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那人靜坐于馬上,自帶一種凌駕于眾人之上的凜凜威勢,一雙漆黑的寒眸對誰都是冷冷清清,商州侯站在馬下,總感覺頭頂有層陰影籠罩著。 健碩如他,此刻也覺得渾身涼意颼颼,冷得牙關打顫。 見嫂嫂掀了簾子朝外偷看,魏眠忍不住湊到她耳邊,“怎么樣?我二哥哥是不是俊朗不凡,氣勢凜然異于常人?” 沈晚夕被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兩頰登時飛出兩朵紅云,比天邊的朝霞還要美艷幾分。 她害羞地回過身來,魏眠卻嘿嘿一笑,自己掀了簾子往外四周掃過去。 可她只遠遠瞧見哥哥與商州侯在說話,那商州侯身邊除了幾個親衛(wèi),哪里還有別人? 尋不見自己想見之人,少女的神情很快就失落下來。 這幾日被哥哥關在客棧,她都好些日子沒見到裴肅了。 裴肅也真是個木頭,都不主動來找她,今日她就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來這狗屁商州了,哼! 沈晚夕曉得她的心思,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怕說多了惹她傷心,只能掀起帷幔一角往外頭隨意看看,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打算等車馬往前行進了再想辦法安慰。 良久,馬車仿佛動了動。 沈晚夕留意到商州侯與云橫大概說完話了,底下的小廝已經(jīng)聽令將馬牽了過來。云橫臉色雖然冷清如常,可商州侯卻似乎格外愉悅。 馬車的轆轆聲響起,身邊少女的心情也瞬間跌入谷底。 她就不該抱有希望,裴肅根本就不可能來。 少女雙手撐著下頜,唉聲嘆氣了好一番。 沈晚夕也默默在心里念著,五妹夫啊你可趕緊來吧,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禱告,許久后,耳邊倏忽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沈晚夕反射性地去掀簾子。 眼前一亮,跟在馬車后那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不正是裴肅么! 沈晚夕登時拉起小姑子的手,興奮道:“快瞧瞧,你日思夜想的郎君來啦!” “嗯?!” 魏眠登時眉梢一挑,掀開帷簾就往外頭看,咦不對,這邊沒有! “嫂嫂你讓一讓,裴肅是不是在你這邊?” 沈晚夕一臉驚呆地看著小姑子興奮地壓過來,將她擠到馬車角落里,揚著星辰般的笑意往外直招手,歡喜地呼喊著少年的名字。 “裴肅——”拖著長長的尾音,甜似蜜糖。 更讓她訝異的,小姑子竟然沒叫停馬車,直接一腳瞪著座位借力飛出去了! 沈晚夕:“……” 魏家的人一個個都這般生猛嗎! 好在云橫似乎聽到些動靜,行車速度減緩了一些。 面色清冷的少年望著女子笑意盈盈地從馬車內(nèi)跳出,心里咯噔了一下,慌忙伸手將她接住,兩手僵硬地環(huán)著少女的腰肢,將她牢牢攬至馬上。 兩人貼著胸,四目相對。 晨色之下,女子潔白如玉的雙頰似乎閃爍著星星點點的金光,明亮的笑容將這大千世界都照得絢麗璀璨。 比上元那晚的煙火還要絢爛。 裴肅心中一動,抬手收著韁繩,身下的青鬃馬緊跟著慢了下來。 