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等到他走后,謝明意從外歸來,手中拿了一張房契。兩個孩子躺在床上握著小拳頭睡得香甜,幾個丫鬟婆子在一旁陪著。 劉嬤嬤給她看了鎮(zhèn)北侯府的年禮單子,云錦、月華羅、東珠頭面、穿花紅翡步搖……其中大半明眼人都瞧出是給女子準備的! 謝明意掃了一眼單子,微微抿了紅唇,這狗男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小姐,侯爺走前交代說,讓您多備些男子的衣服。”趁著謝明意沉思的空隙,劉嬤嬤低聲道。 聞言,謝明意驀然抬了頭,發(fā)髻上的玉步搖微微晃動。 “今日,小公子換衣服時不小心污了侯爺?shù)囊路?。老奴從箱籠中找了以往小姐您給侯爺縫的衣服,侯爺換了才離去,侯爺還說,您縫的衣服尺寸小了……” 隨著謝明意的臉色越來越差,劉嬤嬤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后直接噤聲不語。 得寸進尺,溫水煮青蛙!啪的一聲,謝明意將房契拍在桌上,冷笑,馬上就要從清桐院到外宅的男人當然不用備衣服。 “下次他與孩子們見面正是花燈節(jié),我要去賞花燈,讓他到這處宅子里去吧?!?/br> 自從和謝太傅在除夕那日說開,謝明意就打定主意要買一處宅子。 她幾番挑選之下,在東城偏北的地方買了一處三進的宅院。楚京的宅子要價很高,毫不猶豫地說,為了這處宅子,謝明意前些日子靠著酒樓等幾處鋪子賺來的錢全部都搭了進去。 三進的宅院占地面積并不是很大,但亭臺樓閣、花草池塘一應俱全,房中設了暖墻,后院設了冰窖。此中一切,完全足夠兩個嬌弱的孩子暫時居住。 至于身份尊貴的鎮(zhèn)北侯,怕也是不會嫌棄。 年節(jié)時分總是忙碌的,轉眼便到了花燈節(jié)也就是正月十五那天。 祁朝暉穿戴整齊,俊美深邃的面容噙著微笑,毫不避諱地牽著馬匹在楚京的東城繞了好大一圈,才到太傅府去。 “鎮(zhèn)北侯又去太傅府見他的妻兒了,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接回府去?!?/br> “這你就不知了,這天寒地凍的,貿(mào)然換了府邸孩子可是會生病的。許是天氣回暖了,鎮(zhèn)北侯夫人就會帶著小公子小姐回鎮(zhèn)北侯府了。” “你說的很有道理,正是這個理兒啊?!?/br> 兩條街上的人家每月總要看到三四次這一幕,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然而,才到了太傅府,祁朝暉就被下人領著到了謝明意的私宅那里。 宅子從外看去平平無奇,掩在街道的最后十分不起眼。 “侯爺,這次是小姐的宅子,小姐說今后您便到這里見小公子小姐,省得旁人誤會。”下人小心翼翼地說道。 聞言,祁朝暉的鳳眸微瞇,輕輕笑了一聲。 第39章 謝明意精心挑選的這處宅院, 任是挑剔如祁朝暉,也找不出錯來。 他抬頭四望,庭院布置的很是典雅, 拐角處還有幾只紅梅傲然綻放。女子暗中買了一處宅院的事情, 他是知道的, 倒是并未想到這處宅院是買來給他用的。 他跨著大步, 不疾不徐地往正房走去,輕輕瞥了一眼寥寥無幾的下人, 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個弧度,少了太傅府那些人的約束,他和夫人之間不就能更近一步嗎? 一如既往, 正房中寬大的軟榻上依然只有兩個自娛自樂的嬰兒。祁朝暉解了厚實的外袍,隨手交給一旁的婆子, 未開口過問女子的行蹤。 嘉安和嘉寧在這處宅院,過不了許久女子一定會過來,他只要靜靜的等等著便好。 前幾日,他安插在東狄的探子傳來了一個消息,似是有人抓住了他當年做過的手腳,想要在上面做一番文章。 此次, 東狄的右單王帶著使團到大楚,暗中已經(jīng)和朝中的人搭上了線。祁朝暉查了幾日, 最后查到了魏王府處, 但其中內(nèi)由他還未了解清楚。 鎮(zhèn)北侯府如今只有一個李老夫人在, 世家官員的家眷紛紛上門拜訪,他實在煩不勝煩。也只有在一雙單純懵懂的兒女身邊, 他的心情才好上一些。 