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又安靜了許久,帳中不知是誰率先長吁了口氣,眾人這才慢慢恢復(fù)了神色,可回過神來時雙腿竟還是不停地發(fā)抖,壓根兒止不住。 趙津也打了個哆嗦,忙令人將帳中的尸體拉出去處理了。 經(jīng)此一舉,趙津的心情有喜有憂,喜的是有了這位用兵如神又驍勇無敵的將領(lǐng),并州大業(yè)何愁不成?只是他治下極嚴,眼里容不得一絲懈怠,往后崇州這些懶散的將士怕是要吃點苦頭了。 不過還有一點是好的,眾人怕他,也服他。 *** 初夏下了兩場雨,邊境的捷報也頻頻傳來。 沈晚夕從益州侯身邊的舍人處得知云橫已經(jīng)帶兵連下并州十二城,直達堪稱并州西南屏障的銅安,橫掃千軍勢如卷席,有時兵不血刃便已令敵軍聞風(fēng)喪膽,棄城而逃了。 城中的茶館消息也格外靈通,益州世子大戰(zhàn)并州的故事編得格外精彩,說書先生口中的益州軍無堅不摧、銳不可當(dāng),而魏世子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這些故事城中的百姓都愛聽,姑娘婦人們也愛聽。 殊不知,二樓竹簾后的雅間每天都坐著一位戴著帷帽的碧衣女子,一邊慢吞吞地喝著茶,一邊聽樓下的先生講自己夫君征戰(zhàn)沙場的故事,虧得帷幔遮得嚴實,否則她滿臉?gòu)尚吆蜌g喜的神情都被身邊的茯苓和青黛給瞧去了。 夫人的肚子漸漸顯了,可她還是每日執(zhí)意出門,茯苓的心本就一直七上八下的,這日聽完了一場說書,夫人又去了對面的書館,說今日有剛出爐的新書,一定要買。 茯苓和青黛只得一人一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沈晚夕去了那人擠人的書館,沒想到夫人一出手就買下了整整二十冊,裝了足足半輛馬車! 到底是什么書,夫人竟這樣感興趣? 茯苓好奇得很,可她和青黛都不識字,只是看那書格外特別,每一冊里都夾著一張畫像,聽夫人說是附贈的禮品。 后來青黛趁夫人不注意,大著膽子悄悄從書頁里扯出了一張畫像,打開一看就傻了眼。 怎么是世子爺?shù)漠嬒瘢?/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31 12:05:34~2020-10-31 23:56: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狐貍家的胡胡 63瓶;木槿 10瓶;拖拖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大結(jié)局(中) 才下了一場暴雨, 今晨起來又是烈日當(dāng)空的炎熱天氣。 謝邵從夢中驚醒時,后背已經(jīng)全被汗水浸濕,伸手摸了摸脖子, 黏糊糊的, 幸好只是汗。 昨日大半夜又有兩名探子八百里加急來報,西邊的墨陽失守,緊跟著南邊的松陵也岌岌可危。 并州先前派去銅安支援的五萬大軍由振武大將軍李放親自帶領(lǐng),沒想到主將竟被益州世子一把長戟刺穿胸口, 當(dāng)場斃命!剩余五萬大軍沒了主心骨,死的死,逃的逃, 銅安沒有守住,無異于并州西南屏障敞開了給人打! 眼看敵軍一日□□近都城,并州一連失去好幾員虎將,謝邵日日如坐針氈,又連夜調(diào)配了幾波人馬前往支援西南。 本以為自己這個三弟好收拾得很,即便身后倚靠崇州又如何?大不了兩州開戰(zhàn), 徹底撕破臉!可誰能想到, 崇州竟然請動了威名赫赫的益州侯世子魏欽!這個嗜血修羅十五歲便為云境立下佼佼戰(zhàn)功, 后來四處平亂, 折沖千里, 所到之處無不風(fēng)聲鶴唳, 一生從無敗績。 沒想到天火降世都未曾將戰(zhàn)神收走,竟讓他失蹤了五年又回來了!