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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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清道長,這、這是什么?”隔了一會兒,她才緊張地問道。 “這是招魂幡,我在試著為你哥哥招領其余兩魂?!眱x清居道。 “兩魂?我哥是得了失魂癥嗎?”陳婉連忙問道。 儀清居思索片刻,解釋道:“人有三魂六魄之說,三魂分天魂、地魂、人魂,天魂主天命,人魂主情欲,地魂主陽壽,這三魂本是一體不可分割,但我剛剛查看你哥哥身上的魂魄,卻只有地魂尚在,天魂、人魂已經(jīng)消失,我想這恐怕就是你哥哥一直不醒的原因。” “那是將我哥哥的魂魄召回來,他就能醒回來嗎?”陳婉眼中露出一絲希冀。 然而她期待地看著儀清居,卻見這白發(fā)道長緩緩搖頭道:“恐怕不是易事,你哥哥之所以能夠和你相處這么久,很可能是因為他主命盤的天魂一直都不在軀體內(nèi),所以才不會受到你煞氣入侵的影響,沒有殞命?!?/br> “……”陳婉一愣。 “而且此處病房沒有鬼祟驚擾,恐怕你哥哥的魂魄原本就很強,可讓邪祟退避。獨留一個地魂就能如此,那更不用說那能游離在外違背輪回的天魂了。”儀清居繼續(xù)道,“將三魂分斬不是易事,他的命魂很可能是我無法企及的存在,為今之計只能先看看他的人魂在哪?!?/br> “……” 旗子還在空中盤旋飛舞,陳婉已經(jīng)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只能看著旗子飛舞,一會兒想起自己坐在陳殊的肩上笑著看天邊日出,一會兒又想起陳殊輕聲安慰替她擦干眼淚,心中一片惶然。 然而半個小時候后,陳殊還是沒有醒過來。 儀清居的招魂幡緩緩降了下拉,青蓮道長鎖眉,又陷入沉思。 “道長……”陳婉轉(zhuǎn)眼看向儀清居,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哥的魂魄找到了嗎?” 儀清居慢慢地抬起眼,將招魂幡一一收回。隔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道:“我在這個世界感應不到他的存在。” “……”陳婉悵然地看著對方,“這個世界?” 儀清居沉默,最終還是給了陳婉答案:“是。你哥哥恐怕不在我們所在的世界中。我曾聽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師說過,于我們所在的世界之外,還有萬千位面林立,既然這個世界我無法探知你哥哥的人魂任何信息,說明他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br> 陳婉難以置信,只覺得儀清居說的話玄之又玄,可儀清居展露的能力卻讓她發(fā)現(xiàn),這恐怕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道長,那、那我哥他還能回來嗎?”她顫抖地問道。 “以我的能力恐怕無法將你哥哥帶回?!眱x清居道,“現(xiàn)在恐怕也只有那位大師才能做到。只是他也久不在這里,雖然偶爾會回到這個世界,但我也不知道他下一次回來是什么時候。” 陳婉只感覺心境從萬丈深淵升起,又再度重新墜下,她看著陳殊的睡顏,語氣低喃:“我哥不會離開我的,他若是走了,一定是有什么苦衷?!?/br> 她說著,慢慢地抬手,輕輕拂過陳殊的額:“我想他一定會回來,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他?!?/br> 儀清居靜靜地看著這對兄妹。 “多謝道長告訴我實情?!标愅衿鹕恚屑さ?,“我會將這次的費用劃給道長。” 女生明明前一刻還泣不成聲,現(xiàn)在又變成了堅強模樣,儀清居默了會道:“我閉關(guān)已久,只是覺得你的案子古怪,這才重新出山。我現(xiàn)在也并沒有幫你解決任何問題,若是以后有機會見到那位大師,我會幫你問問那位大師是否有辦法解決?!?/br> 陳婉朝儀清居鄭重地躬身行禮:“道長的恩情,陳婉沒齒難忘。” 