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回你要小心了
魚上來,青莞聞著香味,夾了一筷子魚rou,怡然的送到嘴邊,品了兩口,道:“味道不錯。只是這魚不如江南的新鮮,有股子泥腥味。不過,還能將就?!?/br> 說罷,青莞又嘗了一口,方才??辍?/br> 殷立峰臉上的笑意,一點點逝去。 他記得錢子奇從不吃魚。據(jù)說是因為小時候,因被魚刺卡了喉嚨。他點的是鯽魚,鯽魚鮮美刺多,她卻吃得津津有味。 為什么? 顧青莞看著他如同便秘一般的臉色,心中冷笑。若她此刻還不知道這廝的用意,那便真真是傻的了。 這些個菜式,都是前世她最愛吃的。人家今兒個攔在半路,是為了試探呢。 他又豈能知道,人的口味就如同愛情一樣,愛情易變,口味更亦變。 蘇子語說紅豆代表相思,一口咬下去,滿滿的都是想你的味道,所以她才會喜歡椰汁紅豆糕。 至于她不吃魚,那是因為飯桌上,少了那個為她挑魚刺的人。 如花的歲月,她便是用這樣一種笨拙、無理的方式,向那個如玉般的男子撒著嬌。 為的,只是想坐在他的身邊,看那修長的手指輕動,為她挑去一根根魚刺。 而現(xiàn)在…… 顧青莞嘴角揚起冷冽的笑。心硬如鐵,還會為了那負心的男子,玩這些可笑的把戲嗎? “殷世子找我,還有其它事嗎?” 語氣疏淡而冰冷,聽在殷立峰的耳邊,沒有一絲的溫度,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聲音,卻是語不成調。 說什么? 說我在試探你。 說我對你充滿了無窮無盡的興趣。 殷立峰眼中茫然。難道從前的那些,都是巧合嗎? 顧青莞看著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露出一絲了然的蔑笑,“既然世子爺無話可說,那便不防聽我說幾句吧?!?/br> 殷立峰端起酒盅,飲了半口,道:“你說,我聽?!?/br> 顧青莞舉起茶盅,難得殷勤的替他斟了半盅酒,“世子爺三番五次攔我,可是為了我的表姐錢子奇?!?/br> “噗!” 殷立峰噴出半口酒,咳嗽連連,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對面的女子瞧。 顧青莞笑道:“世子爺難道喜歡過我的表姐,甚至如今還對她念念不忘?” “你……” 顧青莞搖了搖頭道:“聽說貴府八小姐,對蘇府三爺一見鐘情,還是世子爺您,在中間牽的線,搭的橋。世子爺?shù)故呛帽臼拢瑸榱俗约旱乃叫?,盡使些下作的手段?!?/br> “你……你……你是誰?” 殷立峰猛的站起來,指著顧青莞的手輕輕顫抖。 他是英國公府唯一的嫡子,府中花紅柳綠,多少女子圍著他轉,溫柔有之,聰慧有之,絕色有之,嫵媚有之,獨獨不曾有過像錢子奇樣的。 世家小姐,行有規(guī),言有度,不可多行一步,不可多言一句,把世俗的規(guī)矩,融入了骨血中,故千人一面。 而錢子奇不是。她就是個萬花筒,翻一面,便可見到一面的風景;再翻一面,便是另一翻風景。 他初時被吸引,刻意接近,處處留心,誰知越陷越深,竟到了無法自拔的境地。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愛情。他動了心,在她身邊出出進進,躲躲閃閃,她卻渾然不知,甚至再過幾年,便要嫁為人妻。 怎甘心! 在他的人生軌跡中,從未有過求而不得的東西。 于是,苦思幾月后,他設下一計。這一計,陰毒,狠辣甚至有幾分無恥。 然而,他不悔。 在他眼中,愛情從來不是先到先得,而是勝者為王。他就是想看看,這兩人之間,到底是不是鐵筒一塊。 一胞而生的八姐,自視甚高,琴棋書畫不在話下,等閑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青眼。 但他卻知道,八姐喜歡的是能立于她身側,與她共看世間風景的男子。而這個男子,他覺得蘇子語最最合適。 他處心積慮的把蘇子語這人,一點點的承露在八姐面前。果不其然,一向心如止水的八姐,這一回終究沒有逃過這個清俊的少年,一頭栽了進去。 殷家的人,從來對得不到東西,有著驚人的毅力。八姐的毅力,更勝于常人。 她甚至不顧閨中的教養(yǎng),主動坦承對蘇子語的愛慕。他在一旁竊喜無比,只要八姐拿下蘇子語,那么他就趁著錢子奇失魂落魄之時,表明心跡。 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被他的一片真心所打感。 誰又知,人生擬是采采流水,蓬蓬遠春。他算計了所有的一切,卻終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 玻璃易碎重門掩。 