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氣得胸悶窒息。什么物傷其類，感同身受，與曹cao的“惺惺相惜”——因為換位思考而產(chǎn)生的惻隱之心，全部在這一刻化作飛灰。

    在幕僚眼中，袁紹一會兒驚訝，一會兒惆悵，一會兒正怔忡，又時不時地露出激憤之色，著實古怪的很。

    他對曹cao送來的這份密信無比好奇，可當他旁敲側(cè)擊地詢問，袁紹卻是諱莫如深，不愿透露分毫。

    大部分幕僚都明哲保身，在知道密信有異后，杵在原地當擺件，不去觸袁紹的霉頭。

    唯獨田豐性子急，近幾個月又因為袁紹的謀事不決而五內(nèi)俱焚。此時見袁紹因為曹cao的一封密信就陷入自己的情緒，把他們這些謀士，把今日的討曹會議視若無物，他忍耐了許久，終究忍不住犯上道：

    “究竟是各種密信，竟讓大將軍沉浸若此？”

    他快步上前，趁著袁紹來不及反應(yīng)，在尚未收回的帛書上看到一句話：“紹好謀無決……”

    激憤不滿之下，田豐將心中的感想脫口而出。

    “將軍確實好謀無決，否則怎會因為一封普通的密信耽擱這般久？”

    此話一出，其余幕僚皆暗暗抽了口冷氣。

    袁紹更是印堂發(fā)黑，將目光從那封氣得他肝疼的帛書上移開，轉(zhuǎn)向田豐，不辨喜怒地問：“孤好謀無決？”

    田豐早在沖動開口的瞬間便認識到了不妥。袁紹重顏面，他如此直接地指出他的缺點，還附和敵人的征討之語，豈不是平白讓袁紹記恨？

    但是話已說出，再后悔也無濟于事。田豐本就是生性剛直之人，說出了實話也不愿違心補救，梗著脖子道：

    “曹cao此信，與陳琳所著的檄文有何分辨？幾句攻心之語，大將軍何必耿耿于懷？”

    “你又知曉什么？”

    袁紹聞言更怒，想到檄文末尾喪亂的誅心之語，他只想將帛書丟到田豐頭上，將最后幾句的主語更名換姓，替換事跡，全部改成田豐。

    只見最后幾句寫道——

    “歌曰：寒食夜，衡水邊，本初欲升天。一書檄文計謀連，傻樂一整年?！?/br>
    “帛書見（現(xiàn)），哭喪面，本初討人嫌?？蘅尢涮浒驯?，兵敗倏忽間。”

    “敗走遠，哪能諞（pian第四聲，意：自吹自擂），羞慚把面掩。披頭散發(fā)意瘋癲，回老家種田?！?/br>
    末尾還配了一張披頭散發(fā)瘋瘋癲癲的小人，扛著鋤頭到一邊種田。

    這個小人的臉邊畫著幾顆毫無誠意的小圓點，應(yīng)該是所謂的眼淚。小人的旁邊還畫了個解說的符號，備注了袁紹的大名。

    從開篇引他驚奇，到后方瓦解他的心防，再到最后不發(fā)人言，胡言亂語毀他聲譽，袁紹的心緒一直被牢牢牽引著，跌宕起伏，驚怒不定。

    等到最后一首怪歌一出，袁紹已然氣炸了肺，所有情緒被拉至頂端，被一股巨力用力推出，從高空墜落。

    他用力撕扯白帛，扯成五六段后，慍怒地將白帛扔至地上。

    “立即整軍，進攻許都——我要讓曹cao……‘哭哭啼啼地回老家種田’！”

    眾謀臣不知緣由，面色各異。

    十日后，袁紹率軍出征。

    第64章狂士楚歌

    袁紹決定出兵的第三日，一首奇怪的歌謠在冀北流傳。

    “寒食夜，衡水邊，本初欲升天……”

    孩童圍繞柳樹轉(zhuǎn)圈，一邊拍手一邊唱著朗朗上口的歌，天真爛漫的孩童沒看到旁邊成人們倏然大變的臉色，仍在繼續(xù)往下唱。

    成人們嚇得盡失人色，立即向前捂住那些在唱歌的小孩的嘴。

    諸如這般的場景發(fā)生在袁紹轄下的每個角落。

    未過多久，絕大部分官民都知道袁紹用檄文聲討曹cao不成，被對方一帛檄文氣得馬上出兵的事。

    陳琳那篇鞭辟入里的檄文所積累的先期優(yōu)勢，隨著這個傳言的散播而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