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時(shí)機(jī)差不多了，青莞莞爾一笑道：“安好！”

    趙璟琰先是一愣，再是一驚，最后才將兩條俊眉擠作一團(tuán)，然后一雙深邃若夜空的雙眸，很不客氣的看著青莞。

    青莞對上他的雙眸，很無辜的挑了挑眉，道：“不過，肝火有些旺，需得清清肝火?！?/br>
    一瞬間，趙璟琰連掐死這個(gè)女人的心都有。不錯(cuò)，是得找些女人去去肝火了，怪不得最近幾回見到顧青莞，自己的種種表現(xiàn)都失了常。

    趙璟琰不慌不忙，打開扇子輕搖兩下，似要將心中的濁氣扇去。

    春泥斜眼看壽王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心道這壽王也算心胸寬廣，被小姐這樣捉弄都沒生氣，看來相當(dāng)?shù)挠袣馄恰?/br>
    春泥哪里知道，這趙璟琰心下越是動(dòng)怒，臉上越是平靜，平靜的讓人跟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青莞自然知道他動(dòng)了怒，卻也不怕，笑道：“春泥，替王爺換了熱茶了?！?/br>
    熱茶上來，趙璟琰端茶不語。

    青莞也沒往屋里去，只在外頭干坐著。

    兩人無話可說，一時(shí)間氣氛十分尷尬，春泥左一眼，右一眼，最后看累了，索性垂下了頭。

    就在這時(shí)，阿離一手提著一筐帳本，去而復(fù)返。

    青莞未動(dòng)，只拿眼睛去看趙璟琰，道：“王爺，我可以看嗎？”

    廢話，不給你看我拿來做什么？這會(huì)跟本王裝著知書達(dá)禮的樣子，前頭戲弄本王的時(shí)候怎么不說。

    心里的怨念很多，嘴上卻只“嗯”了一聲。

    青莞給春泥打了個(gè)眼色，春泥隨手拿出幾本帳本，翻開了遞到小姐手上。

    青莞一看帳本，看再也沒有心思顧忌其它，思慮沉了進(jìn)去。

    一本看見，再換一本，換到第三本時(shí)，蔣弘文領(lǐng)著錢福，銀燈入了院來。

    青莞讓他們無需多禮，指著地上兩筐帳本，道：“銀燈，半個(gè)時(shí)辰內(nèi)，替我把這些帳出來。春泥，你打下手?！?/br>
    銀燈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掏出隨身攜帶的算盤，霹靂啪拉算了起來。只見她一手撥算盤，一手看帳本，速度之快，讓人乍舌。

    而春泥則在邊上負(fù)責(zé)眷寫和遞帳本，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一看便是做慣了的。

    錢福看了看屋里的人，恭敬的朝壽王行了禮，然后默默走到青莞背后。

    趙璟琰和蔣弘文被銀燈撥算盤的速度驚呆了，對視一眼后，正想開口說話，只聽顧青莞已小聲的與錢福交談起來。

    一主一仆，一問一答，聲音很輕。

    起初聽到兩人耳中，不覺有什么，然而越聽越驚心，越驚心越想聽。

    慶豐堂去年，光南直隸的十幾間鋪?zhàn)?，一年的純利便有百萬銀子，兩成給壽王，一年便是二十萬兩；倘若今年再加個(gè)北直隸，再加上個(gè)萬花樓……

    趙璟琰眉心跳動(dòng)兩下，裝橫作樣的端起了茶盅，掩蓋住臉上的驚色。

    青莞此時(shí)開口道：“既然帳已清楚，那該分給王爺?shù)?，著個(gè)空送去府上?！?/br>
    錢福正色道：“小姐放心，老奴連同帳本，會(huì)一道送過去?！?/br>
    青莞又問了些藥材的事情，半個(gè)時(shí)辰很快便過去。

    銀燈撥下最后一個(gè)算盤子，春泥用毛筆寫下最后一個(gè)數(shù)字后，一張寫著王府所有收入，支入的帳單已然到了青莞手里。

    青莞看了兩眼，嘴角浮上一抹譏笑，微微搖了搖頭，把紙送到了趙璟琰跟前。

    “王爺瞧瞧吧?！?/br>
    趙璟琰接過一瞧，臉色頓時(shí)發(fā)青，他堂堂壽王的身家，算到最后竟然……竟然……

    一記刀眼狠成的剜過阿離，阿離縮了縮脖子，迅速垂下了腦袋。

    蔣弘文不明就里，搶過趙璟琰手中的紙瞧了瞧，眼珠子差點(diǎn)瞪出來。

    怪道這亭林天天喊窮，月月喊窮，年年喊窮，這壽王府的身家竟然入不敷了，這……這……也太離譜了些吧。

    更何況這些帳本還是王府明面上的，暗下的那些開支更大，亭林這些年……他是怎么撐過來的??？蔣弘文眼皮輕抬，看向亭林的目光充滿了憐惜。

    顧青莞喝了口茶潤潤嗓，慢悠悠道：“王爺一年想賺多少銀子？”

    “此話怎講？”

    “十萬有十萬的賺法，五十萬有五十萬的賺法，百萬有百萬的賺法。敢問王爺想賺哪一種？”

    趙璟琰氣結(jié)。

    這話聽著怎么這么不舒服，合著他在她眼里，就是個(gè)傻子?？蛇@傻子也知道挑大的說啊。

    他拿起茶碗，冷笑道：“本王還想說，賺千萬呢，你可否能做到？”

    “自然能做到?！?/br>
    “噗！”

    趙璟琰一口熱茶沒含住，自個(gè)噴了自個(gè)一身，素來潔癖的他連看都沒看衣裳一眼，一把抓住青莞放在幾上的手，厲聲道：“你……你說什么？”

