一下,但她并未退縮,而是望著聞致的背影清晰道:“不管怎樣,這句‘謝謝’都是你應(yīng)得的。”

    聞致的背影微不可察地一頓,卻沒有回頭。

    浮云消散,天光乍泄,殘雪閃爍著晶瑩的碎光。明琬久久站在廊下,按捺住疊涌的心緒想著:看來這份生辰禮,不得不好好準(zhǔn)備了。

    第21章 修羅

    今日是除夕,寅時便隱隱聽到城中燃放煙花辭舊歲,聞致本就睡得淺,吵醒后再難入睡,索性自行穿衣下榻,艱難挪上輪椅,去銅鏡前梳洗。

    燭臺快燃到了盡頭,也沒人剪燭花,光線昏暗,聞致的袖口不小心掃到桌面上擱置的玉簪,簪子墜地,吧嗒一聲碎成幾截。

    聞致皺眉。這根簪子他用了好幾年,驟然碎去,早起的心情更是糟糕。

    辰時要去神堂祭祀先祖,然后再分食祭祀用的酒rou,以獲取先祖的庇佑。

    忙忙碌碌至黃昏,府中下人們搶著掛燈籠放炮竹,向侯府主子們說吉利話討喜錢,聞致素來不愛參與這種熱鬧,獨自回房看書消磨時間。仆役們不敢在聞致面前造次,只是圍著明琬鬧騰,吉利話一句賽一句響亮,使她半晌不能脫身。

    不多時,書房外傳來極輕的叩門聲。聞致以為是小花,不假思索道:“進來。”

    輕快的腳步聲靠近,明顯不屬于小花。

    聞致抬眼,看到明琬穿著一身鮮亮的茜紅色新衣而來,挽著小髻,帶點嬰兒肥的面容如暖玉凝脂,乍一看,頗有幾分靈動的可愛。

    “不在廳中呆著,來這作甚?” 聞致反正說不出幾句好話。

    “想請你寫幾個福字,貼在門上?!泵麋⑹种械募t紙輕輕擱在書案上,怕聞致不同意,補充道,“丁叔說,世子的字頗有風(fēng)骨,寫出來極好看的。”

    聞致神情冷淡,沒有回應(yīng)。

    明琬知道讀書時最忌思緒被打斷,以為他定會拒絕,正想說“算了”,卻見聞致擱下書卷,沉默著伸手取走了她手中的紅方紙。

    “研墨?!彼麍?zhí)筆命令。

    “噢,好?!泵麋闹幸粍?,有些受寵若驚。

    聞致今天意外地好說話,明琬蹬蹬蹬繞去一旁滴水研墨,又蹬蹬蹬跑過來為他鋪好鎮(zhèn)紙,忍不住拿眼瞥他,越看越上頭,總覺得他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樣。

    看了許久,才恍然發(fā)現(xiàn)他今日沒有束簪,只用一根玄青暗紋的發(fā)帶綁了一束頭發(fā)在腦后,其余的如黑墨般自肩頭垂下,耳后一縷墜在胸前,垂下的眼睫盛著日暮的光,給他過于深邃冷冽的輪廓平添了幾分柔和,極富少年氣。

    他修長的指節(jié)握著羊毫筆,行書落拓不羈,一氣呵成。明琬隨意問道:“今日怎的沒有用平時慣用的白玉簪?”

    聞致落完福字的最后一筆,將方正紅紙擱在一旁晾干墨跡,方道:“壞了?!?/br>
    明琬‘噢’了聲,心道可惜,他看上去還挺喜歡那支玉簪的。

    “碎碎平安?!彼f了句吉利話。

    又想起上元節(jié)是聞致的生辰,他暗中幫了阿爹一個大忙,這份禮物必須要送??墒?,又不知聞致喜歡什么……

    正走神,磨墨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聞致筆上潤墨不足,落筆成了干樹皮般的枯筆。他面露不滿,將那張紅紙揉皺丟在一旁,沉聲道:“叫頭驢來研墨,都比你磨得好?!?/br>
    明琬加快速度,趁機問道:“世子平日,可有什么想要、或是喜歡的物件?”

    聞致道:“沒有?!?/br>
    意料之中的回答,成功掐滅了明琬泛起的好奇。

    每年除夕皆有廟會,乃是一年末最大的盛典。

    早在前幾日,姜令儀便和明琬約好了,除夕酉時于慈恩寺門口相見,一起去拜佛祈福。今年明家世道艱難,明承遠又病體未愈,去寺中拜佛就當(dāng)是求個心安。

    “正巧世子也要去替大小姐還愿,不如與少夫人一起同行吧?街上人多,相互也好有個照應(yīng),只是戌正前須得回來,還要吃年夜飯守歲呢!”丁管事致力于說媒拉纖,極力撮合聞致與明琬同行。

    聞致神情淡淡的,雖說沒什么興致,但也并未反對。

    大概怕再出意外,這次多帶了兩名侍衛(wèi),小花也一路隨行。

    馬車行駛緩慢,滿耳都是市井的熱鬧,走走停停半個時辰,明琬竟是一點焦躁也無,甚至還從懷中摸出一方手帕,打開一看,里頭包裹著兩塊淡綠的梅花形豆糕。

    她毫不介懷地分了一塊給聞致,道:“給你墊墊肚子,要回去才能吃飯呢?!?/br>
    聞致嘴挑得很,不喜歡甜膩,正欲冷聲拒絕,不料乍然對上明琬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干凈,映著市坊燈火的樣子格外清澈,夾雜著幾分連她自己也沒察覺的期許。不知為何,拒絕的話沒能說出口,他終是捻了一塊糕點送入嘴中,咬了一口……

    皺眉,甜得牙疼。

    明琬扭頭看著遲緩倒退街景,彎著眼睛,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這兩日,明琬好像能摸準(zhǔn)聞致的一些脾氣了,譬如真正他生氣時反倒是沒有表情的,越是不好意思了便越會裝出一副高冷不耐的神情來,裝不住的時候就會索性躲開,別扭得像個脾氣糟糕的小孩。

    馬車到了坊門下,無法再繼續(xù)前行。

    “世子,前方在廟會,車馬不行?!笔虖奶铰坊貋淼?。

    聞致本就不太有耐心,聞言更是皺眉不悅。

    聞致的輪椅笨重,上下車極為不便,何況路上人這么多……

    想了想,明琬提議道:“我左右都要進廟,不如將貢品和香油錢給我,可一并完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