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堂堂益州二公子,躲在馬車里像什么樣子? 這樣一說,云橫反倒幽幽一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我上來的時候不少人看見了,若是才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走,旁人該如何看我?” 沈晚夕臉又開始發(fā)燙了,這次倒不是因為云橫的動作,卻是她自己竟然瞬間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 欲哭無淚,她心中暗暗叫著阿娘,她真是被這個男人帶壞了。 壞得透透的。 云橫見狀一笑,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半日都沒見你了,心里思念得緊,阿夕容我多留一會可好?” 沈晚夕氣得低哼一聲,從前打獵的時候哪次不是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甚至三兩天,如今這才隔了半日就受不了了,她才不信呢。 云橫待夠了時間才從車駕內(nèi)出去,隊伍這才如常一般秩序井然地往西南方向行駛,誰也不曉得二公子為何如此仁慈,竟讓大伙足足休息了一中午,誰也不敢問。 一路上倒是平靜得很,這樣一行氣勢宛若軍隊的隊伍從官道行過,尤其為首一人面色冷厲,自有一種蓋世之氣,當然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 西南大片都是益州的領(lǐng)地,可以說過了商州、梧州再往西走,整個便是益州的天下了。 商州到益州一千六百里的路程,若是披星戴月、馬不停蹄地跑,只需三日便能到達益州境內(nèi)。 可如今馬車里還坐著兩個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女子,一個是二公子的夫人,一個是二公子的meimei,便是昔日在戰(zhàn)場風馳電掣的二公子如今也行得不疾不徐,唯恐顛了馬車里的夫人和小姐,跟在后面的守衛(wèi)身下的烈馬才走快一步,二公子眉頭都得皺一下。 照這樣下去,回到益州至少還得十天半個月的時間。 三日后,隊伍在永城外的驛館留宿,沈晚夕終于遇上了一個像樣的廚房。 原先掌柜的還不肯將廚房給客人用,直到那益州二公子冷著臉將將要拔刀,掌柜地當即腿一軟恨不得跪下來,連聲道:“您用您的,您高興就成!” 沈晚夕喜笑顏開,卷起袖子便開始干活兒。 廚房的食材不算特別多,沈晚夕又考慮到行路途中不宜吃得太豐盛,以免出現(xiàn)鬧肚子或者水土不服的癥狀,到時候耽誤行程就不好了,最好還得是路上能帶的食物,她想了想,還是多煎幾個牛rou餅來得實在,大伙也都能跟著嘗一嘗。 于是洗干凈手開始以溫水和面,將面粉搓成團后靜置片刻,再拿出來揉搓成一個個光滑的小面團,表面刷上一層油防粘,醒一個時辰為最佳。 醒面的間隙將牛rou剁碎成泥,用鹽、蔥、姜、蒜汁、秋油一同攪拌,撒入她從商州帶過來的十香粉攪拌均勻,這樣的rou餡兒吃起來會更加滑嫩鮮美, 醒好的面團取出來,用搟面杖搟成薄薄的一層,將牛rou餡均勻地鋪在面餅的一邊,慢慢包裹起來往另一邊翻卷,翻卷的同時將彈性的面皮慢慢拉長,待包裹完成后再將裹著牛rou餡的面團按壓成圓圓的餅狀,一個牛rou餅的面坯就做成了。 鍋中燒油,將壓好的牛rou餅一個個放入鍋中煎炸,小心翻面兒,待到兩面呈現(xiàn)金黃的色澤即是大功告成。 沈晚夕連著做了一晚上的牛rou餅,給隊伍中每個護衛(wèi)都分了一個,剛出油鍋的牛rou餅熱乎乎的、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還有鮮美的rou汁往外直冒,香得人骨頭都酥了。 知道這是夫人親自下廚做的餅子,眾人更是熱淚盈眶,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又恨同行的人太多,一人只能分到一個,根本就不夠吃! 角落里的小方桌上,魏眠連吃了三個牛rou餅,個個都又香又脆,酥得掉渣,四下望一眼后笑著對哥哥道:“嫂嫂如今可比你更得人心了!” 云橫盯著廚房里歡快的小姑娘,目光沉沉,一言不發(fā)。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繼續(xù)發(fā)紅包哈~ 專欄有我剛想的腦洞,大家可以點進專欄瞅一眼哈,三本都是我目前比較想寫的故事,保證人設(shè)讓你們滿意,這里弱弱地求收藏啦~ 愛你們呦么么!! ☆、云橫的父親 馬車行過車窗外第一棵木芙蓉的時候, 便已至益州境內(nèi)。 