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回算計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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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飄了幾滴細雨后,陽光重現(xiàn),泥土散發(fā)出的幽香傳得格外悠遠。 青莞立于庭前,看著西北角的一叢細竹,腦中浮現(xiàn)一幕又一幕。 一聲“慢著”之后,皇帝的聲音不高不低的響起。 “傳朕旨意,召顧府青婉為女醫(yī)官,入宮侍醫(yī)?!?/br> 她噗通跪倒在地,心跳得很快,“皇上,民女萬萬不敢?!?/br> 那廝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一把抓住皇帝的手,忿忿道:“父皇,兒臣隨口一說,父皇怎可當真,他是弘文將來的兒媳婦,再過兩三年便要成親,怎可入宮為女醫(yī)。再者說,老祖宗的身子還得靠她調(diào)養(yǎng)呢,不妥,大大的不妥。” 寶慶帝微微皺眉,道:“她今年不過十四,成親尚早?!?/br> “父皇,老祖宗那里老八可交待不過去,不依,不依?!蹦菑P撒潑打滾,頗有幾分無賴的模樣。 寶慶帝寵溺的看了兒子一眼,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咬牙道:“跟老祖宗說,成親前定讓她出宮,朕金口御言,一諾千金。退下罷?!?/br> 一句金口御言,一諾千金,使得她在短短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心底涌上恨意,她若這個時候再領悟不出什么,那便真是癡傻之人了。 那廝每一句話,看似無意,實則都挖了一個大坑等著皇帝往下跳,果不其然,自己竟被他算計的體無完膚。 晨風拂著衣袖,青莞垂下了眸,眼底落一片暗影。原來他的欲言又止,是含著深意的,紈绔的皮囊下,是兵不刃血的籌謀。 “青莞!”低沉的聲音從背后輕輕響起。 青莞沒有回頭,只是將藏在袖中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 果然生氣了呢!趙璟琰不禁瞇起了眼,慢慢走到她面前,目光下垂。 眼前的女子一夜未睡,素面朝天,卻依舊美的動人。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橫,如此風姿,再年長個幾歲,該如何是好。 “王爺有何吩咐?”清淡的言語帶著nongnong的疏離,有種拒人千里的感覺。 趙璟琰心頭陡然一寒。 自打兩人交過心后,她從來喚她亭林,這會連王爺都叫了出來,只怕是氣得不輕。 趙璟琰抬眸,眸底暗影盡去,他柔聲道:“青莞,有些話不知你可想聽上一聽?” 青莞神情一僵,淡淡道:“王爺?shù)脑?,民女不敢不聽?!?/br> 趙璟琰俊眉深皺。 這女子耍起性子來,也夠人吃一壺的。只是這性子,太討他喜歡了。世間大半女子,眼中只有富貴榮華,而她,卻自有風骨。 “你不必動氣,只聽我說完?!?/br> 青莞嘴角浮上一抹譏笑,“我等螻蟻,生死均捏在王爺手中,豈敢動氣,王爺有話請快說,免得讓人看到,說我這個未來蔣府的七奶奶,與外男有私?!?/br> 話音剛落,趙璟琰墨玉的瞳仁中眸光似刀,俊朗的五官顯出幾分剛毅來,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他堂堂皇爺,還沒有人敢這樣與她說話。 青莞毫無懼色的迎上去。算計了她,竟然還好意思散出這副生冷之氣。 趙璟琰一看她的目光,涌上的怒意立刻煙消云散。罷了,罷了,算你顧六狠,爺栽你手上,認了。 “青莞,請動老祖宗是我的意思,父皇的病如此兇險,皇后,貴妃各有算計,為了你、我的千秋大事,我不得不勞動你。” 青莞的眉心輕輕跳了跳。 趙璟琰注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至于將你留在宮中做女醫(yī),只為了兩個目的?!?/br> 青莞冷笑著接話,“宮中鬼魅眾多,你怕皇帝再遭了暗算,故把我放在他身邊?!?/br> 趙璟琰壓低了聲道:“時機不到,父皇不能有事?!?/br> 青莞不用他說,也猜到了這一層,“其二呢?” “其二,我得到消息,六年前你外祖父為父皇開的藥,藥被人貍貓換了太子,你是他的外孫女,害你祖父的人,你得親手把他揪出來,還錢家一個清白?!?/br> 男子強烈的氣息,噴在青莞的臉上,她的心底升起一陣悸動。 然而,這悸動并非因為趙璟琰,而是他帶來的消息。她知道祖父是冤枉的,但從一個皇爺口中言之鑿鑿說出來,震驚可想而知。 “青莞,有些事情你只有站到了一個高度,才能看到某些東西,想為錢、盛兩家翻案,僅僅隱在內(nèi)閨中還遠遠不夠?!?/br> 趙璟琰給謔笑的臉漸沉,“當年你能用金神醫(yī)這個名頭,引了我入江南,今日何不用你的醫(yī)術(shù),將那浸透斑斑血跡的謎團,一一解開?!?/br> 入眼的是一張英俊帶著冷意的臉龐,藏著憔悴,雙眸深邃,里面藏著太多她不知道的情緒。 青莞呆呆的看著他,心底百轉(zhuǎn)千回。