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擔(dān)心府內(nèi)聽說了風(fēng)聲，老夫人自會不安，于是匆匆地先換了女裝，才去老太太上房跟老夫人說起了沈奧跟如如去了定遠(yuǎn)王府的事兒，只說宏伯陪著，玩夠了就會回來的。

    幸虧事情還沒來得及傳到老太太耳中，故而也沒當(dāng)回事兒，柔之又說了小侯爺在，于是便請了傅寒過來說話。

    原先在洛州的時候，老夫人就很看好傅小侯爺，此刻因?yàn)槿嶂呀?jīng)拒了徐麒臣，老夫人未免又有點(diǎn)心意活泛，心想著就算不是徐家那樣的門第，“退而求其次”，嫁到侯府也是極好的。

    于是格外的和顏悅色，加上傅寒是個愛聒噪的，一老一少倒是很合得來，簡直是相談甚歡的勢頭。

    柔之在旁看出幾分端倪，生怕老太太說出不該說的，便故意咳嗽了幾聲。

    幸虧小侯爺還有些眼力價，得了柔之提醒，忙借口告辭出來。

    出了上房，柔之心里有些尷尬的，便故意轉(zhuǎn)移話題，只對傅寒道：“今日多虧了小侯爺。只不知道為什么，沈奧跟如如還沒回來。”

    傅寒說道：“沒事兒，只怕孩子們貪玩?！?/br>
    柔之看看天色道：“多半如此，我先前已經(jīng)派人去了定遠(yuǎn)王府詢問，看時候也該回來了?！?/br>
    說到這兒，果然府內(nèi)的那家丁回來，愁眉苦臉地跪地稟道：“回姑娘，那王府的人很了不得的，他們說小郡主自然是得住在王府的，所以從此不會回來了，至于咱們哥兒，據(jù)說他是自己不想回來、要留在王府陪著小郡主的。那人原話是‘等他什么想回，自然就派人送回來’……我還想再問幾句，就給他們趕開了。”

    柔之呆?。褐x西暝離京的時候，是把如如托付給沈府的，且自打上京，定遠(yuǎn)王府對這一子一女也是不聞不問，此刻突然把如如帶回去，又是用那種非正途的法子，實(shí)在叫人放心不下。

    傅寒也怔住了：“這是什么意思，這么霸道嗎？”

    柔之急忙又派一人，叫去順天府找沈承恩，想要讓父親出面往定遠(yuǎn)王府走一趟。

    不料今日沈承恩偏偏出城去了兵營，晚上會不會回來還是個問題。

    柔之聽后跟傅寒面面相覷，她本來想讓自己靜心等候的，可想到沈奧從沒離開過自己，而且如如當(dāng)初才到沈府的時候身上是帶傷的……

    要是這次回了定遠(yuǎn)王府再出什么事故兒，自己將來怎么對謝西暝交代？

    謝西暝于她可是有莫大之恩的，若是她連如如都看不好，以后可真是無顏以對了。

    傅寒見她蹙著娥眉，便道：“jiejie別擔(dān)心，大不了我去看看?！?/br>
    柔之知道他是個直性子，加上對定遠(yuǎn)王府的印象不佳，生恐傅寒去了反而不美，忙先問：“揚(yáng)王殿下不知回來了沒有？”

    如果是羅樞出面的話，自然更加穩(wěn)妥。

    傅寒搖頭道：“我看難，他若回來早派人來了。不打緊，我又不是去打架的……”

    不提則已，一提，柔之的心狂跳了幾下，略一思忖：“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去王府看看究竟?！?/br>
    橫豎沈奧也在那里，自己身為家長，去一趟也不算唐突。

    而傅寒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聞言竟笑道：“這敢情好呢！反正jiejie遲早是要見……”

    話說半句突然想起，忙咬住舌頭。

    柔之因?yàn)檎胧虑?，竟沒有察覺傅寒這小子口沒遮攔說錯了話。

    收拾出府的時候，珍之趕來，沈珍之本是因?yàn)榘滋祉n奇的事情，想要跟柔之說會兒話，主要是表白表白自己的心。

    誰知柔之匆匆地并沒理會，只跟傅寒一起去了。

    珍之氣悶，往回走的時候便想：“整天教訓(xùn)我沒有規(guī)矩，怎么自己倒是不懂避嫌了，天兒都要黑了，跟小侯爺一起跑出去是什么意思呢?！?/br>
    且說傅寒陪著柔之乘車前往定遠(yuǎn)王府，才到朱雀大街，忽然聽到馬蹄聲響。

    傅寒人在馬上看的明白，不由脫口說道：“喲，是徐大人，這會子了是要往哪里去？”

    柔之在車中聽說是“徐大人”，便猜是徐麒臣，耳聞馬蹄聲越來越近，奔雷似的，人仿佛還不少，她不免心驚，生恐徐麒臣是奔這里來的。

    正屏息靜氣，卻聽那馬蹄聲滾滾靠近，傅寒招呼道：“徐大人！”