儀清居沒有再多說什么,起身離開。 他離開之后,一直在門外等候的棲哥走了進來。他往房間內(nèi)探望一眼,卻見陳婉從自己的包里拿出小小的剪子和梳子,俯身在陳殊旁邊,替陳殊仔細地剪著額前已經(jīng)及眼的劉海。 清脆的剪刀合攏聲音在房間內(nèi)響過。 “小婉,你哥他怎么樣?那儀清大師有沒有說什么,他還能醒過來嗎?”棲哥試探地問道。 陳婉的剪刀微微頓頓,隨后輕輕搖頭,低聲道:“儀清大師說,我哥可能暫時不會蘇醒?!?/br> 聽到“不會蘇醒”四個字,棲哥心中松了口氣。他很快露出鄙視的神色,假裝為陳婉抱不平道:“那什么風水大師果然是騙人匡錢的,我沒想到這個儀清居也這么沒用。” “……棲哥,你別這么說儀清大師,他也盡力了?!标愅衤勓?,很快露出不開心的模樣,低聲輕輕道。 棲哥聽到陳婉細聲細氣的聲音,很快露出笑容,坐到陳婉的身邊。 陳婉繼續(xù)為陳殊打理頭發(fā)。 棲哥看著陳殊的容貌,又看看陳婉認真的樣子,忽然開口道:“小婉,這么說你哥哥一時半會可能醒不回來了。聽說他手上還有陳家的股份,他若是再昏睡個一兩年,你打算怎么辦?” 陳婉微微一愣,臉上露出迷茫:“我哥給我留下的錢,我為他治病已經(jīng)用得差不多了。那些股份,我也沒想好怎么處理?!?/br> 她說著,忽然回看了棲哥一眼:“棲哥,你說我該怎么辦?” 沒想到陳婉會這么說,棲哥心中一喜:“你讓你哥住高級護理病房,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不過我聽說你的表哥在收股份,若是實在沒有錢,或許可以找他想想辦法?!?/br> 陳婉低低地應了一聲:“謝謝棲哥,我會好好想想。” 棲哥笑了起來。 陳婉又轉(zhuǎn)身替陳殊剪完剩下的劉海,隨后打了水,輕柔地擦拭著陳殊的臉龐。 男人還是安靜地睡著,仿佛周遭的世界與他再也無關(guān)。 但陳婉的眼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 ——哥哥,以前是你一直保護我。 而現(xiàn)在, 該換我來保護你。 第101章 新生活與君同袍【1】 夜晚,御史臺后院的一間后寢中, 窗臺明亮, 燭光搖曳,印照出房間里的數(shù)道黑影。 有人靜靜而立, 有人躬身而站,還有人傴僂地坐在地板上。 “呵呵呵呵……解臻?!弊诘孛嫔系娜藗鴥E,正狼狽地抬頭看著前面的人影,滲笑了幾聲, 聲音嘶啞難聽, “你竟然來了?!?/br> 他看著的人影身著墨黑長衫,玄色裘衣加身,他銀冠散著寒光, 長發(fā)半束半披, 鬢邊的發(fā)絲垂在黑色裘毛邊,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嚴繼堂?!彼?。 夜色寒冷,燭光投射在房間的人身上。那地上的人年約七十,面色枯槁, 模樣蒼老, 正是當朝輔政大臣——御史嚴繼堂。 自解臻上位后, 三位輔政大臣一直共掌朝政。但一年前齊言儲病死;四個月前方守乾謀逆,暴斃, 新任的皇帝在三年內(nèi)便肅清了兩位輔政大臣,自一個被cao縱的傀儡開始收攏權(quán)柄,方守乾死后更是直接掌控了整個行政令, 權(quán)勢和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而現(xiàn)在,御史臺的嚴繼堂成為先帝留下的最后一個重臣。 解臻只道了聲名字,別沒有再出身。旁邊的人聞言,卻是拿著一個托盤,站到了嚴繼堂的面前。 托盤上,是一塊白色長綾。 嚴繼堂的眼睛瞬間牢牢聚焦在白綾上,臉色微微一變,胸口急劇起伏了一下,大咳出聲:“解皇帝這是何意?你要處置老臣?御史臺設立之初為的就是監(jiān)察朝政,督校皇權(quán),我嚴繼堂行為端正,你向我嚴繼堂動手,不怕后世記載和天下悠悠眾口嗎?” 解臻聽著他的咳嗽,并沒有答話,只是冷冷地站著。 帶來的黑影見狀,直接將托盤放在地上,取過白綾,走到嚴繼堂前面圍著脖子纏繞起來。 “滾!給我滾開!” 嚴繼堂見狀立刻掙扎起來,卻抵不過解臻帶過來的人,很快又被按在地上。 冷月獨照,御史臺寂靜,幾處道路皆被黑影封鎖,沒有外人能進得了后院,更沒有外人能聽得到嚴繼堂的怒吼。 白綾很快徹底盤上嚴繼堂的脖子。嚴繼堂胸口被壓在地上劇烈起伏,他忽然抬眼狠狠地看向解臻:“解臻,我沒想到那林辰疏居然會帶你受過子母蠱,算我棋差一招。