回來之后還將矛頭指向了與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并州。 謝邵至今想不明白,為何魏欽會選擇幫羸弱的崇州來對付并州? 可現(xiàn)實已經(jīng)沒有辦法讓他考慮這么多,益州大軍北上動作之迅猛令他夜夜魂驚魄惕,他需要絞盡腦汁去想接下來如何應(yīng)對勢如破竹的益州大軍, 如何守住父親剛剛交到他手中的并州侯之位。 城池失守的消息頻頻傳至耳邊,他每每閉上眼,都仿佛能夠看到邊城的如血殘陽,看到守關(guān)將士的殘軀倒在血泊之中,甚至能夠看到并州城門大開,外敵長驅(qū)直入,鼙鼓動地,旌旗獵獵,四面將士吼聲震天,喊的是江山易主的勝利口號,還有三弟那趾高氣揚的嘲笑…… 千頭萬緒聚于眉心,謝邵閉著眼,發(fā)出一聲長嘆。 沈晚吟本就睡眠不好,如今更是一晚上醒過來好幾次,又見枕邊人坐在床上眉頭皺緊,白著一張臉盯著拔步床的雕花,神情無力至極。 她緩緩坐起身,拍了拍他早已被汗水濡濕的后背,提聲道:“我父兄雄踞滄州,大不了我親自回去借兵,并州和滄州聯(lián)手,還怕退不了區(qū)區(qū)五萬人的益州軍么?” 沈晚吟有自己的驕傲,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回娘家借人,可她也沒想到一向兵強馬壯的并州竟在益州鐵蹄之下如此不堪一擊,往日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夫君謝邵竟成了這般狼狽的模樣! 睜開眼睛便再也睡不著了,沈晚吟干脆起身喚來侍女替她梳洗更衣,謝邵亦起身正準(zhǔn)備去書房議事,沈晚吟喊住了他。 縱是如今境況這般艱難,沈晚吟依舊寬慰夫君道:“天下十四州本就戰(zhàn)亂頻繁,你初登君侯之位,四方仇敵蠢蠢欲動實屬正常,先前因援兵未至,加上城中防守松懈,以至西南一步步淪陷,昨夜你已增派援兵前去助力,又下令西南各城加強防守,益州再強,也不會那么容易攻下西邊臨嘉、漢京、裕陵三大城池。今日我便帶著護衛(wèi)沿便道回滄州,請我二弟領(lǐng)兵支援,你只需一力拒守并州城,等我回來吧?!?/br> 謝邵似乎在這個時候才第一次認真去看這個已嫁給自己近一年的沈家嫡女,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還未上妝的肌膚卻已瑩白勝雪,透過窗牗的陽光照在她臉上,華光異彩就在一瞬間綻放,她整個人宛如一朵明媚盛放的牡丹,舉手投足間都是雍容艷絕的姿態(tài)。 明明眼下因睡眠不好隱隱可見淡淡青色,可她這雙鳳眸永遠瑩瑩有光。 謝邵心中仿佛有股熱流滾過。 一直以來,他眼中只有沈晚夕一個人,竟完完全全地將她忽略,如今并州有難,到頭來竟還是她與自己安危與共。 謝邵暗暗嘆一聲,又想到滄州實力不弱,而沈長澤少年英雄,他若能竭力相助,并州的勝算自然多出幾分,只是…… 他還記得自己從滄州大營盜走了商州送來的密信,他親往商州一趟卻又與沈晚夕錯過,如今那畫像還藏在他手中,便如掌心針刺般痛癢。 難不成竟讓他們姐弟二人一輩子見不著沈晚夕么?可他若是說出來了,他又該如何向他二人解釋密信之事? 罷了,謝邵暗暗扶額,先將那畫像之事拋擲一邊,眼下最重要的是并州的存亡危機。 他艱澀地吁了口氣,向沈晚吟溫朗一笑,緩緩道了句“多謝你”,隨后宣來幾十名武功高強的暗衛(wèi)撥給她使用,并叮囑她路上一切小心。 沈晚吟一一應(yīng)下,沒有功夫細品夫君難得的溫情,只急著命侍女簡單收拾一番,待馬車到府門口停下,她便立即上車不再耽擱。 并州與崇州的大戰(zhàn),中間還牽扯到了西南邊的益州,滄州侯如何不知? 眼下并州告急,女兒女婿有難,滄州侯不是沒想過主動出兵支援,只是一想到那戰(zhàn)無不勝的益州世子,滄州侯便需要權(quán)衡利弊了。 