    而對方并沒有答話，更加不曾停留，仍是一陣風(fēng)似的去了。

    柔之聽那馬蹄聲遠(yuǎn)去，才敢掀開簾子看了眼，此刻卻早不見了那一隊人的蹤跡。

    只聽傅寒說道：“看方向像是往城門處去的，連跟我說句話都來不及趕得這樣著急，還得勞駕徐大人親自出馬，嗯……莫非是城外出了什么大事？”

    柔之本來慶幸于徐麒臣并未為難，聽傅寒嘀咕了這兩句，心竟莫名一慌，眼皮也跟著猛跳了兩下。

    她來不及多想，不多會兒已經(jīng)到了定遠(yuǎn)王府。

    門口之人向內(nèi)稟報，一刻鐘后，便有內(nèi)侍走出來迎接。

    兩人才過王府儀門，柔之耳畔仿佛聽見孩子的哭聲，她對如如的聲音很熟悉，這哭聲卻極像是如如。

    屏息側(cè)耳再聽，卻沒了響動。

    柔之看向傅寒，小侯爺卻一臉懵懂，顯然是沒有聽見。

    第50章

    定遠(yuǎn)王謝禮今日在外赴宴未歸, 召見柔之跟傅寒的，正是世子謝少陽。

    柔之兩人進(jìn)了堂下，謝少陽才從內(nèi)廳走了出來, 他當(dāng)然是認(rèn)得傅寒的, 目光只在小侯爺面上一閃而過，就落在了柔之身上。

    京城內(nèi)的高門名媛是不敢輕易的只身外游的, 何況如今還同一個陌生的男人，不過這規(guī)矩顯然對面前的女子無效。

    謝少陽打量著柔之，心中想起的卻是白日在長街之上, 遠(yuǎn)遠(yuǎn)地驚鴻一瞥。

    其實(shí)謝少陽早就想見見沈柔之了，之前定遠(yuǎn)王暗中跟誠國公提起要給謝西暝求親的事情, 謝少陽自然也知道了一二。

    謝西暝雖然是個行事不羈的性子，但在謝少陽看來畢竟是自己兄弟, 如今謝西暝死里逃生回來，卻忽然著魔似的要娶沈家長小姐，莫說是定遠(yuǎn)王大吃一驚，連謝少陽也是百思不解。

    在他看來，一向從不親近女色的弟弟, 突然間改了性子，自然是有緣故的。

    而且謝西暝從不正眼看別的女子一眼，如今卻對沈柔之動了心, 這當(dāng)然是因?yàn)橹x西暝住在沈府, 跟沈柔之朝夕相處……更或者是沈家的那女孩子用了什么勾引人的手段也未可知。

    所以謝少陽在沒見到柔之之前, 就已經(jīng)先入為主地有些不喜歡她了，之前在街頭看到沈奧跟如如，本有些驚喜，只不知道他們身邊那個面容清麗的少年是何人。

    然而定遠(yuǎn)王府的內(nèi)侍很是老辣, 一眼看出了柔之是女扮男裝的……謝少陽這才知道，她就是沈柔之。

    果然是個妖嬈嫵媚之輩。

    少陽本來就對柔之心存偏見，如今更見她身著男裝招搖過市的，又生得那副樣貌，跟通身的風(fēng)流氣質(zhì)，當(dāng)然絕不是什么三從四德的閨中女子。

    謝少陽心中甚是不悅，更加不愿意同她照面，于是心生一計，便吩咐王府的侍從們悄悄地把如如帶回府中，免得如如也給教壞了。

    誰知沈奧跟如如寸步不離，為免他們吵鬧，竟將兩人一并帶回了。

    他也是存心讓柔之著急，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xùn)。

    只是謝少陽想不到，柔之居然會親自來王府。

    如今總算是兩下照面。

    傅寒抱拳之后，開門見山地說道：“世子殿下，聽說您把小郡主跟沈府里的沈奧一起帶了回來？”

    謝少陽淡淡地：“是啊。侯爺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如如是王府的人，本該留在王府的，這不過是稀松平常一件事，何必親自來問？”

    傅寒雖然愛說話，但是沒心機(jī)，面對謝少陽這種冠冕堂皇無可挑剔的話，就有些不知如何應(yīng)答，只道：“啊，那沈奧呢？”

    謝少陽道：“沈家的公子我自然不敢強(qiáng)留，你們帶他走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只是原先他自己不肯走，我才叫他留下的，如今小侯爺若想要人，我讓他們帶出來就是了?！?/br>
    “呃，雖然是這樣，但如如……”傅寒心里知道不對頭，但偏偏一時嘴拙想不到怎么繼續(xù)說下去，便求救似的看向柔之。

    正好謝少陽也看向了沈柔之。

    柔之卻并不抬眸，只是靜靜地說道：“請世子殿下恕我直言，如如是郡主之尊，回王府原本是應(yīng)當(dāng)?shù)?，只是為何世子竟悄而不聞地把人帶了回來？?/br>
    “你質(zhì)問我？”謝少陽冷笑：“就算是令尊的官職小些，但畢竟是官家之女，今日沈姑娘所做所為，卻是不合規(guī)矩吧，你自己破格逾矩，為何還要帶著如如，正如你說如如可是王府的郡主，很做不得這些驚世駭俗的行徑，我并沒有問責(zé)怪罪于姑娘，姑娘倒是來興師問罪我了？”