還未開口,便聽到身前女子輕笑問:“裴肅,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裴肅認命地嘆了口氣,待心緒慢慢平復下來,終于緊緊注視著少女晶亮靈動的雙瞳,神情緊張中透著更多的認真。 “我翻了黃歷,四月十八是個好日子。” “嗯?” 少女歪著頭,眨了兩下眼睛,還未聽懂他話中的意思,下一刻就被他伸手將腦袋掰正,望著她一字一句道:“四月十八,我會到益州侯府提親?!?/br> 魏眠登時睜大了眼睛,原本被他突如其來的曖昧動作震得一驚,沒緩過神來,又聽到了這蕩魂攝魄的一句話,心中如小鹿亂撞:“你……是認真的嗎?” 裴肅頷首,“認真的?!?/br> 少女暢快一笑,“有多認真?” 裴肅眉頭微蹙,繃著臉道:“魏眠,我想告訴你的是,今日我來此并非是丈量輕重利弊后的無奈之舉,也并非為了兩州邦交不得已而為之的決定,我為的是你這個人。” 魏眠心里酥酥麻麻的,沒想到一本正經(jīng)的裴肅還能說出這番話來,鼻尖一酸,險些就要掉淚,可她是誰,益州的小公主呀,她才不會輕易哭呢! 沉默良久,裴肅垂眸看著她道:“四月十八亦是你的生辰,倘若到時候你還認我,我?guī)У哪切┍闶瞧付Y,倘若你已心許了別人——” 話音未落,少女清甜溫軟的唇瓣落在男子木訥的嘴唇,輕輕一碰,那些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瞬間壓在喉嚨下,再也出不來了。 ☆、香酥牛rou餅 沈晚夕擔心小姑子感情上再出點什么波折, 一直偷偷摸摸地掀著簾子,只露出一個小口子能往外頭瞧個大概。 瞧著瞧著,小姑子竟直接親上去了! 沈晚夕臉色一紅, 慌忙棄了轎簾回到馬車內(nèi)坐穩(wěn)。 半晌才回過神來, 誒,她臉紅個什么勁兒? 過了好一會,魏眠才從馬車外翻身進來,手里還勾著一枚白色的麒麟玉佩, 溫潤瑩透,潔白細膩,坐定后便開始仔仔細細端詳起來, 眼底的笑根本藏不住。 沈晚夕笑問:“這是六公子送你的定情之物?” 魏眠搖搖頭,眉梢飛揚,得意道:“是我從裴肅身上順過來的,他那么笨,才不會給我什么定情信物呢!” “順來的?” 沈晚夕訝異了一瞬,“君子無故, 玉不去身, 你這可不就是生搶么……好生厲害?!?/br> 魏眠大笑, 纏著她講了不少這段時間和裴肅有關的事情, 樁樁件件都令人驚愕不已。 小姑子語出驚人, 成日說些沒羞沒臊的話來磨人, 沈晚夕甚至覺得她連頭發(fā)絲都無時無刻不在撩漢,她若是男子,定然也是受不住的。 而像裴肅那樣端雅清整之人,就得這樣熱情明媚的姑娘才能降服。 晌午時分,隊伍在官道旁的茶肆歇腳, 魏眠拉著沈晚夕下車活動了一下,兩人遠遠瞧見云橫正與戚然說話,其余護衛(wèi)侍從都在茶肆進食。 說是進食,不過是一人兩塊硬邦邦的烙餅和幾個熟芋艿,沈晚夕自己都不想吃,別說小姑子了,加之寒風凜冽,兩人才站了一會就忍不住跺腳。 沈晚夕便拉著小姑子上車,進去之前悄悄往云橫的方向瞥了一眼,沒想到云橫正巧側(cè)過身來,也在看她。 兩人對視一瞬,沈晚夕立即嚇得回頭,忙不迭地跟著魏眠進了馬車,腿腳一軟,差點沒蹬上去。 回到車內(nèi),沈晚夕從包袱里取出家里做好的點心,小姑子鼻子比誰都靈,當即湊了過來,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地坐在嫂嫂旁邊吃。 乳酪與蜂蜜糖霜做成的帶骨鮑螺香甜可口,入口即化,芋頭片混著香榧和杏仁碎拖面炸制的酥黃獨軟糯酥香,口感極為豐富。 魏眠從小到大不知吃過多少精致的點心,可她就覺得嫂嫂做得最香甜酥軟,齒頰留香。 沈晚夕笑道:“這幾日匆忙,也沒做多少,晚上若能尋到客棧留宿,我便去后廚找些食材多做一些留著路上吃。” 