終于,他與錢子奇,隔著陰陽,隔著塵緣,此生再不能見。 這是他心中的痛,也是傷,更是他不能啟齒的齷齪。只是這些齷齪,顧青莞又如何知道? 顧青莞見他如癡如呆如傻,冷冷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筆帳,我會替我表姐算回來的,所以……你要小心了?!?/br> “你……你……說什么?”殷立峰心中的震驚無以加復。這女子在說什么,為什么他有些聽不懂。 顧青莞淡然一笑,緩緩直起身,“世子爺,別再玩那些齷齪的小把戲了。君子坦蕩蕩,小人私戚戚。別把對我表姐的那點子小動作,用到我的身上。我表姐本性天真,不予你計較,我卻不同?!?/br> “你……” “我齜牙必報?!?/br> 殷立峰被顧青莞眼中的寒意所驚,直直的呆愣在當?shù)兀凵駴]有一絲的焦距。 顧青莞推門而出,看到門口清俊的男子,展顏一笑道:“蘇侍衛(wèi),剛剛有一場好戲,不知道你聽見了沒有?!?/br> 蘇子語眸中一痛,對上顧青莞的眼睛,目中的凌厲神色逐漸淡去。 許久,他發(fā)出了聲嘆息,默默垂下了眼,道:“恰好趕上了。” 顧青莞輕顰淺笑,雙眸微微一瞇,悄然離去。 …… 馬車里,銀針與葉青對了個眼神,有些不安的看著青莞。 剛剛酒肆這一出,委實有些出乎預料,小姐此舉用意是什么,她們猜不透。 青莞微閉著眼睛,她能感覺到這兩個丫鬟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卻懶懶的不想睜眼,更不想解釋。 剛剛那一仗,用去了她諸多的精力,此刻,她只想好好休息,什么也不想。 不過,她有些好奇的是,蘇子語知道了殷立峰當年的齷齪手段后,會不會如約與蘇家大婚。 嘴角浮上譏笑。 殷家有個一手遮天的貴妃,又有個權勢滔天的賢王,這蘇子語又如何敢。 不過,讓他們不痛快,便是讓她痛快。 她已經(jīng)有些等不急了呢! …… 馬車入史家別院,一身青衣的史磊迎上來,見青莞下車,眼前一亮。 女子烏發(fā),雪膚,眸光柔和,如融融春水一般,美艷動人。史磊心中暗驚,大半年不見,竟已生得如此。 “青莞,咱們往園子里走走?!?/br> 青莞會意,難得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道:“春光明媚,正想與史大哥一游?!?/br> 史家園子里,百花盛開,姹紫嫣紅。 史磊無心駐足觀賞,從懷中掏出幾張地契,道:“你交待的東西,我都辦妥了,十二個莊子,每個莊子三千畝良田,種的都是糧食。” 青莞接過來,笑意盈盈道:“辛苦史大哥了。這一趟差事辦得如何?” 史磊去年夏離京,原本過年就該回來,偏偏直到六日前,才回了京。青莞有些好奇,他這一趟到底去了哪些地方? 史磊知道她心中好奇,卻不急,只是緩緩道:“我且問你,顧府、老齊王府的事,可是你的手筆?” 青莞擠眉弄眼,語氣變得輕淡了,“倘若瑞王的倒臺,硬要算在我頭上的話,我也認了。” 史磊目露驚色,凝眉看著她,半晌才道:“你可知道,那些日子我日日夜夜,都替你揪著一顆心啊?!?/br> 光想想,渾身就是一身冷汗;也不知道這丫頭身在其中,是怎么熬過來的。 青莞抬頭看了看天,長吁一口氣,笑道:“勞史大哥記掛,真是青莞的過錯?!?/br> “你啊……” 史磊抬手,輕撫她的發(fā),眼中都是寵溺。 “聽松音說,清明要回鄉(xiāng)祭祖,有件事,想請史大哥幫忙?!?/br> “只管說話?!?/br> 青莞猶豫片刻,道:“我想把母親的墳遷回京中?!?/br> “什么?”史磊聞言,大吃一驚。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不管生前如何,死后只能葬在夫家,哪有遷回娘家的道理。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是要被人世人戳脊梁骨的。 “青莞,顧家不會同意的?!笔防谙肓似?,找出了這個理由。 青莞冷笑,“顧家同不同意,與我何干,母親只我一個女兒,我絕不會讓她做孤墳野鬼。” 史磊勸道:“青莞,死者為大,這一翻動靜,只怕二奶奶在九泉之下……” “史大哥,你知道我母親到底因何而死嗎?”青莞幽幽打斷,“顧硯啟貪圖母親美色,想要占為己有,母親不從,才逼死了她!” “青莞?” 史磊不知是驚還是怒,只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壓得難受。 豪門世家內(nèi)里齷齪不少,然如這般公公jianyin不成,逼死媳婦之事,卻不多。#