她不是沒有想過,利用醫(yī)術(shù)受封女醫(yī)官,查清當年真相,只是這樣一來,自己勢必走到人前。 從地獄穿行過的人,喜歡黑暗,懼怕光明,她怕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太陽底下,無所遁行。 清澈黑眸閃過無助,趙璟琰覺得心都被抽空了,手不可抑的落到了她的肩上。 青莞猛的一顫,連連退后幾步。 趙璟琰手中落空,尷尬的從腰間拿出扇子,搖了幾下,道:“瑞王好奢華,一座繁花樓,修得富麗堂皇,藏盡天下美人,花了多少銀子。這樣的人登位,并非天下百姓之福?!?/br> 青莞抿唇。 趙璟琰目光微涼,“賢王更不用說,性情暴虐,每年死在他手里的女子多不勝數(shù),他若上位,只會變本加厲。” 唯有他,心存百姓天下,堪配為君。 青莞陡然一驚。 “大周建朝已一百多年,自六年前盛家被滅后,已現(xiàn)敗相,天災,人禍一波接著一波,此時若再兩王為帝位相爭,最后倒霉的,只有天下百姓?!?/br> 趙璟琰上前一步,“青莞,我雖不才,卻也深知君為輕,民為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父皇此時,絕不能有事,并非為我,而是為家國?!?/br> 顧青莞心中震驚,這話與老祖宗說的,半分不差。只是由他嘴里說出來,更讓人吃驚。 不等她深思,趙璟琰步步緊逼,“你與弘文已定親,了不得兩三年的時間,莫非……你怕了?” 顧青莞磨了磨后糟牙,靜立良久后,冷笑道:“有王爺在一旁保駕護航,青莞何懼有之?” 趙璟琰深深的笑了。這女人是在暗示他,他和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若有事,他也逃不脫。 一條繩上的螞蚱……這個感覺相當不錯呢! 青莞見他一瞬間又變成了那個紈绔的王爺,淡淡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趙璟琰瞧著她的背影,眼中的光亮瞬間黯淡。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那便是用她,來試探父皇的心思。 現(xiàn)在看來,父皇對當年之事,也存了懷疑,若不然,就憑她是錢家的人,堅決不可能召她入宮。 他追上前,攔住了去路,低語道:“青莞,你還在怪我?” 青莞深深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如實的搖了搖頭。 “你說的很對,不入虎xue,焉得虎子?!?/br> “那你為何還匆匆離去?!?/br> 顧青莞微微一笑,道:“你若想知道這個答案,派人幫我去金府會吱一聲?!?/br> “這有何難?!壁w璟琰松快道。 青莞眼中閃過精光,壓低了聲音道:“我想去算計一個人?” 趙璟琰一愣。 “誰?” “皇帝。” “你……”趙璟琰悶哼一聲。 顧青莞用近乎耳語的聲音道:“這是跟你學的,順勢而為?!?/br> “顧青莞,你想做什么,把話說清楚些。”趙璟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顧青莞嬌柔一笑,略帶青色的眼底瞇了瞇,“趁機脫離顧府?!?/br> 趙璟琰不由自主的松開手,連連后退數(shù)步,笑著的臉一僵,慢慢沉了下來。 “青莞,他不會答應的?” “他會的,因為……主動權(quán)在我手上?!?/br> 不等他說話,青莞柔糯的聲音又起,“他的身子因服食丹藥,虛透了,不過……我能調(diào)理?!闭f罷,轉(zhuǎn)身款款而去。 福之禍所依,禍之福所兮,她顧青莞從來不是逆來順受被人算計的主,于這件事情上,她得找回點場子,趁機替自己鋪上一條后路。 趙璟琰心頭陡然一寒,腦中一片空白。 他的身子虛透了,這么說來……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顧府六女青莞,醫(yī)術(shù)出眾,德才兼?zhèn)?,特受封女醫(yī)官,領七品頭弦,卿此!”內(nèi)侍的尖銳的聲音高高揚起。 像以耳邊炸起了響雷,顧府眾人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 顧青莞被封女醫(yī)官,怎么可能?不對,不對,一定是弄錯了! 顧硯啟不可置信的抬起頭,慌亂道:“這位公公,不瞞您說,我家的六丫頭,瘋病才好半年,連個字都不識,怎會醫(yī)術(shù)出眾,德才兼?zhèn)???/br> 內(nèi)侍一聽這話,臉色唰的沉了下來,“爾等敢質(zhì)疑皇上的旨意?” 顧硯啟忙道:“不敢,不敢。” “那就接旨謝恩吧!” 顧硯啟如何敢接這個旨。且不說那瘋子不會看病,就現(xiàn)在人都不見了,若冒冒然接了旨,豈不是欺君大罪。 顧硯啟苦著臉道:“公公有所不知,這孩子一大早不見了人影,府里正打算報官呢?” 此言一出,趙華陽心中冷笑。這老不死的,變臉比翻書還快,真是只老狐貍。 內(nèi)侍眉頭一皺,拔高了音量道:“報什么官啊……顧女醫(yī)在皇上跟兒前侍疾呢!” 那瘋子在皇上跟兒前侍疾,我的老天爺啊,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顧硯啟兩眼一翻,人直直的倒了下去。#兩更,有獎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