女子這次置辦宅院的舉動, 倒是莫名合了他的心意, 避開了太傅府的人,男人也更加自在,半曲著長腿躺在榻上,狹長的鳳眸微微合著,手上拿著木質(zhì)的小玩具,有一搭沒一搭的逗弄著孩子。 兩個孩子也很給他面子,肥嘟嘟的小身子半窩在他的臂彎中,兩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來轉去。 歲月靜好,暖意熏人。不知不覺的,男人的困意上來了一些…… 謝明意從玲瓏閣歸來,還未解下身上的披風,就看到了這樣一幕??∶罒o雙的男子姿態(tài)愜意地半躺在榻上,乖巧可人的謝小崽依偎在男人身邊明顯是已經(jīng)熟睡了。 而另一個活力無限的小嬰兒則趴在男人的身上,用粗粗短短的手指頭揪他的頭發(fā)玩。 透著濃綠色的紗窗,點點滴滴的陽光灑在軟榻之上。謝明意不自覺的放輕了手下的動作,黑眸凝視著神態(tài)舒適的男子,眼底涌出一絲情緒來,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 這狗男人也是可憐,心心念念的初戀情人成為了魏王的小妾!而且,據(jù)她得知,魏王似乎和鎮(zhèn)北侯府嫌隙頗深。 卻道她為何這么說?也是湊巧,今日她到玲瓏閣去,無意中瞧見了一個帶著幕笠的白衣女子,很是眼熟,而且儀態(tài)體型有八分像當初的世子妃江宛宛。 可是她到京郊的莊子里面養(yǎng)胎之時,江宛宛已經(jīng)不是到皇家庵堂做姑子了嗎?已經(jīng)是半年前的事了。 帶著一絲疑惑,等到女子走后,謝明意就去詢問了玲瓏閣的掌柜。 “東家,那女子是魏王府的宛側妃,聽說是一個小官家里的女兒,上個月得了魏王青眼,抬了入府。聽說魏王很是寵愛她,這次她在我們閣中挑了好些東西呢?!闭乒窆暬卮稹?/br> “可有人見過她的容貌?”謝明意起了幾分興致,開口詢問。以她對世子妃江宛宛的了解,她可不會甘心去做一個姑子。 “這個并沒有,她到閣中來了兩次都帶著幕笠,遮的嚴嚴實實?!闭乒衤猿了剂艘粫海卮鸬?。 聽到這里,謝明意淡淡哼笑了一聲。什么宛側妃,什么小官的女兒,分明就是前臨安王世子妃江宛宛。 皇后下旨讓她去廟中祈福,而她搖身一變卻是入了魏王府,成了魏王的一個側室。楚京中只有江宛宛與鎮(zhèn)北侯的流言,可未曾聽過魏王對她有情。 甚至,當初江宛宛出閣的時候,魏王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這其中,定有內(nèi)情。 她這般回想著,趴在男人身上的謝大崽眼尖瞅見了她的身影,啊了一聲。謝明意回過神來,雙手搓了搓,等到有了暖意,才俯身上前要將謝大崽抱起來。 她壓低了身子,有一縷頭發(fā)垂落,在男人輪廓分明的臉上掃了一下。幾乎是呼吸之間,男人睜開了鳳眸,同時,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神色冰涼森戾。 謝明意感受到手臂傳來的微微痛意,皺了眉頭,不滿地冷哼了一聲。 看清了來人,祁朝暉臉上冰雪消融,輕輕哼笑,手下的力道放輕但并未放開女子。 “夫人方才是在看我?”刻意壓低的沙啞的嗓音,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們兩人的距離很近,近的謝明意可以聞到男人身上的麝香氣。她剛要反駁他自作多情,眼角余光瞥見謝大崽哼哧哼哧的小臉,臉色微變。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掙開男人的手,抱起了熟睡的謝小崽,往后退了好幾步。幾乎就在同時,一股熱流汩汩而下,浸濕了男人的衣服……恰好還在那尷尬的下擺處…… 場面有一時的停滯。 謝大崽一臉無辜地繼續(xù)趴在男人的身上,祁朝暉面無表情地伸手將他拎起來,鳳眸中充滿了嫌棄。 “噗嗤,”實在忍不住,謝明意迷之同情地笑出聲,嘴角翹了起來,頭上帶綠,手上帶尿,狗男人他真是可憐啊,活該啊~ 哈哈哈哈哈哈…… 祁朝暉臉色黑沉,將蠢兒子扔給婆子,好整以暇地看女子笑彎了腰。 “笑夠了嗎?本侯要沐浴?!币驗殚_懷大笑,女子杏眸瀲滟生光,臉頰染了紅色,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她一眼,鳳眸幽深。 “劉嬤嬤,帶他過去凈房。”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謝明意擺了擺手吩咐。 只是,在他經(jīng)過身邊的時候,終究忍不住含笑道,“今日才到了這處宅院,府中只有下人的衣服,侯爺莫要介意?!?/br> 瞧見她臉上明顯的幸災樂禍,祁朝暉瞇了瞇眼睛,為他置辦了宅院,卻不置辦衣服。這小夫人,故意為之。 “無妨,稍后本侯讓連和將衣袍送來這里?!彼p飄飄看了看門外的天色,今日順勢留宿在這里也不是不可…… 然而,等到他沐浴換上了粗布衣服,剛踏出凈房,就被婆子告知,“侯爺,天色晚了,小姐已經(jīng)帶著小公子和小小姐回府了,十日之后請您再來這里。”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祁朝暉眼皮輕掀,神色未變,冷聲道,“本侯今日留宿,命廚房上膳?!?/br> 即便是粗布麻衣,可他積壓的氣勢令人心生畏懼。 婆子聞言身子抖了抖,最后也不敢趕鎮(zhèn)北侯出去,恭聲道,“老奴這便下去吩咐?!?/br> 正房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祁朝暉摩挲著玉扳指,目光隨意掃了一遍,看到桌案之處的鎮(zhèn)紙時頓了頓。 他走上前,修長的手指打開,鳳眸一凝。幾瞬后,他手指輕擊桌面,露出了一個清淡的笑容,眼尾處柔意流露。 女子肯將江氏與魏王勾結的事告訴他,甚好! 第40章 不過, 江宛宛成了魏王府中的側妃?祁朝暉微不可見地皺眉,當日皇后下旨讓她去庵堂祈福,后來臨安王事情敗露后, 她便成了一個無人在意的棄子。 魏王心高氣傲, 眼高于頂, 他肯費那么多心思為江氏偽造身份又接回府中,定是江氏手中掌握了什么東西。 至于魏王也有可能是貪圖江氏的美貌,祁朝暉是半點未往上面想。他自從和江氏相識,她每日哭哭啼啼的,又喜愛穿一身死白死白的衣裙, 哪里能稱上一句美人? 女子合該要鮮活明艷一些,別的不提,小夫人穿著紅色的盛裝, 瞪著眼睛瞧他的模樣比那江氏不知好看了多少。 因為在四皇子百日宴上動了手腳,魏王生母柔妃被圣人降了位分, 魏王也安分了一段時間。 然而, 宮中畢竟有太后在, 前些日zigong中設年宴,魏王和柔貴人伏小做低, 太后心生不忍, 在圣人面前以淚垂面, 又說了平仁侯府為了圣人繼位鞍前馬后。 終究是自己的母族, 圣人下旨又恢復了平仁侯的職位, 不過柔貴人到底未回到妃位, 在裴后和賢妃的面前一點話語權都無。 平仁侯府一復位, 魏王行事便大膽起來。祁朝暉將紙張折好放到袖中, 鳳眸中意味不明, 當年鎮(zhèn)北侯府跌落谷底,他借助江太尉挑撥東狄再次往大楚用兵,才得以讓鎮(zhèn)北侯府從一身污澤中爬出來…… 江氏是江太尉的女兒,到了魏王府中;東狄突然派了使團進京求和;平仁侯府又是朝中堅定的求和派。祁朝暉不得不將這些聯(lián)想到一起,早作打算。 這夜,他宿在了謝明意的私宅中,正房的火氣燒的旺盛,男人粗布麻衣大敞著露出肌rou勻稱的胸膛,看得在府中伺候的幾個婢子紅了臉。 這些婢女剛買到府中,不明其中緣由,她們只知道自己的主家是一位容貌清麗的高貴官家小姐。如今,這里突然住進了一個俊美若天人的男子,還穿著粗布的衣服,幾個人私下對視一眼。 “我曾聞一些身份高貴的世家小姐私下會養(yǎng)些男子嘞?!钡鹊秸肯藷簦亓讼氯俗〉奈葑?,一人小聲嘀咕。 “可是,小姐她還有一雙兒女呢,莫不是這是背著夫君養(yǎng)的?”另一人咋舌。 “這男人有一把子力氣做什么不好,還有那天仙般的小姐怎么能這樣行事呢。哎呀!我的二牛哥生的也俊,不會也被人看上了吧?” “呸,你那二牛哥能比得上這位?” …… 一大早,祁朝暉練了會拳便離開了,他走后不久幾輛馬車便進了謝宅,卸下了不少物什還有衣袍。 漸漸地,這條街上的住戶都大概知曉了這處宅子住的是什么人家,世家小姐養(yǎng)的面首! 一些人充滿了鄙視,也就不愿和這戶人家來往了。 對此,謝明意是半點不知,也不在意這處私宅的鄰里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