不過林辰疏他能幫你擋一時之災,你能在他后面躲過一世嗎?” 聽到林辰疏的名字,解臻眸光終于清動,他神色越發(fā)變得寒冷,黑色襯得容顏冷峻,更一股冷雪的冰意滲到骨子里。 見解臻的模樣,嚴繼堂又笑又咳,臉上浮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但也就在他笑容揚起不久,解臻一直沉默的聲音忽然響起,在房間里格外冰冷:“嚴繼堂,朕一直在想,以你的身體即便除掉我和方守乾,又能享受這天下幾年?朕本想留你壽終正寢,可惜我聽秦冷風交代,你似乎挺想活下去,又找天行藏又找詭云譎的……” 嚴繼堂微微一愣,慢慢攏了笑,緊張地瞇起眼。 解臻看著嚴繼堂,卻突然笑了起來,笑顏摻著冷意:“你在御史臺一意扶持慕衡,想必是想他處著手吧?御史中丞,怕是以后要繼任你位置,他是你得意門生,還是有血緣關(guān)系,或者更有一層不可為外人道來的秘密?” 慕衡的名字一出,嚴繼堂面色瞬間繃緊,緊緊地盯著解臻。 “把他帶上來?!苯庹閿苛诵Φ?。 房間的門口再度被打開,一個身穿御史朝服的青年被黑影推搡而進,很快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他口里塞著布,看到解臻和嚴繼堂脖子上的白綾,眼中很快泛過一絲驚恐,嗚嗚咽咽地掙扎起來。 旁邊的人卻又端上來一條白綾。 “解臻你……”嚴繼堂看著有人將慕衡從地上拽了起來,同樣用白綾纏過脖子,他臉上詭異的神色徹底消失,面色驚恐,“解臻,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沖著老夫來,就算老夫與你有隙,這和慕衡有什么干系?” 解臻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手下的人把慕衡吊到了空中。 青年的身體在空中不停地扭動亂蹬,過了一會兒漸漸平靜,只剩下梁上發(fā)出的咯吱咯吱聲響。嚴繼堂看去時,只見慕衡垂著頭,臉上涕淚交流,正一滴一滴地往下墜。 昔日的御史中丞淚腺處雙眼翻白,眼白正對著嚴繼堂。 “啊……啊!”嚴繼堂再度在地上掙扎起來,徹底恐懼。 “送他一程?!苯庹榈馈?/br> 嚴繼堂身邊的黑影立刻領命,猛地攥緊交叉過的白綾,往外拉扯。嚴繼堂被力道拉扯,頓時漲得滿臉通紅,舌頭外翻,只剩下雙手死命地拽著綾布。 他不甘地看著前面在梁上飄蕩的尸體,又看著前面站著的裘袍帝王,只見他不喜不怒,臉上什么神情都沒有,目睹著整個死亡過程。 嚴繼堂的頸骨處傳來一聲輕咔的斷裂聲音,他猙獰的表情終于緩了下來,身體癱在一邊。 嚴繼堂也死了。 黑影確認嚴繼堂死亡之后,再度取過白綾,將他的尸體也掛上房梁。 門外有風吹來,吹得房間內(nèi)兩具尸體在燭光下?lián)u搖晃晃。 嚴繼堂、方守乾、齊言儲,三個擁立解臻當傀儡的輔政大臣,自此成為過去。 解臻平靜地看過,斂眉轉(zhuǎn)身行出房間。 月光高冷,灑在御史臺后院的花園上。解臻一人穿過花園,衣領處的黑色裘毛被冷風拂過,在頰邊輕飛。 他腳步頓了頓,忽然抬頭看向明月。 也就在他發(fā)愣之時,有一道黑影從他旁邊掠過,落在他身邊一丈開外,借著月光慢慢地顯現(xiàn)出人的輪廓來。 “皇上,山莊探得了詭云譎的行蹤?!眮淼娜耸莻€四十歲的男子,是長禾山莊的禾聞策,他稟告道,“詭云譎離京之后,便周游各個郡縣,是往北而行。有人曾說在關(guān)外的集市里曾看到他的行蹤?!?/br> “他在塞北?”解臻問道。 “是。”禾聞策道,“塞北處是狄夷的地盤,若是詭云譎進了敵國,怕是不容樂觀?!?/br> 狄夷是厲朝鄰國,一年前突然舉兵進犯厲朝。解臻撥出塞北軍迎敵,傾國庫之力支援北軍,期間因齊言儲一案一波三折,后來軍資水落石出,成功地被送到塞北,令北軍士氣大增,持戰(zhàn)三月,終于將狄夷趕出邊關(guān),守得邊疆穩(wěn)定,內(nèi)市太平。 “即便是在狄夷,也需探明究竟。”解臻道,“禾莊主,你安插幾個機敏的人去狄夷,伺機而動?!?/br> “是?!焙搪劜唿c頭道,“屬下會派人安排妥當?!?/br> 解臻應了一聲,垂眼處,卻落在月光下的花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