遠望去山野似撒了一層薄薄的碧毯,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粉白色花瓣,桃夭杏灼, 草長鶯飛, 竟到了百花蠢蠢欲動的時候。 魏眠算了算日子,驚喜道:“今日是二月初二小花朝節(jié),難怪外頭還有人踏青呢!” 沈晚夕也將頭探到窗外去看,“小花朝節(jié)?難不成還有大花朝節(jié)?” 魏眠興奮地點點頭:“益州就是這樣的, 二月初二小花朝,二月十二大花朝,嫂嫂那邊應(yīng)當是只有大花朝節(jié), 是二月十二這一日嗎?” 沈晚夕搖頭笑道:“滄州是二月十五,比益州要晚好幾日,因為滄州天冷,花開得也晚一些,二月初的時候還春寒料峭的呢,沒有哪家姑娘敢出來跑?!?/br> 魏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二月都到了, 四月十八是不是就不遠了? 心里默默激動了一會兒, 她忙將自己的小念頭掐碎在腦海中, 眼下最重要的是兄嫂回城, 父親也得先忙他們的事情, 她得排隊等呢。 瞧見嫂嫂眼神里滿是向往,魏眠噗嗤一笑,道:“二月初開的花少,等到大花朝節(jié)的時候才是滿城春色,群花爭艷, 那才叫熱鬧!到時候讓哥哥帶嫂嫂出去踏青,對了,還得到花神廟祈福,讓嫂嫂趕緊生個小戰(zhàn)神!” 沈晚夕臉一紅,低頭笑嗔道:“你說什么呢!” 魏眠瞧見嫂嫂羞赧的模樣,一時沒忍住大笑不止,許久又瞧見嫂嫂皺了眉,忙坐近了去拉她的手,“還有三五日便到城中,嫂嫂是不是緊張了?” 沈晚夕默了默,頭也搖不動,說不緊張是假的。 早些時候云橫同她說過家里的人員組成,可他畢竟五年未歸,家中近年來的大小事情也不了解,魏眠便同沈晚夕又詳細地講了一遍。 最重要的無非就是益州侯,還有七個兄弟姐妹。云橫和魏眠的母親早年就去世了,益州侯也未曾將哪個姨娘扶正,所以府里沒有大夫人。 云橫排行老二,上面還有一位庶出的兄長,是二姨娘所生長子,名喚魏碩,這位早年亦是大將之才,馳騁沙場不在話下,只是多年前在戰(zhàn)場慘遭橫禍,年紀輕輕便斷了雙腿。魏碩之妻乃魏碩原先在軍中時軍師元昭的女兒,名喚元嘉采,亦出自名門。 此外,益州侯還有一位庶三子名喚魏彰,庶四子名喚魏頌,庶六子名喚魏敞,庶七女名喚魏姝。 那魏姝還是個八歲的小姑娘。 魏眠寬慰她道:“爹爹平日里雖然看著很兇,卻是一個很可愛的老頭兒,嫂嫂是二哥的妻子,就算你不是滄州侯府的人,只是出自鄉(xiāng)野,爹爹都一定會一視同仁地對你好的。” 若不是聽過益州侯昔日橫掃千軍的赫赫威名,沈晚夕當真就信了。 她咧嘴吸了口涼氣,一個可愛的老頭兒?天底下怕也只有小姑子敢這么說吧,不過后面那句話,倒是令她很驚訝。 即便她只是出身鄉(xiāng)野,益州侯也不在乎? 魏眠吃了兩口糕餅,又將雙腿放到座椅上來舒舒服服地坐下,繼續(xù)道:“大哥性子溫潤親和,大嫂常年吃齋念佛,兩個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連下人都從不輕易苛責,他們見了嫂嫂你,一定會非常歡喜的!況且你是二哥的媳婦,弟弟meimei們就算胡鬧,也不敢來招惹你?!?/br> 她頓了頓,又強調(diào):“不止是益州侯府的人,整個云境都不會有人敢來招惹嫂嫂的。” 沈晚夕微微一滯,忽然想到了謝邵和沈晚吟,自己已然是益州二公子的夫人,日后怕是還有機會與此二人見面。 她目光難得冷下來,讓魏眠都嚇了一跳。 不過聽完家里的介紹,沈晚夕似乎沒有那么怕了。 大家族更講究長幼尊卑,從長幼來說,她理應(yīng)尊敬那幾位姨娘和兄嫂,但從尊卑來說,云橫是唯一的嫡子,而她是云橫的妻子,便是姨娘和兄嫂也管不到她頭上來。 而且,云橫這次回去,益州侯總是要立世子了吧? 這方面她從前沒想過,只曉得州郡一般先考慮立嫡,立長次之,最后考慮立賢,遇到嫡長子不成器的,的確有立賢能或驍勇之人為世子的先例。 云橫失蹤這五年,說是失蹤,其實外界早已默認是在梧州大火中尸骨無存了,可即便如此,益州侯這五年來也沒有立世子。云境十四州最重戰(zhàn)功,可大哥魏碩雙腿有疾,這輩子怕是與世子之位無緣了,下面的三弟、四弟、六弟又都是庶子,若是益州侯有意從中挑一個繼承人,這五年來就該有所表示了,然而并沒有。 自古以來繼承州侯之位的,沒有幾人手里頭是不沾血的。 沈晚夕對未來仍然迷迷糊糊、不知所措,她沒有多大的野心,只希望云橫平平安安的。 