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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這道命題作文,題目出的,還真刁鉆啊! 柳眉忍不住想,也不知這是不是鳳姐她老人家的手筆;如果是,那還真起到效果了。 * 柳眉向母親示意之后,便幫著柳母與張大娘一起將散落了一地的大棗收拾起來,順便也去將解小川面前的干菜和倭瓜都拾起來,每樣都分作兩份。一份取走自用,另一份往解小川那里推了推。 領到了食材,柳眉便凝神細思,到底該做些什么才好,又該搭配些什么食材。 而她思考的時候習慣四處亂看,一瞥眼之間,正見到解小川單膝跪地,伸手撕了一條灰條菜,直接放在口中,緩緩地嘗著。 這灰條菜,其實就是長梗子大白菜,待長成了收下來,在開水鍋里焯過,然后將整棵白菜的葉子分開,掛起來晾干。曬干以后的白菜極其難看,灰撲撲的,干癟得很。只有用溫水浸過之后才能用于烹飪,可是烹制得當,卻遠比新鮮的白菜更加鮮美。用舌尖體來說,這種東西,會“擁有一種時間所孕育的味道”。 可是在溫水浸開之前,灰條菜看著丑,吃起來也相當難吃。此刻柳眉不得不佩服,這位解小川同學,敢于空口嘗這灰條菜,著實是膽大。他若是能據此想出適合灰條菜的烹飪手法與配菜,那么此人便該是個天才了。 嘗過灰條菜,解小川眉頭繼續(xù)緊著。 他卻就此放過了灰條菜,伸手去扯了一小截干豇豆,像是吃零食一樣,放在口邊慢慢嚼著。 接下來,解小川將柳眉推給他的土菜一一嘗了個遍,生吃、空嚼……然后他施施然地起身,突然轉臉看向柳眉。 柳眉偷看對手的表情神態(tài),陡然被人抓了個正著,縱然她屬于臉皮厚的那一類,此刻也忍不住臉上一熱。 卻見解小川就此沖柳眉溫和地笑了笑,問:“柳姑娘,你可知這些都是什么?要不要我指點你怎么做?” “什么?”柳眉差點沒以為自己聽錯了話,“你……指點我?” 眼前這人,不過空口嘗了一圈這些難得一見的農家土菜,難道就已經知道了烹飪的法子,而且想出了相配的菜式? 若是真的,那柳眉只能說,這人,在烹飪一途之上,是真的,非常非常有天分。 解小川淡然地點頭:“你畢竟只是個年輕姑娘,與我對上,只怕也不是你本愿。” 這話柳眉可不愛聽了,她一向認為,廚藝一道,手藝有高低,經驗有多寡,可這與廚師本人的性別又有什么關系? “若是對手連這些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解某自然勝之不武。”解小川淺淺地一笑。 這下子,輪到柳眉懵圈了——這人心里頭在想的,竟然是勝之不武,這是有多自信……或者說,傲慢??!明明是頭一次遇到的食材,連是什么都還未必摸得清楚,卻在想勝之不武這回事? 柳眉一對秀氣的柳葉眉,自然也免不了地緊緊地蹙了起來,一張俏麗的面龐也順勢冷了下來。 ——對方是個驕傲的廚子,她能夠感覺得到??蛇@解小川若是不曾觸犯她的驕傲,她或許能夠諒解一下解小川的驕傲。 解小川見柳眉絲毫不搭腔,便自然而然地將頭轉了過去,笑著說:“看起來,姑娘該是不需要我解某人的指點了?!?/br> 他隨即大聲招呼張材家的,“張大娘,我需要別的輔料!” 張材家的沒有心理準備,“啊”了一聲,隨即應道:“上頭的奶奶說了,所有的材料都在這小廚房里了,沒說過能再討旁的?!?/br> 解小川卻不理她,直接開口,說:“張大娘,您去回貴府上頭,就說我要十只雞,兩只蹄髈,一根棒骨……” 他一口氣將所要用的東西報了出來,張材家的一面記,一面臉色有點發(fā)紅。 解小川這副樣子,分明是不把張材家的放在眼里,虧她原本還待這后生這么好。 柳眉在一旁,聽著解小川報這些東西,心里大致明白解小川的用意——他打算做的這些土菜料理,指導思想與賈府那道“茄鲞”很是一致。 賈府的茄鲞,用劉姥姥的話來說,就是一個茄子,倒要用十只雞來配它。 而解小川眼下,也是一張口就扎扎實實地要上十只雞,還有好些能夠大肆提升鮮味的好東西。 據柳眉所知,中式烹飪,有兩條鐵律:“有味者使之出,無味者使之入”。像是灰條菜這樣,再尋常的農家土菜,用這些個好東西的鮮味吸收到其中,不好吃也好吃了。 解小川一口氣報完,盯著張材家的。 張材家的板下一張臉,說:“解小哥,你說的這一大串,我只能代你去回??墒巧项^肯不肯答應,我是真的不知道。” 只見解小川一笑,極有把握地說:“您盡管去回……貴府上頭,不可能不答應!” 一旁柳眉忍不住側目。 她也隱隱約約想到:賈府不可能當真讓他們兩人做原汁原味的農家土菜;而這里又是皇家省親的別墅,絕無可能像當初她在北靜別院那樣,故意頂個“野趣”的名頭,做些鄉(xiāng)野風味呈上去。 賈母將劉姥姥請入大觀園中,設宴款待,其實也與寶釵昨日的安排相似,是一種變相炫富而已。 所以,解小川那樣的手法,才必然是最合上頭心意的。 出于這個推斷,柳眉也如解小川一樣,幾乎可以料定,解小川的請求,上頭絕對不會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