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連忙制止馴獸師的步伐，看向我，彬彬有禮地問道“女士，為什么這么說？”

    “三歲小孩都知道，吸血鬼雖然吸血，卻不是什么人的血都喝，他們更喜歡美麗少女的鮮血。你們這個(gè)惡魔之子，長得這么惡心，吸血鬼會不會喝他的血都不一定，還往他身上潑沸油……”我搖著扇子，刻意停頓一下，“我看，你們是想激怒吸血鬼，把大家都害死吧？”

    “女士，我們絕無此意。”

    “沒有就行?！蔽夜首鞑荒蜔┑卣f道，“大家都是來看吸血鬼的，你把沸油澆在他的身上，除了把他燙熟，讓吸血鬼憤怒，還有什么作用？能坐在這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才不想因?yàn)橐粋€(gè)怪物，被吸血鬼惦記上?！?/br>
    其他人紛紛附和起來。他們只想看熱鬧，并不想因?yàn)闊狒[惹麻煩。

    男人沉思了一下，命令馴獸師潑掉沸油，說“這位女士說得有理有據(jù)，那我們直接開始召喚儀式，有請我們的吉卜賽女巫……”

    掌聲雷動。我松了一口氣，合上扇子，卻撞上惡魔之子冷冰冰的視線。

    他一直在看我。

    看我做什么？

    我用一根手指頂起帽檐，在罩面黑網(wǎng)紗里，對他微微一笑。

    第2章

    他卻將頭低垂了下去，也不知有沒有看見我充滿善意的微笑。

    場上，吉卜賽女巫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祭出一個(gè)水晶球，低聲開始念咒。我不禁有些擔(dān)心，他們這樣召喚血族，會不會把我召喚上去……雖然想想挺刺激的，但并不想被那么多人當(dāng)成猴子圍觀。

    后來很多次回想起這個(gè)場景，我都忍不住感慨當(dāng)時(shí)的自己實(shí)在太年輕，完全沒想過還有一種可能——

    他們把追殺我的血族，召喚過來了。

    當(dāng)十多頭紅眼蝙蝠撲棱著骨翼降落在帳篷中央，化為肌rou虬結(jié)的白色怪物時(shí)，場面瞬間陷入混亂，尖叫聲此起彼伏。男人一邊用手杖驅(qū)趕那些蝙蝠，一邊厲聲喝問吉卜賽女巫“怎么回事！不是說這個(gè)咒術(shù)只能召喚藍(lán)眼蝙蝠嗎？！”

    藍(lán)眼蝙蝠是比紅眼蝙蝠還要低等的存在，攻擊性極弱，很少主動襲擊人……怪不得這群人敢當(dāng)眾召喚血族，原來召喚的是這種血族。至于，藍(lán)眼為什么會變成紅眼，想都不用想，絕對跟我有關(guān)。反正先走為上。我站起身，想要離開，貴婦卻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幾近哀求地說“求求你……帶我離開……”

    如果她沒有發(fā)表那一番沸油言論，我說不定會大發(fā)善心帶她離開。可惜，她觸碰了我的底線。

    我用羽毛扇子指了指她腰間的驅(qū)魔粉，溫柔地說“沒事，你有這個(gè)，那些紅眼蝙蝠不會傷害你?！?/br>
    養(yǎng)父曾評價(jià)我這個(gè)人善良又軟弱。他還是不太了解我，我一點(diǎn)也不善良。因?yàn)樯屏嫉娜藭人腥?，給他們贖罪的機(jī)會，而我想救誰就救誰，全憑自己的喜惡行事。

    比如，現(xiàn)在。

    瞬移到帳篷門口，我原本想直接離開，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頭望過去，只見三頭白色怪物圍在惡魔之子的旁邊。躲閃的過程中，怪物撕碎了他頭上的牛皮紙袋。面容暴露的一瞬間，他困獸般嘶吼了一聲，額前青筋突起，用手臂死死地捂住臉，蜷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怪不得畸形秀的主持說，他是畸形兒之最……

    怎么說呢。

    確實(shí)長得挺丑的。

    丑得我惻隱之心都發(fā)作了。這里沒有人值得同情，他們虐待畸形演員，把演員當(dāng)牲畜一樣擺弄，甚至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召喚出紅眼蝙蝠，只能說是自食惡果。但是，畸形演員是無辜的。我不可能救下所有畸形演員，卻能救下眼前這一個(gè)。猶豫了一下，我跑到他的身邊，一把抓住他干瘦的手腕。

    “跟我走！”

    他沒有反應(yīng)。有幾頭白色怪物已經(jīng)注意到我，正在朝這邊靠攏。沒時(shí)間解釋，我干脆攔腰把他橫抱起來，有些調(diào)侃地說“不走也行，jiejie抱你吧?！?/br>
    他還是沒有反應(yīng)。要不是他的手一直捂著臉頰，我?guī)缀跻詾樗粐槙灹诉^去。

    我想了想，摘下鮮花寬檐帽，扣在他的臉上。

    他終于有了反應(yīng)——捂住臉頰的手，改為捂住帽子。

    一口氣瞬移到馬戲團(tuán)的圓拱形木門，總算擺脫了那些白色怪物。只是，剩下的路程都得步行了。

    舊血族雖然比新血族多一個(gè)能瞬移的優(yōu)勢，但舊血族的體力遠(yuǎn)不如新血族，這個(gè)優(yōu)勢在很多情況下，相當(dāng)于沒有。不過，舊血族的力量與速度還是能碾壓紅眼蝙蝠。所以，我從未把養(yǎng)父的追殺當(dāng)回事。然而，我忘了，還有一撥人也在追殺我。

    “克莉絲，陛下要是知道你如此親近其他人，恐怕會發(fā)瘋。”

    白帳篷的頂端，一個(gè)男人正蹲坐在那里，面目冷漠地俯視著我。他身穿黑斗篷，典型的新血族長相，輪廓分明，唇色蒼白，手握一把縈繞著魔法光芒的巫銀弩，箭頭直指我的心臟。

    懷里的少年動了動。我以為他在害怕，低聲對他說了句“別怕”，然后抬起眼，呵呵笑了一聲“算了吧，你我都知道，你陛下對我窮追不舍的原因，只有一個(gè)，那就是他曾經(jīng)當(dāng)過我的血仆。”

    “跟我回去?！蹦腥伺e起巫銀弩，“不然殺了你?！?/br>
    我直白地說“你打不過我。”

    “但我可以殺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