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同仁堂開業(yè)
忠勇伯的六個兒子,除了梁希外,均已成家。如有爵人家的富貴子弟一樣,大都不思讀書,不想習武,文不成開不就的,只蒙著陰蔭過活。 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別的什么,唯一讓人病詬的是忠勇伯夫人段氏是個厲害人,忠勇伯有些懼內,里里外外都由段氏說了算。 與青芷說親的梁希乃第五子,生母早早的去世,并不得忠勇伯夫婦厚愛,在府里似透明一般,日子過得苦哈哈。 偏偏此子書讀得極好,沉穩(wěn)識禮,僅僅十六歲,就已是舉人名頭。奈何那年春閨,他不知何故腹泄不止,被人從考場里抬了出來,錯失了功名。 因為父不親,母不愛,又是庶子出身,因此好的官宦世家的女兒看不上他,差一點的,他自個又看不中。 再加上他憋著一口氣,非要考個功名出來不可,一味的埋頭苦讀,不問紅塵俗事,好端端的一個后生,拖到十九了,愣是沒有成親。 青莞聽罷月娘的話,眉心微蹙。 按理說,這門親事實屬門當戶不對。二姐雖為庶出,卻從小教養(yǎng)在夫人身邊,親生父親混得不怎么樣,到底還是個從三品。 顧府雖大不如從前,但府中小姐出嫁,公中該有的銀子一兩都不會少。怎么看都是二姐低嫁了。 月娘知道小姐心中所疑,忙道:“有人說,憑此子的學問,倘若不出意外,二甲前五十名必定是有的。” 青莞瞬間明了。 世間女子嫁人,所圖無非兩樣,一為家世,二為人品。夫人不圖忠勇伯府的家世,看中的竟是梁希這個人。 二等前五十名,入翰林是必然的,這樣一來,那梁希就算是在忠勇伯府熬出了頭。 再加上他小小年紀,頗有志氣,就沖著那股不服輸?shù)膭?,日后不出意外,大小也是個三四品的京官,必能封妻蔭子,光耀門楣。 二姐嫁過去,眼前看著吃了些虧,長遠看著卻是占了便宜。 青莞想通了這一點,嘆道:“夫人看的倒是通透,只這些都是外面的,就不知道這梁希本人,是不是會疼人,有擔當?!?/br> 月娘笑道:“陳平說,他房里統(tǒng)共就一個通房丫鬟,段氏給他的,他統(tǒng)統(tǒng)拒了去,京中的風月場所也從未涉足過,看著是個周正的?!?/br> 青莞稍稍安下心來。 一支隱在深處的潛力股,又不貪花好色,二姐能得這樣的歸宿,已是大好。 “莊子的事,跟福伯提過了?” “回小姐,錢福已經交待陳平去辦了。了不得十天半個月,必有消息過來。” 青莞撫了撫額頭,長長的松出一口氣。 …… 魏氏做事,從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親事一定下,她就送出了青芷的生辰八字行問名禮。 讓人奇怪的是,忠勇伯府似乎也很著急,很快就把梁希的生辰八字送了過來。 兩家找延古寺的德道高僧這么一問,都說八字匹配,魏氏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她這才把青芷叫到跟前,把這樁婚事的前因后果說給她聽。 末了又道:“祖母見過那個孩子了,頗有一翻志氣,為人也沉穩(wěn),絕非池中之物。他從小在嫡母段氏手里,受過一翻磨難,與你也算同病相憐?!?/br> 青芷含羞低下了頭。 “春閨在即,以他的本事,功名穩(wěn)的,你以后跟著他,前程是有的。” 青芷心懷感激,撲通跪下,朝魏氏重重磕了三個頭。 “多謝祖母為孫女思量?!?/br> “倘若細細再看,你也能尋得更好人家,祖母就怕有人再用你來攀龍附鳳,打你的主意,這才急著幫你定下來。” 青芷慢慢紅了眼眶。原本以為自己大不了一死,誰又知峰回路轉,高相府主動退親。 劫后余生,還有什么可挑可選的呢,這樣的人家,這樣的身份,比著高府來,已是大好。 魏氏輕輕一嘆道:“祖母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將來日子好壞,都得靠你自己。那府里人多,肢肢脈脈頗多,必有一翻周折,你只記得與男人一條心,將來總有出頭之日?!?/br> 青芷再也忍不住,眼淚滴落下來。 高府一事黃了后,她的父母臉上不僅沒有喜色,反倒看她的時候,帶著一抹不喜,仿佛讓這門親事黃了的人是她。 父親受了牽連,奉旨入軍中送旨,臨了把兩個哥哥叫進了書房,偏對她一句話也沒有,當她不存在似的。 她雖然早已冷了心,但看到親生父親這般待她,心底仍隱隱作痛。