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試試。”

    話音落下，只聽“嗖”的一聲，我變了臉色——沒想到男人這么卑鄙，二話不說，直接朝我懷里的少年射了一箭。電光石火間，我只能徒手抓住那支巫銀箭。巫銀能對血族造成不可逆的傷害，很快，我的手掌就冒起一縷縷黑煙，傳來烤焦般的滋滋聲。

    我皺了皺眉，剛想罵他，下一秒，手中的巫銀箭被另一只手抽走，少年低沉干凈的聲音響起“別管我?！?/br>
    他的聲音動聽到無法形容。我不禁愣了一下。

    “你去對付他，不用管我，我可以自保?！?/br>
    話音未落，又是一箭射過來。沒辦法，我只能再次徒手接住那支箭。灼痛的感覺重新傳來。這下，我真的被激怒了。把少年放在地上，我抽出綁在小腿的匕首，跳到旁邊的柴垛車上，借力瞬移到男人的身后，閃電般向他的喉嚨扎去。這是必殺招，令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這么死心眼，哪怕下一秒喉嚨要被捅穿，他也堅定不移地瞄準(zhǔn)少年，準(zhǔn)備扣下扳機(jī)——

    我只好中途改變匕首方向，重重砍向他的手腕！

    但是，那一箭，還是射了出去。

    砍掉他手腕的瞬間，我徑直跳下帳篷，沖到少年的身邊，抓住那支巫銀箭。手掌已經(jīng)被腐蝕得不成樣子，幾乎能看見白骨和血rou……不管怎么說，我救下他了。我淺笑一下，正要調(diào)侃少年兩句，卻見他的神色陡然變了“你身后——”

    晚了，剛才那一套動作已經(jīng)耗盡了我全部體力。

    我慢慢低下頭，只見銀白色的箭頭從胸前穿出，鮮血汩汩流出，浸透了深紫色的衣衫。雖然沒有刺穿心臟，但這個位置，幾乎與刺穿心臟無異，因為結(jié)局都是必死無疑。

    不過，還是有些區(qū)別的。那就是在巫銀毒素侵入心臟之前，我還有一絲回?fù)糁Α咽直吃谏砗?，硬生生拔出巫銀箭，我反手狠狠朝男人擲去。

    在斷手的情況下，他的反應(yīng)遠(yuǎn)沒有之前迅速。巫銀箭扎穿他的胸膛，藍(lán)色的血液濺滿白帳篷。臨死之前，他卻對我露出勝利的笑容，然后，直直地倒栽了下去。

    這時，那些肌rou怪物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我咬牙抱起少年，向馬戲團(tuán)外跑去。

    天色接近黃昏，浮云血紅。不知為什么，我特別討厭日落。在能獨立思考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之所以厭惡黃昏，是因為有一顆詩人的心臟，看見日落就會聯(lián)想到遲暮。后來才明白，討厭的原因是生父一般都在日落時回家。我在黃昏從未有過溫馨的回憶，要么在挨打中度過，要么在母親被挨打的慘叫聲度過。

    可能因為才做了一件好事，思想境界得到了提升。這個黃昏，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來到郊外的村莊，走在寬闊的田野里，忽然想起還沒有問懷里少年的名字，我笑著低下頭，卻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看我。

    對上我的視線，他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閃了一下，最后，還是牢牢地定在我的臉上。

    “為什么要救我?！?/br>
    巫銀毒素緩緩侵入心臟，頭腦變得有些混亂，說話全靠本能“沒有為什么，我喜歡你?！辈粚?，“喜歡”不太準(zhǔn)確，正要換成“欣賞”，他卻已拋出下一個問題“你叫克莉絲？”

    我點頭“你呢，你叫什么？”

    他停頓了很長時間，才回答“埃里克?！?/br>
    我微微一笑，把他放下來“很高興認(rèn)識你，埃里克。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了，再見?！?/br>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你會死么?！?/br>
    我怔了怔“什么？”

    “你會瞬間移動，說明你是吸血……血族。巫銀能置血族于死地，剛剛那一箭差點就貫穿了你的心臟。之后，那個人就沒再嘗試攻擊你，很可能是因為，他已確定你必死無疑。”他的邏輯冷靜清晰得可怕，“所以，告訴我，你會死么。”

    我愣了半天才說“……會?！?/br>
    他不假思索地問道“怎樣才能救你？”

    原本想直接告訴他，巫銀毒素?zé)o藥可解，但他看上去只有十五歲左右……這個年紀(jì)成為馬戲團(tuán)賺錢的工具，已經(jīng)非?？蓱z了，沒必要再直面生死。

    我用最后一絲惻隱之心，說“沒事，等會兒喝點血就好了?！逼鋵嵨乙呀?jīng)很久沒有喝人血了，都是用動物血替代。長期飲用動物血，血族的聽覺、嗅覺、視力等都會下降，不然也不會這么輕易地受傷。

    聽見這句話，他竟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遞到我的唇邊“喝吧?！?/br>
    普通人沒有犬牙，牙齒很難穿透皮膚，他卻一下就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可見態(tài)度多么果斷。心里感動，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喝他的血。我搖搖頭，剛想拒絕，就聞到了他的血液里濃烈到讓人難以抵抗的芬芳。血族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靈魂越動人，血液越香甜。

    香甜到這種程度……他的靈魂究竟是怎樣的動人？

    尖牙無法控制地抵住下唇，我低頭含住了他的傷口。

    好香……

    想要更多。

    腹內(nèi)的饞蟲被勾了出來，一時間，饑餓到肚子絞痛，只有當(dāng)鮮血潤過喉嚨時，才能感受到一絲飽腹的滿足。第一次露出丑陋的獸態(tài)，我?guī)缀跏且靶U地吸食著他的血液……等我回過神時，他已面色灰敗地倒在了地上，雙眼緊閉，毫無生氣。來不及思考其他，我立刻咬破自己的手腕，覆在他的唇上，捏住他的雙頰，強迫他大口大口地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