如今夫人更是日日在他枕邊哭鬧求援,滄州侯心中就一陣煩亂。 這日沈長澤從營中回來,正與滄州侯談及并州漢京淪陷一事,兩人皆是心驚不已,漢京乃并州軍防要地,破了這道重要防線,并州城便是真正處于風(fēng)雨飄搖之中了。 燭火一動,外頭傳來小廝急促的聲音:“大姑娘回來了!大姑娘回來了!” 幾日路途奔波,沈晚吟早已疲憊不堪,可從馬車上下來的那一刻,她眼中那種倔強的清明又瞬間恢復(fù)了過來。 得知父親與世子在書房議事,沈晚吟抑制住心中的喜悅,挺直了腰背便著往書房的方向過來。 沈晚吟上次回滄州還是省親的時候,那已經(jīng)是去歲的事情了,眼下回來目的明顯,就是請求援兵助力并州,雖不求父兄歡迎,可她看到兩人的臉色之時還是微微怔住。 父親的面色過于凝重了,就連自己的親弟弟眼中都沒有任何的欣喜和親切之感。 一問才知,僅僅在她回滄州這幾日內(nèi),益州軍已迅速攻下漢京,直抵裕陵! 連這些易守難攻的重要城池都打得沒有信心,甚至有守將率兵逃亡,那些文官為首的小城更是一擊即潰,一日之內(nèi)多方淪陷,益州大軍勢頭之猛簡直是前所未見! 沈晚吟沉默半晌,終是俯身朝滄州侯跪下,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益州只有區(qū)區(qū)五萬大軍,如今夫君的援兵已在路上,并州還有十余萬大軍守城,并非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要父親愿借兵十萬支援,女兒保證夫君可以打退敵軍,來日并州亦將重謝!” 滄州侯眉頭皺起,臉色極沉,半晌道:“你覺得五萬益州鐵騎做不了任何事情么?當(dāng)年魏欽偷襲胡軍大營,一夜之間斬殺胡人兩萬,只用了三千士兵!后來益州與涼州對戰(zhàn),十三萬涼軍刀折矢盡,尸橫遍野!那一年魏欽只帶了三萬益州軍,卻打得涼州人抱頭鼠竄,宛若喪家之犬!” 沈晚吟鳳眸圓睜,死死咬著下唇不讓眼淚落下,可渾身早已不住地顫抖起來。 滄州侯盯著地上的女兒冷聲嘆道:“還有,你以為魏欽用得上十萬崇州大軍么?他自帶的五萬益州軍便可出入云境任意一州如入無人之境!他若想打誰,從來不可能徐徐圖之,只有勢如破竹,從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父親!” 沈晚吟目光迷離,終是忍不住開口憤然道:“益州世子是厲害,可父親竟絲毫不顧念你我之間的父女情分么!父親若執(zhí)意不肯出兵,那滄州與并州一紙聯(lián)姻還有何意義?” 滄州侯沉默半晌,倏忽聽到耳邊沈長澤泛著清冷的聲音,“阿姐可知,魏欽為何肯幫謝鐸攻打并州?” 沈晚吟眉心一跳,立即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身側(cè)面色平靜的弟弟,滄州侯也側(cè)頭訝異地看向兒子。 沈長澤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沉吟半晌,盯著眼眶通紅、眉目猙獰的沈晚吟緩緩啟唇:“阿姐還記得夕夕么?” 沈晚吟微微一怔,方才微張的檀口瞬間僵硬住,幽暗的燭火在她蒼白的臉上打下一圈陰翳的光影,遮住了眼中那一瞬微不可察的厲色。 沈長澤垂眸望著怔在原地的阿姐,臉色仍舊安靜如常,“夕夕沒有死?!?/br> “你說什么?” 沈晚吟與滄州侯幾乎是同時發(fā)聲,只是滄州侯面色是帶著訝異的喜悅,而沈晚吟卻是驚惶之下幾乎失控的發(fā)問。 沈長澤緊鎖眉頭,徐徐問道:“當(dāng)日夕夕并非失足溺水,而是阿姐的杰作吧?” 