回城前一日晚,隊伍在城外五十里的驛站留宿。 沈晚夕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妝臺的桌子上還放著侍女送進來的新衣裳和一整套的頭面,是明日回城時要穿戴的。 那粉嫩小襖的侍女正彎身替她更衣,除了剛進來時說了句話,其余時間皆悶得像個葫蘆似的,云橫不在屋內(nèi),四下里靜得有些詭異。 沈晚夕看著她,忍不住問:“聽說你是從益州侯府過來的?” 那姑娘慌忙俯身跪下,聲音有些發(fā)顫:“回夫人的話,奴婢是隨二公子的侍從一同過來的,二公子說,日后便由奴婢伺候夫人?!?/br> 沈晚夕欣然一笑,忙喚她起身,笑問:“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又俯身跪下:“奴婢叫茯苓?!?/br> 沈晚夕馬上就想到了茯苓餅,饞了。 這姑娘竟然是云橫給她挑的,模樣很是清爽,做事也細致。 單看她方才為她洗發(fā)梳發(fā)的手法,輕柔又舒服,一絲都沒有扯痛她,沈晚夕便知道這姑娘靈巧聰慧,就是膽子小了點,規(guī)矩多了點。 才說一句就要下跪,沈晚夕可受不住,又將她扶起身道:“往后我問你話,你只管回答便是,不必行如此大禮?!?/br> 她又不是老虎,能吃人么? 次日一早,沈晚夕換上一身大紅緙金絲云錦緞通袖上衣,外披雪色狐皮大氅,頭頂珠環(huán)翠繞,走起路來珠子墜子泠泠作響,搖曳生姿。 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她許久沒穿得這樣正式了,滿頭的珠釵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處處都不習慣,從前在鎮(zhèn)子上的時候她自己盤的發(fā)髻簡單又好看,如今出來了,到處都得端著。 云橫也換了一身玄色暗花錦袍,袖口是鑲著金絲的滾邊,腰間仍系著她親手繡的墨色腰帶,身材頎長,高大挺拔,眉宇間冷冽如昔,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勢。 馬上要見到自己的父親了,也不曉得云橫緊不緊張。 隊伍于辰時啟程,沈晚夕進了馬車便解下了沉沉的大氅,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魏眠進來時眼前一亮,竟微微怔愣一下。 從前在商州的時候,她只見過嫂嫂穿著素裙的樣子,那時候便覺得她是如同出水芙蓉般的仙姿佚貌,恍若仙子下凡。如今見她一身華麗的紅色,襯得肌膚雪白瑩潤,一笑間將人間的千嬌百媚盡收在眼底,連那車窗外的夭桃艷李也瞬間黯淡無光了。 辰時到巳時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越到后面時間似乎過得越慢,沈晚夕開始有些如坐針氈,魏眠也渾身難受。 一身的行頭壓著,還得挺直腰板子坐端正了,想將頭頂長長的步搖取下來歇一會,又怕亂了發(fā)髻,到城樓下面來不及梳理,又得丟人。 直到隊伍有了緩下來的趨勢,魏眠登時掀了帷幔往外看,“嫂嫂,我們快到啦!看到城樓了!” 沈晚夕掌心都熱出了汗,心里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忍不住卷起帷幔的一角,往外瞅了瞅。 城樓高聳,長矛屹立,旌旗獵獵。 遠遠望去,寒風中的益州城樓雄偉險峻,固不可破。 馬車愈駛愈近,前方的城樓在視野中也越來越清晰。 城墻以堅硬如鐵的巨大石磚砌成,南北宛若巨龍綿延數(shù)里,城門四角建有高大巍峨的角樓,乾樓、望樓、箭樓、甕城、控軍臺等軍事壁壘一應(yīng)俱全,遠望去巍峨壯觀,奇?zhèn)グ蹴?,竟令人不敢直視?/br> 沈晚夕從未來過益州,如今見到這益州城樓空前絕后的逼人氣勢,便已經(jīng)能夠理解益州為何能夠虎踞龍盤于西南,在云境百年來的血雨腥風中屹立不倒。 片刻,她又看到城門下整齊劃一的兵馬,最前頭的黃驃馬上正襟端坐一人,氣勢凜然,宛若云龍風虎,威風八面! “那位是?” 隔得遠,沈晚夕沒看清楚人臉,也估不準歲數(shù),只曉得那人氣場極強,周遭的將士亦給人一種凜凜的壓迫感。 這話才問下去,眼尖的魏眠立刻道:“是爹爹!爹爹出來迎接我們了!” 沈晚夕心里一顫,那黃驃馬上的就是威名遠播的益州侯? 云橫的父親?! 堂堂益州侯竟然親自出來迎接…… 她忽然有點不敢探頭往外面瞧了哦,腦海中不住地勾勒方才那黃驃馬、黑金袍的畫面,把自己又弄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