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

    “他瞞著王爺悶下這么一大筆銀子，萬一這銀子他暗中給了賢王，那王爺……危矣！”

    “好……好……好……”

    瑞王驚得連連退后數(shù)步，森冷一笑，“本王要讓他怎么吃進去的，怎么吐出來。”

    俞清上前一步，忙道：“王爺，現(xiàn)在還不到翻臉的時候，咱們得先禮后兵?！?/br>
    瑞王明白這話中的深意。老齊王知道他諸多事情，冒冒然鬧僵，絕非上上策。

    “依你之見，當如何？”

    俞清思忖道：“王爺，何不先試探一下，只要老齊王愿意交出財寶，王爺便睜只眼，閉只眼?！?/br>
    “倘若他拒絕呢？”

    “哪 ……”俞清神色一緊，目中射出狠光，“那……就留不得！”

    這話，說到了瑞王心上，眼珠子一轉(zhuǎn)，他冷笑道：“讓母后出面試探一下。如果他真的生了二心，哼，這條老狗本王寧可毀了，也絕不讓他為老三所用?！?/br>
    “是，王爺！”

    ……

    翌日。

    皇后請齊王妃入宮的旨意，便傳到了齊王府上。

    老王妃不緊不慢的穿了朝服，自南門入宮。

    怡春宮里。

    秦皇后早已候著，等人坐定，也不寒喧，只開門見山道：“請老王妃過來是有件事情想問問?！?/br>
    老齊王妃微微欠身，“娘娘有話只管問，老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秦皇后撫了撫頭上的鳳簪，好一會才說話，“聽說世子前些日子去了南邊？”

    老王妃心里咯噔一下，恭敬地回道：“回娘娘，王府在南邊有些生意，這幾年府里懶得照看，那起子下作小人越發(fā)的猖狂，弄些個假帳目糊弄主子。這一回實在不像樣了，王爺發(fā)了一回狠，就讓世子去料理下。”

    秦皇后嘴角浮起笑意，意味深長道：“糊弄主子的下人，按規(guī)矩就該亂棒打死。世子爺這回沒有心軟吧?！?/br>
    老王妃不知這話是何用意，只能順著話頭道：“亂棒打死了幾個?！?/br>
    “很該如此！”

    秦皇后端起茶盅，潤了潤唇，道：“本宮聽說，世子這回去南邊，得了不少好東西？”

    老王妃臉色微變，“確實帶了些南邊的特產(chǎn)，回頭等理好了，老身命人給娘娘送些來，嘗嘗鮮?！?/br>
    哼，戲演得可真好，若不是本宮早已知曉，定要被你騙去。

    秦皇后已沒有耐心拐彎抹腳了，把茶盅一擱，，正色道：“本宮怎么聽說，世子爺帶回京的不是土產(chǎn)，而是成箱的金子、銀子??！”

    老王妃驚得手腳冰涼。

    ……

    幾場寒雨一下，梧桐落圳，瑟瑟而下，樹頭已然禿了不少，除卻那些枝蔓，看到了粗壯的枝干。

    太醫(yī)院里，青莞拿著一卷醫(yī)書，目光卻落在窗外。

    剛剛阿離傳訊事，事情正一步步，有條不紊的行進下去，所有的人與事，盡在掌握中。

    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此刻老齊王妃應(yīng)當被叫進宮。不知道皇后會用什么手段試探、逼問，以老王妃本事，應(yīng)該是能應(yīng)付的吧。

    如此一來，自己離六年前的真相，似乎又近了一步。

    就在此時，院內(nèi)來人。

    “顧女醫(yī)，皇后有請?！?/br>
    青莞心神一凜，神色變了幾變后，拿起醫(yī)包平靜而出。

    ……

    青莞在怡春宮門站著，風吹上來，很有幾分刺骨。

    秋菊端了盅茶過來，一臉歉意道：“顧女醫(yī)稍安勿噪，皇后此刻正與老齊王妃說話?！?/br>
    青莞接過茶盅，淡淡道：“無礙。”

    “女醫(yī)的脾氣真是好，怪不得連皇后娘娘都喜歡?！鼻锞諞]話找話。

    青莞笑笑，不答。她是皇后，她是醫(yī)官，為了手里飯碗，如何能不好脾氣。

    突然，一個小宮女匆匆跑出來，“女醫(yī)速速跟我來，老太妃暈倒了?！?/br>
    青莞表情一肅，急步而入。

    此刻老太妃跟前已圍得水泄不通。

    “速速褪開！”

    青莞厲喝，一手伏脈，一手翻開眼皮去瞧。隨即，她拿下銀針，對準xue位刺下。

    奇怪的是，僅僅一針下去，老太妃幽然轉(zhuǎn)醒，目光在青莞臉上轉(zhuǎn)了一個圈后，掙扎著起身，顫威威的欲跪下去，邊上忙有丫鬟扶住了。

    “皇后娘娘，老生告退?！?/br>
    秦皇后未曾起身，仍端坐在上首，神色冷淡，“老太妃走好?！?/br>
    老王妃銀牙暗咬，目光深深的將青莞剜了一眼后，蹣跚離去。

    青莞低垂下頭，心中了然，恭敬上前與皇后行禮。

    “皇后哪里不舒服？”

    皇后臉色微青，壓住心中的怒意，強顏道：“顧女醫(yī)退下吧，本宮這會，心頭舒暢了許多?！?/br>
    青莞頷首，沒有任何動作，起身行禮，“青莞告退?！?/br>
    等人離開，秦皇后拂然大怒，廣袖一掃，茶盅應(yīng)聲而落，“好個老妖婆，嘴緊得跟個河蚌似的，我倒要看看，他老齊王府要做什么？”