祖母能為她這樣思量,已是她極大的福份。 但愿那個男子,看著她同為庶出的份上,能惜她憐她,將來夫妻合鳴,生兒育女,白頭到老。 青芷心中暗暗期盼。 …… 青芷的婚事,在忠勇伯府下過小定后,便訂下了日子。日子定在十月二十八,正正好過青芷十六歲的生辰。 青莞算了算還有整整八個月。只要這八個月一過,她行事便再不用顧忌。 月娘最知青莞的心事,她故意悄末聲的對青莞道:“小姐,離二奶奶去世,正正好滿六年?!?/br> 青莞點點頭笑道:“你記著,我也記著。八個月,我等得。” …… 顧青芷的婚事一定下,她便極少出現(xiàn)在眾人眼里,除了晨昏定醒外,她只躲在房間繡嫁妝。 太太連日來為她的婚事cao心,諸事皆定后,身上便有些不暢快,府中又是一番請醫(yī)問藥。 青芷感念太太這些年的照拂,如往常一樣在跟前兒侍疾,令人稀奇的是,這一回生病,太太推卻了二小姐侍疾,只讓兩個媳婦在跟兒前。 顧府眾人只以為夫人不愿勞動已定了親的二小姐,只有青莞知道,太太替二姐籌謀妥了婚事,待她的心,已大不如從前。 二姐一嫁,就是別家的人,祖孫倆再貼心,也不如自己的兒子。 青莞沒有功夫細細琢磨這些瑣事,曹子昂負責的醫(yī)院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名字。她費盡心思的想了幾日,總無所得。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那一夜青莞夢到了鋼筋水泥的城市,有個老字號的醫(yī)館,叫同仁堂。 醒來后,她將這三字寫下,命月娘送到那府里,錢福和曹子昂一致叫好,當即命人做成牌匾,高懸在店鋪外。 二月二,龍?zhí)ь^,同仁堂醫(yī)館正式掛牌開張,曹子昂坐館看病,七八個俊秀的小伙子抓藥,收銀。 令人稱奇的是,這醫(yī)館只看女病,拒絕男客。 消息傳出去,眾人只覺稱奇。這世上,男為貴,女為賤,這醫(yī)館竟然只為女客看病,這館主一定是瘋了,不出半年,同仁堂必要關門歇業(yè)。 同仁堂開業(yè)三日,門庭冷落,一個上門抓藥的病人也無。曹子昂有些坐不住,急得嘴上起了一溜煙的水泡。 陳平忍不住了,深夜翻墻過來,求小姐支招。 青莞懷里抱著金葫蘆掐絲琺瑯手爐,氣定神閑道:“急什么,總有那愿意吃螃蟹的,等著。” 曹子昂無奈,又等了五日。 五日后,一貴婦路經同仁堂,恰好腹痛難忍,見路邊有醫(yī)館,也顧不得好壞,命人攙扶進去看病。 那貴婦一路同仁堂,便覺眼前一亮。 堂內寬敞明亮,一水色的紅木家具透著雅致。她還未來得及細看,便被請進了內間。 與其說是內間,不如說更像個書房,書案后,一清秀男子含笑而坐,給她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 貴婦一看是個愣頭青,想都未想,便要轉身離去,偏偏腹中一陣絞痛,只好忍痛坐下,無可奈何的伸出了手。 一方錦帕蓋在腕處,男子擰眉診脈,半息后,命人從外間抓藥處拿了一支白色瓷瓶,倒出三顆藥丸,當場命其用水服下。 貴婦將信將疑,卻見那青秀男子眼光清明,嘴角一抹柔色,讓人莫名信賴。 貴婦服下藥,男子命她的丫鬟,將她扶至屏風后歇息片刻。 屏風后的布置如同閨中女子的臥房,既奢華無比,又幽靜淡雅。紅木案桌上,立著一尊觀音菩薩像,像前三柱清香,檀香裊裊。 貴婦當下覺得渾身舒暢無比,腹痛明顯減輕許多。 在白色的床上略躺半盞茶的時間,腹痛已然消失。貴妃起身走出內間,行至藥堂前,早有伙計把坐堂醫(yī)生開出的診書奉到她的手中。 略略一看,病因病狀,日后的注意事項一并眷寫在上面,字跡清秀無比。 此時,又有一伙伴把抓好的藥,雙手奉到丫鬟手里。 貴婦忍不住將鳳目四下環(huán)視,眼中閃過贊許,當即命丫鬟掏出銀子 回府的路上,貴婦細細回想這半日的經歷,越想越覺得有意思。到家,她將此事與府中女眷一一道來,眾人都覺新鮮。 至此后,同仁堂的做派,在京城貴婦中口耳相傳,有不屑一顧的,也有愿意嘗嘗新鮮的。 漸漸的,同仁堂的門口開始有馬車停下,剛開始一日一輛,慢慢的一日幾輛。 但凡來這里看病的,只要來過一回,鐵定無疑就成了同仁堂的老客。且不說這淡雅的環(huán)境,舒心的服侍,只說那坐堂大夫溫文而雅的坐派,都讓這些婦人們心神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