沈晚吟猛然抬頭,面色鐵青,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一旁的滄州侯亦錯愕地盯著沈晚吟,復(fù)又抬頭看向沈長澤,眼里透過一絲慍怒,厲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長澤沒有看向父親,而是一直凝視著沈晚吟,目光似乎格外專注,“阿姐不肯相信,是因為阿姐用劇毒的藥汁毀了夕夕的臉,還下令身邊的侍衛(wèi)生生打斷她一條右腿,最后扔到寒江之中欲將其葬身魚腹,阿姐認為如此一來夕夕根本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機會,我說得對嗎?” 沈晚吟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可身子已經(jīng)在瑟瑟發(fā)顫。 還未等她解釋,沈長澤看著她,語氣愈發(fā)冰涼,“阿姐沒有想到夕夕傷成那樣,還能好好活下來吧?” 滄州侯見兒子言辭鏗鏘,女兒又不置可否,想必此話做不得假,他終是忍不住心中的憤怒,望著沈晚吟斥道:“你這孽障,怎有這樣惡毒的心腸,她是你meimei呀!” “meimei又如何!” 沈晚吟怒目垂淚,厲聲嘶吼道:“爹爹忘了我才是先與謝邵定親之人,只因夫君一句話,爹爹便改口將聯(lián)姻之人換成沈晚夕,您這樣做可有想過我的感受?” 滄州侯怒道:“那你便要她的性命么?” “是又如何!”沈晚吟鳳眸之中宛若寒冰炸裂,“她不過一介賤婢所生,憑什么與我爭搶并州世子夫人之位!” 沈長澤冷聲道:“她根本無意與你相爭?!?/br> 沈晚吟看著沈長澤,又緊緊盯著滄州侯,忍不住哂笑道:“不管她無意還是有意,當(dāng)初丟盡臉面的人都是我!可爹爹根本不管這些,只要嫁到并州的是我們沈家的女兒,爹爹的目的就達到了,不是嗎?” “你——”滄州侯怒目圓瞪,被她一番話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掌揚起就要落下,這時大門一推,匆忙進來一個墨綠繡金鳳錦袍的婦人,“侯爺!” 大夫人周氏哭嚎著跑進來,將女兒護在身后,聲嘶力竭地控訴道:“晚吟才是你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嫡女,是如今的并州侯夫人!侯爺不幫她,難不成幫那個賤婢的女兒嗎!” 兩人一口一個賤婢,滄州侯和沈長澤都皺了皺眉,這么多年習(xí)慣了也不想再去糾正什么,沈長澤更是無意與沈晚吟在此過多爭執(zhí),當(dāng)即道:“夕夕未死,后來流落到商州,嫁的便是這失蹤了五年的益州侯世子魏欽。”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以為這章能寫完……我高估自己了嗚嗚,下一章必須完結(jié)! 生娃安排在番外啦,后面還有裴肅和眠眠的番外~ 專欄下一本《病嬌廠督的小宮女》大家記得收藏呀!還有寶貝沒有收藏嗎,有嗎有嗎有嗎?? 愛你們么么(*  ̄3)(e ̄ *) ☆、大結(jié)局(下) 一語落下, 三人皆是大驚失色,宛若雷擊。 沈晚吟頓感渾身冰涼僵硬,臉上一時間幾無人色, 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 喃喃道:“那益州世子,是沈晚夕的夫君?” 周氏更是滿臉震驚,她根本無法想象那廚娘所生的小賤人竟攀上了益州這樣的高枝,說不準(zhǔn)還是小賤人慫恿益州世子攻打的并州, 將自己的女兒女婿逼上了絕路! 屋內(nèi)只有滄州侯驚詫的神色慢慢平緩下來,側(cè)頭問兒子:“你怎么知道的?” 沈長澤不再隱瞞,直接道:“我二月出城那幾日, 便是去益州見的夕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