    皇后發(fā)怒，無人也上前，大殿里個個噤了聲。

    秦皇后深吸幾口氣，厲聲道：“來人，傳信給瑞王府……”

    ……

    青莞將將走出數(shù)丈之遠，聽到身后的動靜，腳下未有停滯。

    皇后將老王妃請去，是逼問銀子的事情。

    而老王妃心思深沉，必是口風緊得很，被逼急了，便以一招裝暈蒙人。

    不曾想她就在邊上，一針下去，老王妃受不住，只能醒來。

    否則，那一眼便不用剜得又狠又厲了。

    皇后這一逼，老齊王府怕是要動了，聰明的就是將顧家三人殺了滅口，來個死無對癥。

    默然良久，她輕輕一嘆，“銀針！”

    “小姐有何吩咐？”

    “去壽王府和王爺說一聲，大牢那頭，一刻也不能放松了。好戲已漸入高潮！”

    銀針會意，“是，小姐?！?/br>
    青莞待人離去，頓步抬頭看了看天，嘴角泌出笑意。老齊王和瑞王你來我往，如此手段，不知誰更勝一籌。

    “六小姐！”一個最不愿意聽到的聲音自背后響起，溫潤而醇厚。

    青莞回首，數(shù)丈之外，蘇子語一身月白長袍信步而來，俊郎儒雅的臉上，帶著一抹關(guān)切。

    青莞在打量蘇子語的司時，蘇子語也在打量她。

    與自己想象中的不同，她眼下有青色，神情似乎很疲倦，眉角的神色，遠不如從前那般艷麗。

    兩相互相審視著，都不曾開口。

    許久，蘇子語抱拳道：“六小姐，家母的病不知……”

    青莞微驚。這些日子忙著顧府的事，竟把這事兒忘了個干干凈凈。

    算算日子，竟有二十幾天不曾往那府里去了。

    她不曾還禮，眼簾低垂道：“是我失了約，走吧，現(xiàn)在就去。”

    蘇子語看著她眼底的青色，道：“如此，便有勞六小姐了。”

    青莞目光掃過他的臉，心靜如水，轉(zhuǎn)身離去。

    出皇宮，上馬車，馬蹄聲嗒嗒而響，敲在人的心上。

    青莞掀了簾子，目光落在馬背上月白色的身形，思緒在現(xiàn)實與前世中游走。

    蘇子語敏銳的察覺到身后有道視線，忍不住回頭凝睇，卻只瞧見微有晃動的轎簾。

    他凝視良久，感覺有什么東西沉沉的壓在了他的心頭。

    ……

    蘇府后院。

    葉氏手中盤著佛珠，把經(jīng)書放下，嘆道：“那丫頭已經(jīng)很久沒來了?！?/br>
    綺素收起經(jīng)書，把參茶奉到葉氏手中，道：“夫人，顧府三位爺下了牢獄，六小姐怕是忙著那頭的事?！?/br>
    葉氏“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綺素見她興致怏怏，不敢多言，拿起坑上的針線簍子剛動了幾針，卻聽葉氏道：“顧家，不會有好下場的?！?/br>
    葉氏的聲音低沉蒼老，把綺素驚了一跳，忙低聲道：“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

    “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三世因果，循環(huán)不失。誰也逃不掉的，蘇家也一樣?！?/br>
    綺素心頭大震，忙岔開了話道：“夫人，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br>
    打簾出門，一抬眼，正好看到青莞走過來，綺素喜得折回去，“夫人，六小姐來了?！?/br>
    葉氏原本眼神空空，聽得消息，驀地翻身而起，匆匆披上衣衫，道：“快，快扶我去迎迎?！?/br>
    綺素笑道：“已經(jīng)正門口了，我扶夫人起來?！?/br>
    話音剛落，青莞已入了內(nèi)里，見葉氏迎出來，忙快行兩步，將她按住了。

    葉氏的眼睛微微轉(zhuǎn)動，在青莞身上停留片刻后，道：“竟瘦了?！?/br>
    青莞不曾想葉氏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默然片刻，道：“夫人的臉色也不大好。坐下吧，我替夫人診診脈。”

    葉氏笑笑，蒼老的臉上依稀有著幾分從前的模樣。青莞盡量不去看她的臉，把注意力用在了診脈上。

    “夫人這些天可曾好好用藥？”

    綺素見六小姐向她看來，忙道：“一日三頓，頓頓不落下?！?/br>
    青莞皺眉，不動聲色的看了葉氏一眼，道：“夫人的藥，還得好好吃，我去外間給夫人開了藥方來?！?/br>
    “孩子，別急著走，咱們娘倆說會子話?！比~氏突然主動拉住了她。

    青莞心中嘆了口氣，道：“也好。綺素，你去看看夫人的藥好了沒，我親喂夫人吃藥?！?/br>
    “哎，奴婢這就去！”

    蘇子語立在窗下，看著屋里一老一少低聲輕談，心神越來越恍惚。

    這一幕，從前常有，子奇和母親常常將他撇開，母女倆湊在一起說體己話。

    為什么她們?nèi)绱讼嘞蟆?/br>
    蘇子語靜靜的看著，憂郁深邃的雙眸痛色浮上，他有個錯覺，似乎顧青莞就是錢子奇，錢子奇就是顧青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