    傅寒聽謝少陽語氣不對，嚇了一跳，又很擔(dān)心沈柔之吃虧。

    “噯世子殿下……”傅寒絞盡腦汁地，想替柔之辯白。

    柔之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我初進(jìn)京不久又病了數(shù)日，今日才興起出游，破格嘛似有點(diǎn)兒，驚世駭俗卻遠(yuǎn)算不上，畢竟本朝沒有哪一條律法規(guī)矩女子是不能扮男裝出游的，世子殿下應(yīng)該明白。”

    “哼，你不必說到律法，你自己愿意我也管不著，但如如不能跟你學(xué)這些?！?/br>
    柔之一笑：“之前因?yàn)樾∥麟x京，如如悶悶不樂，故而今日才也帶她散心，據(jù)我所知她是極高興的?！?/br>
    謝少陽聽她喚謝西暝“小西”，心頭一刺，冷笑：“她是小孩子又懂什么好歹？自然容易給人蒙蔽。”

    “正是小孩子，心底無邪，才最知道好歹呢，”柔之緩緩道：“另外，小西離開之前，是把如如托付給沈家的，要是他覺著不妥，早就把如如送回來了，何必世子殿下親自悄悄地動手呢？還有一件我不明白，世子殿下若是覺著如如跟著我們會學(xué)壞，早在小西在的時候?yàn)槭裁床唤铀麄兓貋恚俊?/br>
    謝少陽沒想到她的口齒如此厲害，隱隱地竟有些臉皮發(fā)熱：“你、你……竟敢質(zhì)問我？”

    其實(shí)謝少陽也曾勸過定遠(yuǎn)王把謝西暝跟如如接回來，但定遠(yuǎn)王是跟謝西暝通過氣的，還要繼續(xù)演父子相殘不共戴天的戲碼，又怎會答應(yīng)。

    因此這話謝少陽當(dāng)然不能回答。

    柔之仍是神色淡然，甚至柔聲道：“哪里是質(zhì)問呢，只是世子說起來，我在向世子解釋罷了，至于我所不懂的，若世子能夠也跟我解釋一二，也不枉我今夜又‘破格逾矩’，登王府而拜訪了。”

    傅寒原本還想給柔之插嘴“助拳”，如今見她一個人應(yīng)對謝少陽綽綽有余穩(wěn)占上風(fēng)，便笑著抱了雙臂看戲。

    正在謝世子窘然之時，有個童稚的聲音沙啞地叫道：“長姐，長姐！”

    嚷聲中，是沈奧從門外跑了進(jìn)來，一眼看到沈柔之，便跑過來拉著她：“長姐，救救如如！”

    沈柔之臉色微變：“如如怎么了？”

    沈奧跳腳道：“如如不想留在這里，一直在哭呢，長姐快帶她回去吧！”

    謝少陽聽見這句，才呵斥道：“胡說！”

    柔之見沈奧的臉上也掛著淚珠，忙給他輕輕地擦了擦，才抬頭看向謝少陽：“世子殿下，如如在哪里？”

    謝少陽定了定神，冷道：“你要帶他走，請便，至于如如就不勞cao心了?！?/br>
    傅寒忙說：“世子，為什么沈奧說如如一直哭？她年紀(jì)還小可別有個好歹！”

    “侯爺不用擔(dān)心，”謝少陽打定了主意，又看向柔之：“這里是王府，總不會比沈府還差?！?/br>
    沈柔之聽到這里，又見沈奧滿眼恐慌，心中便有了氣，當(dāng)下冷笑道：“世子殿下是不講理了嗎？就算是坐大牢，也能叫人見上一面，如今你攔著不許我們跟如如相見，莫非如如真的有個什么長短？還是世子心虛怕如如見了我們，會跟著我回沈府也不想留在王府？”

    “你大膽！”謝少陽不料她竟敢說這話，直戳心頭。

    沈奧叫道：“他們把如如關(guān)在后院里不許出來，那個什么王妃還去看她，如如一見她就大哭不?！闭f到這里沈奧也哭了：“長姐、如如哭的很可憐！”

    柔之抱住沈奧，目視謝少陽：“世子，您若真的是疼惜如如，就別為難一個孩子！至少先讓我見她一面！”

    傅寒也忙道：“世子殿下，如如還小，別真的鬧出三長兩短來?！?/br>
    謝少陽見沈奧哭的如此，也有些擔(dān)憂，但又不想在柔之面前低頭，便道：“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了，我們自己的家務(wù)事就不必外人cao心，小侯爺跟沈姑娘若無他事就請便吧?！?/br>
    傅寒跟柔之都想不到他這么不通情理，沈奧卻叫道：“不行不行！不能扔下如如！”

    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道：“鬧哄哄的是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