轎簾一開,冷風竄了進來,沈晚夕抬眸便被一個昂藏不凡的黑色身影擋住了視野。 “云橫!”她驚喜地喊了一聲。 湊近看云橫一身墨黑繡金錦袍,雖與平日里一樣皆是黑色,也向來是這生人勿近的淡漠神情,但到底多了幾分矜貴高華,近身時瞧得她心臟都突突地跳起來。 男人目光仍舊冰冷,側(cè)眸看了眼魏眠,皺了皺眉,低聲斥道:“味重,下去吃?!?/br> 魏眠一愣,忙將嘴里的糕點咽了下去。 心想怪了,她與嫂嫂在車上吃了不少東西,都是香香甜甜的糕點,也沒覺得味重呀。 ?。?! 魏眠立即反應過來了,哥哥這是想跟嫂嫂獨處才讓把她擠下去的。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不過面上還是堆著笑道:“哥哥讓下去吃就下去吃咯!” 這種場合下若不乖覺一點,哥哥可得記仇了。 魏眠一走。馬車里只剩下云橫和沈晚夕兩個人,誰的心在砰砰跳動都能聽得到。 “我這個meimei生性張揚,今早裴肅過來定然說了些她愛聽的話,到車上免不得要同你炫耀一番,我是怕你心里酸?!?/br> 他緩緩坐近,手臂環(huán)過她的腰肢,將小姑娘放到自己腿上來。 沈晚夕身子一僵,下一刻已經(jīng)被他提上了身,登時羞赧得沒敢直視他,只小聲說道:“是說了不少她和裴肅的事情,我聽了一上午了?!?/br> 她聲音越來越小,臉上像喝醉酒似的泛著一抹潮紅。 原本兩人親密過許多次了,可那都是在家里,沈晚夕偶爾還能大著膽子去勾他,可眼下這是在曠野,轎簾風一吹就動,萬一被人瞧見了,日后她還怎么見人。 可男人似乎還不滿足,又伸手將她兩腿.分.開攏到腰間,沈晚夕抗拒地想讓開,可男人的手臂宛如鐵鎖,牢牢將她箍在身上。 感受到身下的灼熱,沈晚夕神經(jīng)都緊繃起來,她垂著眼睛不敢看他,耳垂紅得快要滴水。 云橫看過那本書,知道什么樣的姿勢能讓女子渾身癱軟乏力、情難自已,可眼下三分的力還沒用到一分,小姑娘便已軟趴趴得像個團子了。 唇角勾起一絲笑,他抬手掐住她的小小的下巴,從上而下認真看著她的臉,恍若觀賞,潔白如玉的額頭,墨如鴉羽的眼睫,宛若流泉般的眼眸,挺拔又秀氣的鼻子,不點而赤的櫻唇,實在是美得不似凡人。 沈晚夕不曉得他想做什么,只覺得他溫熱的氣息輕吐臉上,燙得她腦袋嗡嗡作響,“云橫別……外頭那么多人,萬一被人瞧見了……” 云橫一笑,“瞧見什么?” 話落,他瞧見小姑娘一臉窘迫地咬著唇,都快把下唇咬破了,輕嘆一聲,手指滑到她唇角,帶著點慍氣道:“不許咬,聽到?jīng)]有?咬破了我可要幫你治了。” 沈晚夕嚇得一哆嗦,忙將牙齒從下唇拿開,小臉埋在他肩上,低聲討?zhàn)垼骸澳憧鞂⑽曳畔聛戆桑氵@樣子我說不了話,我身子坐得難受。” 云橫抿了抿唇,又笑,“哪里難受?” 沈晚夕一顆心撞得七葷八素,氣得在他頸窩咬了一口,惡狠狠道:“你不是正經(jīng)人!” 云橫箍著她腰身不許她動彈,眉眼皆是淡淡的笑意,“我從來也不是,成親那晚你不就知道了嗎?” 冷風拂過,轎簾微微往外動了動,沈晚夕肝膽一顫,渾身都繃住了,伸手又推了云橫一把:“你再不放我下來,旁人就都瞧見了!” 云橫不禁一哂,眼底拂過一道冷光,“誰敢瞧,我便剜了誰的眼睛?!?/br> 沈晚夕覷他一眼,涼涼道:“如今你身份不同了,外頭還有好多事情等你決斷,你再在車里與我糾纏,咱們猴年馬月才能到益州啊?!?/br> 她小臂抵著他的肩膀,既然不肯將她放下來,她便只能將人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