    顧青莞被他抓得生疼，不悅道：“王爺請自重！”

    “亭林，放手！”

    趙璟琰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手，將六小姐的小手抓在了手掌中，驚得手一松，忙放開了，掩飾道：“失態(tài)，失態(tài)，六小姐見諒，見諒?！?/br>
    蔣弘文心中正好奇，又想幫趙璟琰遮掩，忙將話岔開了道：“六小姐，如何賺得千萬？”

    顧青莞摸了摸微紅的手，眸色幽深道：“此事，我要摻一股，王爺可否答應(yīng)？”

    趙璟琰此時(shí)哪還顧得上這些，只要賺錢的事，別說一股，就是十股，他也愿意啊。

    “我應(yīng)下，你快說?！?/br>
    顧青莞深吸一口氣，輕輕的嘴里吐出三個(gè)字：“開錢莊?！?/br>
    ……

    一輪上弦月掛在樹梢，傾瀉得一地柔色。

    院子里一株白梅開得正研，冰雕玉琢一般，玲瓏剔透，暗香浮動(dòng)。

    青莞站在梅下，素手扯下一片梅瓣，放時(shí)嘴里，嚼了嚼，微澀。

    錢福站在身后，沉吟道：“小姐，咱們……”

    “福伯?！?/br>
    青莞迅速打斷：“我答應(yīng)幫他賺銀子，他答應(yīng)幫我查錢府的縱火案。”

    錢福腿一軟，踉蹌著竟要栽下去。

    青莞聽到動(dòng)靜，忙轉(zhuǎn)過身扶住，低聲道：“福伯，穩(wěn)住?！?/br>
    錢福此時(shí)眼中已含了淚水，“小姐，壽王真的答應(yīng)替錢家查案？”

    青莞目光堅(jiān)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若不然，我也不會(huì)替他看帳?！?/br>
    錢福滿臉濁淚，道：“小姐，小姐，咱們……錢家……老奴就盼著這一天呢?！?/br>
    “福伯，一切還為時(shí)過早，不能急，慢慢來。”

    錢福猛擦一把眼淚，“只要讓老奴有生之年看到錢家沉冤得雪，老奴就死而無憾了?！?/br>
    “什么死啊死的，好好活，你還沒享到我的福呢?！?/br>
    青莞嗔怨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gè)的時(shí)候?！?/br>
    “老奴省的?！?/br>
    青莞迅速道：“子昂何時(shí)進(jìn)京？”

    “過了元宵必定動(dòng)身。金陵府的錢家藥鋪已開始營業(yè)，南邊這一塊，有宋語替小姐看著，只管放心。只是京里的鋪?zhàn)有〗氵t遲沒有動(dòng)靜，不知小姐是何打算？”

    青莞欣慰道：“京里的鋪?zhàn)游掖蛩阒蛔龈唛T女眷的生意，由子昂坐鎮(zhèn)扶脈?！?/br>
    “小姐此舉的用意是？”

    青莞輕笑道：“萬花樓為的是高門中的男子，這個(gè)鋪?zhàn)訛榈氖歉唛T中的女子。男子為外，掌握的是朝堂，京城的動(dòng)向。女子主內(nèi)，能探得的是內(nèi)宅里的動(dòng)靜。內(nèi)宅連著朝堂，這樣咱們的勝算也就多了幾分?！?/br>
    錢福未曾想小姐打的是這個(gè)主意，嘆道：“小姐真真聰慧。此事交由我來做。老奴現(xiàn)在擔(dān)心一件事?！?/br>
    青莞輕道：“福伯是在擔(dān)心壽王為人，能不能查得當(dāng)年的事?！?/br>
    “正是，老奴瞧著他……不甚頑劣，那府里又是……”

    “福伯，一個(gè)頑劣王爺才不會(huì)讓人起疑心，旁人若查，只怕觸了龍粼?！?/br>
    錢?；腥淮笪颍芍缘溃骸靶〗阏f的是?！?/br>
    “錢莊一事，咱們不必插手，只投銀子，如果不出我所料，這壽王應(yīng)該會(huì)用銀燈管帳。帳本在手，咱們已無憂?！?/br>
    反正小姐如何說，錢福就如何做。

    五年了，自小姐躺在透著寒風(fēng)的床上，一雙妙眼輕動(dòng)，喚出一聲錢福時(shí)，他才算找到了主心骨。

    這些年，他習(xí)慣了小姐的早慧，早已見慣不怪了。

    “小姐，老奴還有一事不明了。”

    “你說?！?/br>
    “堂堂王爺，為何府里窮得連一萬兩銀子也拿不出，若不是咱們的慶豐堂和萬花樓的分紅，王爺他……”

    青莞幽幽道：“福伯，這話我只與你一人說。這個(gè)壽王絕不簡單，今兒個(gè)這些帳本，不過是明面兒上。”

    錢福似有所悟。

    “但是我能肯定的是，缺銀子是一定的，而且很缺?！?/br>
    “那府里這么大的開銷？”

    青莞目色一暗，咀嚼道：“他的開銷，絕不止于此。得了，他的事情，不必再多說了。對了，史家的錦衣坊可曾入了蘇杭織造的眼？”

    錢福忙道：“正要跟小姐說這個(gè)事呢，年前史家剛剛傳來話，新任的蘇杭織造督查使，為顯公正既沒用瑞王的人，也沒用賢王的，恰恰好用了史家?！?/br>
    青莞的冷哼道：“壽王在江南兩次被刺，動(dòng)靜這般大，皇上只怕睜著四只眼睛盯著呢，這個(gè)時(shí)候肯定是自保要緊?！?/br>
    “不過，除了史家，還有一家也拿下了宮中一半的份額?！?/br>
    “噢，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